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堕神
他忽然低低一笑。“你真的舍得,你怎麽舍得呢。于你而言,我究竟算什麽呢?”
“孤單時陪伴的玩物,可以肆意調笑的愛寵,還是狠下心舍棄的……愛人呢……”他抱着少女冰冷的屍體,喃喃。憤怒與怨恨糾結在眼底,給他一向光風霁月的臉龐增添了一絲陰冷。
“那我做這一切是為什麽呢,”他垂下眼睫,眨了眨眼睛。
易禹看去,竟然發現他在哭泣。這只狐貍,竟然在無聲地哭泣。
不滅從懷中摸出了一塊紅色的石頭,這是月神殿的姻緣石,在上邊刻下兩個相愛之人的名字,他們就能生生世世在一起,直到上邊的痕跡風化抹去的那一天。
不滅将那石頭擦了又擦,“不滅”兩個字孤零零刻在上邊,而另一個“阿謠”卻在慢慢地淡化。
這只狐貍,這只還未嘗盡風月,就已被人狠狠抛棄的狐貍,他終于歇斯底裏地、哭了出來。
神曾說,人很堅強,同時也很脆弱。是一切善,也是一切惡。
神,被一個人狠狠地愚弄了。
他怎麽甘心?
他不甘心!
人死後入黃泉,是為魂體……對了,魂魄……凡人的魂魄。不滅徒手一抓,一只青面小鬼現了形,伏在他腳邊:
“大人。”
他已冷靜了許多,像個真正的神君那樣,面上漠然而鎮定。他說:
“我要這個女子的魂魄。”
那青面小鬼一板一眼道:“這凡女實為天道異數,生于神魔交界,魂魄乃是歸墟靈氣所化,□□一死,三魂七魄便盡數散去,歸于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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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滅愣住了。
他冰冷的神情,就像面具一樣一點點地龜裂,化作一副滑稽呆滞的形容。
這個時候的狐貍,仍是沒有想到,不是人要愚弄他,是天要愚弄他。
這是命運,是神明們為他精心設計的一個局啊,這女子不死,今後他的數千年,數萬年,又該如何到來。
不滅大笑,他的神情已近癫狂:
“歸于混沌?好一個歸于混沌!那我偏要從這混沌中,掘出她的魂、她的魄,我要好好問一問她,如何能這麽痛快地消失,她如何能,又如何敢?!”
難道她承諾的永遠全是假的?
難道她對他不曾有過一絲留戀?
“大人……萬萬使不得,”那小鬼吓得口齒不利索,“這是逆天而行啊!”
他跪在地上一遍遍地叩頭,不滅卻已面無表情地,抱着那少女遁入茫茫白霧。
易禹搖頭:
“這狐貍……入了魔障。”
……
一棵無法丈量的神木矗立于虛空海上,穿過茫茫雲層。
這是連通神人兩界的浮生樹木,于萬年前,仍是蒼翠青蔥的模樣,一朵一朵花苞綴在枝桠間,像極後世的玉蘭。
第六重天上,一截樹身卻血跡淋淋,那血洇得極深,掩蓋了本來樹皮的顏色,呈現一副暗黑與猩紅交織的觸目驚心。
樹身上釘着一個人,如能稱之為人的話——他身上幾乎無一處完整,臉上血淚交錯,原本淡金的眼眸,變得黯淡無光,退變成了死水一般的銀灰。發,也是枯敗的灰白色,垂在不複潔白的衣前,胸口是一個血淋淋的窟窿,在破布般的身軀上猶如一道肮髒的污漬。
掌管十重天刑法的刑天神拿着一紙宗卷,浮在天邊:
“十重天碧玉白狐,自不滅天出逃,遁入凡世,玩忽職守,此為罪一。”
“插手凡人命數,妄圖逆天改命,此為罪二。”
“後神格堕落,叛出不滅天,犯下淫.亂、暴虐、殺戮之罪,罪證确鑿,天道難容。”
衆神正襟危坐,面無表情。
“判,于浮生木下,執剜心剔骨之刑。”
神有自生之能。
但這能力也有限度。當最後一顆長出來的心被剜除的時候,不滅仰頭,看着那超越十重天以外的天,嘴唇輕輕地動了動:
“……我只是想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為什麽呢?
為什麽是這樣的結局呢?
沒有人給他答案。
他曾經跪倒在花神腳下,“那個人是該死的嗎?”
他神色倔強,唇邊有血,顏色緋豔。
那個創造了他的神明,卻一字一句漠然地說,“你就算複活了她,她會感激你嗎?”
她去意已決,是真的不願意再回來。不滅顫抖着唇,他想說,他知道錯了。可是他錯了哪裏呢?
他匍匐在地,就像當年那只犯了錯的狐貍,只好縮在花神的腳邊,求她諒解。指尖熒光缭繞,那是他心愛之人沉睡的魂魄。
他真的,從不可能的茫茫大千中找到了她。
花神那張與不滅極其相似的臉上,終于流露出了一絲不忍。
她說,若你能尋到女娲皇當年救世留下的回春石,那麽她,還可以作為“靈”回到這個世界。
不滅去了。自他去後,不滅天的星辰再也沒有亮起,它們都在說,他不會回來了。
花神沣禾望着茫茫的天際,淡笑着說,回不回來也無所謂……反正一切都是要消逝的。
她的笑容中有形容不出的壓抑與蒼涼。于是萬古河川都跟着沉寂。
不滅來到人間,尋找了一千又一千年。可是不滅天不能失去它原本的秩序,他的行跡瞞不下的,主神讓雷霆之神帶他回來。
卻正是因那一戰役,他悉心守護數千年的魂魄,散在了神明不分敵我的雷霆中。像一根壓到極致的弦“砰”地斷掉,又像一塊本就脆弱至極的浮冰被擊碎,恒星永遠地沉沒。
不滅叛出了神界。
神的對立是魔。至純之心,便更容易走向至惡。殺性如妖魔瘋長,爪牙沾滿血腥,他給那些神明所大愛的世人,帶來了滅頂之災。
他是一個不懂事的神明。一個不成熟的孩子。
他不配為神。刑天這樣說道。然後剔除了他的神骨、剝奪了他的神籍,封入玄古冰棺,沉沒于虛空煉獄,永遠囚禁。
……
那些壁畫上所記載的就是這樣一個荒誕不稽、無從考證的故事。木謠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這個冰棺裏冰雪般的男子,他真的有那樣的過去嗎?他真的,是一個罪惡滔天的神明?
那,他到底是不是風荷的前身呢……
而她自己,會是阿謠嗎。
可是,她覺得自己與那個叫做阿謠的少女除了名字以外,沒有任何的重合點,比如在對待重視的人這件事上,如果換作是她,絕不會那樣舍棄風荷。
面對摯愛之人的逝去,該是怎樣的心情呢,即使是神,也無法抵擋那種巨大的悲傷吧。
木謠甚至,有一些讨厭那樣的阿謠,那樣自私、自以為成全、那樣把自己看得比什麽都重的阿謠,她根本不愛不滅,不信任不滅,否則為什麽會做出讓愛人痛苦的選擇?
蘇木謠伸手觸了下那冰人的臉龐。
秘境雖是由靈氣自動創造,但很多時候都會因人而異,想必,現在還原的是萬年前的情景,她這副身軀很明顯,就是典型的“靈”的狀态,那是不是代表,萬年前,真的有這樣一個靈,到達了虛空海底,打開了這座冰棺?
蘇木謠心裏忽然一咯噔。
有什麽被一瞬間串連在了一起。
現在只需要确定一件事,但最重要的,還是先喚醒這個冰人。蘇木謠完全沒有想過喚醒後要怎麽跟這個人相處,她心裏已有九成認定這是風荷,故而并沒什麽陌生或是恐懼感,反而有點躍躍欲試。
棺蓋早就滑開,“風荷”就好像是閉着眼睛站在她面前,她的手指來到這人的胸口,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裏面真的是空蕩蕩的,蘇木謠鼻子一酸,這個人……蠻可憐的。
指尖忽然微熱,胸口也微微地熱起來,原先藏在懷裏的一朵花,竟然自己飄了出來,慢悠悠地嵌進了胸口,自發地補全了那個漏洞。
霎時間一股強光傳來,伴随着強烈的飓風,蘇木謠手緊緊抓着凸出的棺身才沒被海水沖走,一切停息下來的時候,木謠擡頭,那人已微微張開了結滿冰晶的雙眼,黑黢黢的眼珠,那種看進一切又仿佛什麽都沒看進的,熟悉至極的眼神。
他就這麽安靜地凝視着她。
他的身體還是十分冰冷,一時半會兒可能沒有辦法恢複,木謠擰着眉,把手放在他胸口默默地想。有些溫度了,看來那朵花真的成為了他的心髒,神樹開的花,應該還有些其他什麽效果吧?他微微側目,像是好奇她在做什麽,木謠立刻把手縮了回去,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地四處打量這間宮殿。
發現冰磚在簌簌剝落,她眼皮一跳,這個宮殿要塌了!像是為了印證她的想法,整個空間開始地動山搖起來。
難道說把這個唯一的囚徒從牆裏扒出來,這座宮殿就會坍塌?來不及多想,木謠拉起那人的手便禦水逃走,要是被一堆冰塊砸死在海底,那可真是太冤枉了!
蘇木謠念了個訣,立起一個屏障将二人籠罩,飛快地往門口沖去。到了這一刻,她才發覺“靈”的能力強大如斯,如果出去,她還能維持這個狀态就好了。
幾乎是一眨眼不到,兩人就漂浮在了海面上,四肢輕松,好像都能自如地活動了。蘇木謠朝身邊人露齒一笑,帶着他一直往邊際飛去,永遠地飛離這座困住他的牢籠。
邊際漸漸出現一座仙霧缭繞的高山,木謠帶着“風荷”,輕飄飄站在雲頭觀察,直到看見海邊一根石柱的時候,木謠才猛然發現,此處不是別處,竟然是她的故鄉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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