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萌寵036

在禁軍的護衛下,接下來的路途變得暢通無阻。

楚顏作為涉世未深的妖,對凡間一切都感到甚新奇,一路上一直拉着君芷問東問西。

可君芷卻沒有什麽心情應付她。

小狼發現了,進入東楚的地界越久,她的神色就越肅穆。

見她越來越沉默。小狼也跟着靜了下來。

因挂心皇城中那個正遭難的小女娃娃,衆人一路饑餐渴飲,除了人困馬乏時稍作休整之外,并未多做耽擱。

堪堪便到了皇城外。

進了宮,君芷和太傅一起去拜見皇帝。小狼跟在二人身後,依舊一邊走一邊張望,打量個不住。

此時正值早朝,君芷與阮太傅便在勤政殿外候着,因着皇帝下早朝後,用過早膳,必會直接過來批折子。

誰知等了小半日,都不見人來。

老太傅開始打瞌睡。君芷心頭動了一動,朝遠遠站在一旁的兩個小太監招了招手。

小太監戰戰兢兢地走過來,行禮問:“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君芷道:“你去長樂宮看看,聖上是不是看望小公主去了。”

小太監答應着便去了。

俄爾,小太監跑着回來,一面跑一面擦汗,上氣不接下氣地對她道:“殿、殿下,陛下得知阮太傅回來,急召他太傅前、前去。”

君芷點頭,将一旁站着睡覺的老太傅輕輕喚醒,笑道:“太傅醒一醒,父皇召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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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太傅醒過來,幹幹笑了一陣。

君芷道:“師叔給太傅的方子,便先給我罷,耽會兒面見了父皇,我便即刻去尋,免得叫小公主受罪。”

太傅聽了,從袖子裏将那方子并藥引一并掏出來,遞在了她手中。

二人走時,一直站在不遠處的楚顏也便跟着他們走。待到分花拂柳,穿過禦花園,到了另一處亭臺樓閣時,見君芷要進去,狼便搶上來攔住,“叔叔,我也要進去。”

君芷看她一眼,道:“你在外面等罷。”

楚顏搖頭:“不,我要保護你。一刻鐘都不能讓你離開我的眼睛。”

君芷本想為這孩子氣的說話發笑,但轉念一想,狼對她所遭遇一切都了如指掌,故此會擔憂,也是狼之常情。便想了想,道:“你變作小時候的獸形,我帶你進去。如何?”

阮太傅趕忙輕聲止道:“殿下,臣旁觀了幾日,已知此乃妖物,不過既然殿下說有把握駕馭,臣便信得過殿下,故而未曾阻攔你帶她進宮來。但……你現下要帶她面見聖上?日後讓聖上知曉你與妖為伍,還帶去面聖,難免對你有不妙的看法,以為你居心叵測。不若還是讓她避一避聖駕罷。”

楚顏在一旁啧了一聲:“老太傅,我要是想行刺。”壓低了聲音,湊近了挑着妖妖嬌嬌的眉,笑道:“就是你們的陛下有十條命,也不夠我動一動小指頭的。我只想保護我叔叔。其他的人,我不在意,也沒有興趣。你放一百二十個心罷。”一說完就變作了小雜毛狼的樣子,巴着君芷的腿,眨巴着一雙淚汪汪的眼睛。

君芷嘆口氣,彎腰将小狼抱起。

二人一狼進得長樂宮之後,皇帝的近身帶刀侍衛與大太監都對君芷懷中之物頗為在意,面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小公主的生母已然急得病倒。目今在另外一間寝殿将養着,很怕再将另外的病氣過給女兒。

成帝坐在床沿上,握着小公主的那只小小手,目光一瞬不瞬注視着床上的小人兒,面孔憂心忡忡到了極點。

君芷在前,太傅在後,都行了大禮。

成帝轉身見了君芷,似是十分詫異:“你怎麽也回來了。”

君芷垂首道:“是的父皇,兒臣回來了。”

“修行不修了?”成帝微微後撤身子,打量這身形越發清瘦颀長的皇女。

只能說分別一年,眼前人更加清絕出塵,雖然面相看着更柔和了,眉眼間那一股子讓他不喜的氣場卻越發張揚了起來,“芷兒,可還記得你是如何與朕說,你若修行得法,東楚萬世長安。”

君芷不則聲。只将頭再些微低了一低。

“十二公主出事,是否因你在修行之中,出了什麽差錯?”成帝威嚴的眸子眯了一眯。聲音裏有一種滲人的冰寒之氣。

君芷懷裏的小狼低低吼了兩聲,朝那皇帝龇牙咧嘴的。

這兩聲低低的嘶鳴,讓那邊的成帝注意到了它。

“呵,還帶了頭小畜生來見朕?”眼中瞳孔微微一縮,“你的事,朕稍後再行處置。太傅先說,這次替十二公主求到藥沒有?”

阮太傅膝行兩步上前,叩首道:“這次求藥,多虧殿下替臣美言,且這藥方雖拿到了,那瀛洲山上的仙姑說了,還得九公主親身去尋……”

“那還等什麽!?”明顯愠怒的口氣,令整個長樂宮氣氛為之一冷,“還不快去找,還有空在此地耽誤!?”

君芷既不意外,也不生氣,以一種置身事外的漠然語調道:“此事不能着急,須得先看看公主,才好做定奪。”

這皇帝便不則聲。

君芷起身,上前看了一眼毯子下邊那小孩子,可憐見的,小臉通紅,無知無覺在枕上沉沉睡着。雖然面對成帝,心中有些陌生的名為報複的情緒湧動,可還是壓抑住,轉身施了一禮,告退。

從那長樂宮出來,小狼便嗖地一聲從她身上竄下去,變回人形,氣鼓鼓地道:“叔叔,那個人,真的是你父親?你沒有記錯罷?”

君芷神色凝重,聽了這句問話,點了點頭。

狼淚眼汪汪地:“叔叔實在是太可憐了。先前我說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而已啊。”

君芷雲淡風輕地看着她。

狼接着道:“所以以後對我好點。”

君芷微微搖頭,自顧自往前走了。

這藥方之所以非得君芷不能完成,乃是因為,這方子本就是神神鬼鬼,無中生有的一些東西。須得新鮮白梅花蕊二兩,新鮮白荷花蕊二兩,新鮮白海棠蕊二兩,再要新鮮白牡丹蕊二兩。都不是一個時節開的花,湊齊簡單,新鮮二字作何解?

這個問題只有君芷可以令它圓滿。牡丹蕊如今是現成的了。難為的是其他三種。——天下草木皆聽殿下調令。先時她還沒有完全領略到這句話的分量。今次她找到花種,只以水培之,令其盛放。

接着片刻不敢耽誤,采蕊入藥。

她之所以還得跟着下山來,因此藥只在新采摘時有效。

得了所有的藥材,也不用烹煮,而是用石杵在石碗之中研碎。見她攪得辛苦,楚顏說要代勞,君芷也沒讓。

——研出的花的汁液不必瀝出,而是和以凜月給的另一樣藥引子,拌在一起,即時端過去交與病榻上的小公主服用。

送去時,成帝還令一個太監先試藥。

确信無礙之後,才親手喂給了襁褓中的孩子。

君芷在一旁面無表情等他喂完。

一屋子的人都在靜靜等待。

那異香異氣的藥汁給灌下去之後,十二公主臉上的紅潮便漸漸地淡了。再過了大約兩炷香的時間,那小孩子忽地坐起來,哇嗚哇嗚兩聲,往地上吐出一個黑色的東西來。

君芷早命楚顏留意,此刻見那東西一現形,便讓小狼沖上去逮住,用一個小小的白瓷罐子封住了。

那裏小孩方醒過來,哇唔哇亂哭。被個皇帝捧在手心裏哄啊哄。

君芷依舊面無表情地看着,直至聽他說了衆人都退下,這才攜狼回自己的未央宮。

路上小狼托着那小小的罐子,問君芷是否即刻調查是誰整的這一出。

君芷微微搖了搖頭:“不急,先回宮。”

她修仙去之後,宮室雖沒有再住,卻也是每日有人灑掃。倚翠得知她回宮來了,早喜不自勝,将一切打點妥當,帶着宮內的所有奴仆在宮門口跪着迎候。

等了半日,見君芷帶着一個妖冶的年輕女子回宮,衆人不免有些愕然,但也只呆了一小會兒,倚翠便讓身後的衆人跪着,自己迎上來屈膝行了禮,滿面春風地笑起來。

楚顏看她一眼,很有點緊張,問君芷:“這位是誰?”

君芷淡淡看倚翠一眼。倚翠便對小狼行一個屈膝禮,溫柔笑道:“奴婢倚翠,是這宮裏的掌事宮女。姑娘想必是殿下的貴客,有任何事,都可以吩咐奴婢。”

楚顏呲了呲牙,糾正她:“本姑娘不是你們殿下的貴客。我是你們殿下新娶進門的夫人。你可記仔細了。”說完朝她眨了眨左眼。

倚翠一跌,微不可察地退了一步,嘴裏說話都不利索了:“夫、夫、夫人?”

小狼這個玩壞了的把戲,君芷此次卻沒什麽心情計較。只吩咐倚翠準備盥沐的熱水,還要備些酒水,看一眼小狼,又補道:“罷了,再備一桌晚飯。”

衆人領命而去。

君芷這裏坐下慢慢喝茶。

小狼對于宮中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尤其知道君芷在這裏長大,更是這裏摸摸,那裏玩玩,愛不釋手。

卻說那倚翠久不伺候自己家殿下,如今只恨不得多補出一些來,因此手腳十分麻利,不出小半個時辰就将君芷吩咐她做的一切都做好了。進寝殿來問是先用膳還是先沐浴。

君芷看一眼雀躍的小狼:“餓不餓?”

狼狂點頭:“好餓。”

君芷便不急着盥沐,來至偏殿的飯桌上,陪小狼吃東西。

其實與其說是“陪”,不若說是“看”。她自己只拿杯子默默地喝酒。也沒計較喝了多少,漸漸臉頰變得醺然。因起身,囑咐小狼道:“你慢慢吃。”自己則踉踉跄跄地往卧室去。

倚翠搶上來扶着她,道殿下慢點慢點。

因君芷過去是慣于木桶浴的,這大宮女便按照先前的習慣,在寝殿備下了。

扶她進來,替她寬了衣。

寬到一半時,君芷握着衣襟,發出一陣吃吃的笑,吩咐倚翠帶着所有人都下去,“我自己洗。”

倚翠輕聲道:“公主要自稱‘本宮’,可別忘啦。”

“好,本宮自己洗。你們都下去。”君芷胡亂揮了揮手,“別打擾本宮沐浴。”

那倚翠依言帶着大家魚貫而出,想着去服侍那位殿下帶回來的貴客,卻誰知,來至偏殿後,桌上的人已不見了。

楚顏去的地方當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小九公主的卧室。

嗖地進去,卻見泡在紅香花瓣湯中的君芷,垂首在那,看不清表情。

“叔叔。”小狼喊她。将她埋在胸前的臉捧起來一看,果然有着幾道交錯的淚痕。

君芷仰臉迷惘地看着她。

楚顏便也顧不上脫衣,直接就跨進那大木桶,與小公主對面而坐。将她的下巴擱在自己肩上。再擡手輕輕摟着她光裸的脊背。肌膚觸手生溫,滑如凝脂。

似乎是覺得眼前的人可以依靠,君芷的雙手搭上她的肩,摟住了脖頸。嘴唇貼在小狼耳側,呢喃着說話。

楚顏仔細去聽,才聽清說的原來是“為什麽如此對我。”

說完便又再說一遍,一遍又一遍。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楚顏深知自己這樣乘人之危不太對,但是握着君芷的肩,送出去兩寸遠,盯着她含淚的眼睛,輕聲問:“你真的想知道?”

君芷嗯了一聲。

小狼點點頭,低聲引誘:“那你親親我,我就告訴你。”

喝醉的君芷腦袋歪了歪,沒動。

楚顏以為自己不會得逞了。誰知過了會兒,氤氲的熱汽與花香裏,君芷伸出如玉雙臂攀住她脖子,溫軟的紅唇湊上來,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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