19 前塵(1)
但是他沒有開口,只是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眼裏帶着一絲興味。
木謠讷讷了半晌,這人生得實在過于美貌,且美貌得與常人很不一樣。不一樣在哪裏?大約是眸子的顏色,那是一種很淡的金色,含在瞳孔之中,睥睨于人,便有種高山冰雪般的清冷。
他的眉心還有一顆紅痣,點綴其中,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但面容輪廓,卻讓木謠隐隐覺得熟悉,不過稍微回憶一二,脫口便是:
“風荷?”她驚喜地出聲,沒錯,這眼眉口鼻,簡直是跟荷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只怪氣質差異太大,她沒能立即認出。
她還激動地望着他,一只玉手伸來把住她的肩膀,修長五指輪流輕叩,雪白的臉龐貼近她,一點紅痣如雪中寒梅,眉梢似乎輕輕挑了挑:
“你認得那人?”近在咫尺的吐息,帶着似藥似花的香氣,他疑惑,“你怎會認得那人?”
木謠被他看得臉紅,一時間又有點迷茫:“認得誰?”
他再看了她一會兒,別開眼去,嘟囔一般,“想來是我說漏嘴了。”接着把她從懷裏一把扒拉開去,慢條斯理地整理起衣袍。
木謠被他推得微微一個踉跄,幾乎驚掉了下巴,心裏湧上怪異感。這才認真去看身前人的模樣,是,五官确是極像風荷不錯,但這猶若貴公子般清傲奢華的做派——
袖口領結一圈雪白的絨毛,腰間束了一條绛紅色金鱗帶——她心裏篤定,小荷君絕對不會這樣打扮。
再者,他看她的眼神,雖不全然陌生,卻又不似從前帶着抽絲剝繭般的溫柔。細究下來,其實冷淡得多,就好像那時她跪在破廟中求他時,投來的眼神……
這樣想着,思緒就有些飄遠了。下巴卻被兩根手指掐住,扳了過去:“你怎會從樹上摔下來?”
如此輕佻的動作,荷君也絕對不會做的!木謠跟炸了毛一般,猛地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他的手指,“你是誰?”警惕地看着他,難道是化成荷君模樣的妖怪……?
“唰”的一聲,一把黑鲛羽扇擋了半張雪白面孔,一雙水杏鳳眼露在外邊眨了眨,金色流轉,美不勝收,“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
“對了,我不曾告訴過你。”
他眼睛睇眄,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這副模樣,竟讓她聯想到,聯想到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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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狡黠過人,不懷好意的狐貍……
木謠心裏一咯噔,有種不好的預感,那人猝然将扇子一收,敲在她的腦袋頂,還沒來得及呼痛,整個身子就被一片陰影籠住,倉惶後退間,他已逼得她抵在樹幹上:
“怎麽不說話?”眸子低下,笑意隐約,“區區一個凡人,竟敢孤身跟着我?你不怕我是什麽吃人的妖怪麽?”
生平十六年,從未與一個男子靠得如此親近,木謠整個人都慌了:
“你究竟是誰?你要幹什麽?”她吓得語無倫次,有種難言的窘迫,不禁眼神左右亂飄,突然發現一些怪異之處,不對啊,她竟能平視他的唇?
她何時……有這麽高了?
豈料他見她目不轉睛看着自己的唇,竟從廣袖中伸出二指,按壓上去,輕緩地摩挲兩下,玉白的指襯着水紅飽滿的唇瓣,一陣說不出的誘惑……
頂着荷君那張素來嚴謹冰冷的面皮,做這樣的動作……
他困惑地看着她,他唇上明明沒有東西啊,小姑娘怎麽一瞬間臉紅得跟猴屁股似的……
“你難道不記得我了?”他見她目光躲閃,擡指算了算,“夜星才落一次,晝星也尚未更替,算來,也不過兩日的光景。”
說着眯起眼睛,唇角往下輕輕地一撇,整張面容便有些冷了下來。木謠忽然覺得他似乎在生氣,可是為什麽?
有東西在眼前滑過,是一片片紅色的花瓣,堆在他線條優美的肩上,就像積雪的山巒抹上了一層胭脂,豔麗驚人。
視線穿過他的肩,全是紅白交雜的花樹,落英如雨,飛花殘葉,漸漸成為虛化的背景……她覺得思緒有點混亂,腦子完全成了一團漿糊……
先是從高處莫名其妙地墜落,落進一個古怪美人的懷裏,而美人相貌,還酷似她的救命恩人小荷君……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之前她,對了,之前她是在幹什麽來着……?
腦海裏忽然出現一只狐貍,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卧在湍急的河邊,月光打下,幽夜之中像是一堆白雪,折射着瑩瑩的光。
一個少女赤着腳,從幽暗的叢林中走出,手裏挑着的燈籠,猶如天邊高懸的月盤。
密林幽靜,夜蟲低語,她走近河流,燈影悠悠地晃蕩。
俯下身,輕薄的綢裙吸飽了水,幾乎趨于透明,橫亘水中,便恍如天上一條浩瀚銀河。
她的手伸出,将狐貍輕輕地抱進了懷裏,像懷抱什麽珍貴的珠寶,手指撫過柔滑的皮毛,接着,一聲輕飄飄的嘆息。
“還活着麽?”她低聲地笑,猶如玉器敲擊之聲,“既然還活着,願不願意跟我回家?”
……
“莫不是真的被吓到了?”一句帶着困惑的語聲喚回了木謠的注意力。
她眨眨眼睛,驚恐地發現身前人竟然離得非常近,幾乎與她貼面,甚至可以感覺到纖長的睫毛輕刷過她的鼻梁……
眼睛幾乎瞪成鬥雞眼,他卻湊在她側臉邊,好像是輕輕地吸了口氣,“原來這樣看你,是這個樣子。”
他的聲音,很熟悉的古雅音調,尾端卻輕輕地啞。像被一爪子撓在了心上,木謠一陣心悸,想要逃開,卻根本是退無可退,只能強作鎮定:
“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他又綿綿地吐出一口氣,拂過她的頸邊,激起一片顫栗。木謠渾身僵硬,繼而感到身前一空,他已徐徐地離開了半步,重新執起羽扇,手指扣着,好像要再次打開。
然而就在木謠松了口氣的一瞬間,一陣狂風卷過,飛沙走石般的,滿林枝葉亂顫,漫天花雨忽然缭亂狂飛,一股濃鸷的黑霧穿梭于天空之間,帶着強烈可怕的魔息,席卷而來。
木謠不過剛剛站直身子,猛地又被推倒在樹幹之上,脊背一痛,馥郁清香闖入鼻間,她擡起眸,只看見頭頂彎下的枝桠,滿綴的花朵破碎成一片,又一片……
正眼花缭亂,猛一陣陰影籠罩,唇角壓上一片柔軟,木謠立時如同被定身一般,大腦撤去了全部的顏色,變成無邊無際的空白。
那美麗的男子躬下修長的身,竟這樣把着少女的肩,吻了上去。
黑發如瀑,幾乎遮蓋住倆人的身影。
噗通,噗通……木謠覺得很糟糕,所有正在發生的一切都很糟糕。心髒激烈地跳動,像是要炸裂開來。
她被他壓着親吻,他在她唇瓣之上微微輾轉,青澀之間,又含着一絲欲拒還迎的誘惑。
淡金色的眸子凝着她,好像不解她為何這麽僵滞,又帶着點漫不經心,以神息觀察着左右的環境。
這個吻已經足夠讓人震驚,偏偏此人還頂着荷君的面容,詭異地讓木謠産生了一種,自己在亵渎神明的感覺。
她微張口,好像要說些什麽,他卻五指把她肩握得愈緊,在她唇間噓聲:
“天魔來了。”
見她迷惑,他好心解釋:“那是個十足十的惡人,”盯着她,恐吓一般地,“會吃人的惡人。讓他或他的手下看到你,生吞活剝了都是輕的。”
木謠吓得一抖,他卻忽然伸出手來,撫上她的眼睛。
眼前一黑,身體忽然被一把推倒,本以為的疼痛遲遲未至,腦後一片柔軟,原來他将手墊在了下方。随即上半身覆了上來,寬大的衣袍幾乎将她整個身子蓋住。
青絲交纏,倆人正好對上視線,她有點不太明白狀況地眨了眨眼,眸中一陣水光潋滟。他仿佛有點怔住了,與她對視,半晌無言。
終是他別開眼去,面上似乎漫開一絲不自然的紅暈。
十裏開外,兩棵花樹間就像憑空撕裂了一道口子,尤灌着狂風,一抹紫黑人影從中跨出,高冠博帶,繼而如同閃電一般瞬間就到了二人面前:
“尋你不得,還道在何處,原來竟在此偷香竊玉,”隐隐戲谑,“不知哪位神女有此殊榮,竟得了不滅兄的青睐?”
說着就要探頭來瞧,不滅卻微微側身,擋了木謠的面容,笑道:
“我才是要問你。蘇兄,怎有閑情逸致來了無名界?”
被叫“蘇兄”的男子一嘆:
“惘生樹落花時節,不說人界,便連上界也蔚為奇觀。我在此處又有什麽稀奇?倒是你還沒告訴我,不滅天多麽逍遙的所在,怎的說抛下就抛下了?”語調上揚,帶一絲好奇。
“守着那些只會發光的星子有什麽意思,”不滅低低一笑,“我聽聞,人界四時更疊,花開無百日,更有潮起潮落,月缺月圓,心中便生了向往之情。”
蘇筠搖着頭:“唉,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哪像我等,一心想往十重天一觀,卻總因這一身魔穢之氣,被拒之門外。“
他像是嗟嘆了一聲:
“想來天道之高,高不可攀啊。”
不滅輕輕挑眉:“蘇兄,天地自從初分之時,便只分清濁,無有貴賤。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蘇筠一頓,幾乎是飛快地笑道:“聽君一言,蘇某受教,是我淺薄了。”
木謠聽着他們你來我往,什麽“無名界”“不滅天”,實在頭暈得很。而且,她總覺得這個名叫“蘇筠”的人聲音有些熟悉。不禁微微拉下身前人的袖子,悄悄投去視線,那蘇筠也正好看來,眼尾上挑,眸中赤色暗沉,邪佞之氣雖收斂了些,卻仍顯張揚,面容妖美,雌雄莫辨。
她一瞬間瞪大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蘇木謠:荷君你變了。
風荷:咳咳,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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