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燕意歡足足糾結了兩天,他雖一心想要回燕王府,但也知道這是在抗旨,尤其是放他走的趙楚風,恐怕是要獲重罪,砍頭也說不定。

他說的越輕松,燕意歡就越愧疚。

雖然趙楚風不是什麽好人,但若因幫了自己而喪命,這絕非燕意歡所願。

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的事不能讓他人去擔,于是打算第二天就回到別苑去,可誰知沉沉的一覺醒來,他竟身在一輛滾滾前行的馬車之中。

這還不是一輛尋常的馬車,內部寬大舒适不說,他身上蓋着的軟被也非尋常俗物,定睛一瞧,孫之承竟也在車內,微笑着看着他,

“三公子醒了,炭火上煨的有粥,可以起來用些。”

燕意歡這才覺得這馬車內十分溫暖,一看那圍爐中絲絲縷縷燃着的乃是最好的銀絲碳,怪不得沒有任何嗆鼻的異味。

好吃好住,随行還有大夫,現在逃亡都整的這麽高的規格?

“我什麽時候出的京城,怎麽一點都不知道。”

“這兩日見三公子睡得不甚安穩,昨晚的藥中在下加了幾味安神的藥材,所以三公子才會睡得這樣熟。”

什麽安神的藥材,這效果堪比蒙汗藥!

燕意歡看了眼馬車外,外面顯然已是黃昏,他差不多已睡了一天一夜了,燕意歡從榻上起來走到馬車門邊,一打開,外頭趕車的正是韓祯。

“怎麽是你?”燕意歡更是訝異,他已經鬧不清楚韓祯究竟是誰的人了,但現在這個不重要,

“韓祯,我要回去。”

“大人交代務必将三公子送回燕王府,恕在下不能從命。”

韓祯為人死板,他是早有領教,看這馬車的腳程,他們恐怕已經離京城甚遠,燕意歡退回到車內,不無憂慮地看向孫之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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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孫大夫,可知道趙楚風如何了?”

“在下只是個大夫,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燕意歡仔細瞧着孫之承的面色,卻是一絲一毫的信息都看不出來,他從未如此愧疚與不安過,腦海中時不時就回想起趙楚風的聲音,說一切有他在,讓自己不必憂心。

可哪能不憂心呢?

一直盼着能離開京城回家,可真回了卻沒有一絲喜悅,趙楚風究竟是何情形他不得而知,心中愈發堵得慌。

“三公子。”馬車停在荒郊野外,韓祯卻捧着一兜還冒着熱氣的食物出現,“前面不遠處就有一人家,剛好蒸了一鍋山藥糕,公子請用。”

燕意歡狐疑地接過來一看,果真是香香軟軟還冒着熱氣。

“而且那戶人家還剛煮了一壺紅棗姜茶,也送了我了一罐,三公子也趁熱喝點兒吧。”

“我們這一路運氣當真是好,總能在附近找到熱乎的飲食,這紅棗姜茶十分養胃,我在家時也經常飲用。”

這話音一落,燕意歡自己也怔住了,這是不是過分走運了。

正常來說路上一般能有些幹糧熱水就已算是不錯了,更何況他們還在逃亡途中,往往都在野外休整,連城鎮都不敢停留。

可哪怕是在野外,他們不用走出很遠就有人家剛好做完飯,不僅十分熱情的贈與他們不說,就連熱水熱茶都一應俱全。

這逃亡之路非但不若燕意歡所以為的艱苦卓絕,反倒比他當初進京之時還要舒适惬意,一路就這麽順順利利地進了臨京府的城門。

一回到熟悉的地方,燕意歡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心裏也并沒有想象中那般喜悅,憋悶的情緒直到見到燕王時才終于是忍不下了,一頭紮進父親懷中抱着不肯撒手。

燕王眼見着上次見面還一臉無憂無慮的愛子,如今不僅是面色蒼白,消減不少,那眼神中更是驚惶無措,讓他心中抽痛不已。

他安撫地拍了拍燕意歡的背,然後擡頭看向韓祯與孫之承,颔首謝道,

“謝二位一路上照料意歡,還請好好在府內休息幾日再返程。”

摟着父親的燕意歡一僵,直到他二人走了,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将房門與窗戶都關嚴實了,才鄭重與父親道,

“父王我需得與您說實話,其實……其實我是從京城偷偷逃回來的。”

“逃回來?”原本一臉心疼的燕王,露出詫異的表情,“怎麽是逃回來的?”

“嗯!”燕意歡用力地點了點頭,雙眸中流露出的是後怕,他将自己被劫持之事講了出來,那幾日吃過的苦猶豫了下,卻沒和盤托出,

“趙楚風救出我後,本應将我送到別苑去才是,可是我當時太害怕了,就鬧着要回家,于是趙楚風他……”燕意歡難過地下了頭,“他冒着抗旨不尊的罪名偷偷将我放了出來,還一路送我回來。”

提起趙楚風,長這麽大從未這樣虧欠過別人燕意歡異常難受,“父王,你能想辦法打聽打聽趙楚風怎麽樣了嗎,可別因為我出什麽事啊。”

“趙楚風?”燕王眉頭一皺,“是去年來過的那個都察院的趙楚風嗎?”

“對對,就是他!”燕意歡雙眼一亮,“父王還記得他。”

“這……”燕王遲疑了下,試探地問道,“你可知他是誰?”

“他肯定不是都察院的都事。”燕意言語中帶着一絲自信的篤定,随着燕王的目光鄭重起來,他接着道,

“趙楚風起碼是個副都禦使。”

燕王剛想說什麽,聽到這話是突然噎住似的輕咳了一聲,繼而安撫地拍了拍燕意歡的肩膀,

“家裏有我與你哥哥,你不必再思慮那麽多,吃了這麽多苦得好好休息休息才是。”

“父王……”

“放心,他既救了你,那我定會去打聽的。”

聽到這話,燕意歡才算是放下了一半心,另一半是卻還高高懸着,怕他已經被自己牽連。

可自己不是一直都希望趙楚風獲罪,以報他那樣欺負自己的仇,可為何又不想他出事?

從未有過如此複雜情緒的燕意歡卻只能獨自消化,心事重重的模樣讓家人也憂愁不已。

燕王世子燕峥一踏進弟弟居住的院落,就看到燕意歡靠在回廊的柱子旁發呆,心下一沉,不由地嘆了口氣。

“大哥?”

聽到動靜的燕意歡回過神兒來,咧開嘴笑了笑,可燕峥能看得出,這笑與以往已然不同。

“意歡,你還記得秦世子嗎?”

“璟哥?”燕意歡理所當然地點點頭,“我在京城還與他見過。”

“他來府上了。”燕峥面色有些古怪,“他似乎對你的事有什麽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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