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燕意歡倏地坐了起來,努力睜開了睡眼惺忪的雙眼,看向寝殿不遠處,皇上身邊圍了好幾個宮人伺候着,幾乎已經穿戴完畢。

“聖上要先去看會兒書,特意讓您多睡了會兒,等下您穿戴好了一同用早膳。”李姜見他還有些懵懵的,尤其的輕聲慢語。

燕意歡看了眼窗外,仍是漆黑一片,心中不禁哀嘆,他長這麽大可從來沒有這麽早起過床,怎麽當個太史令要這麽苦的嗎?

不過這起床倒是不用他操心,人雖無精打采的,可宮人們手腳麻利得很,不一會兒就替他梳洗完畢,穿好了一身官服。

飯桌前李玄明已經在用膳,燕意歡強打着精神坐到了飯桌前,喝着李姜為他盛的熱粥。

從他起來到現在,除了一些動作帶來的輕微動靜,整座寝宮沒有一個人說話,靜得燕意歡逐漸緩過神來,心裏突突直跳。

吃了幾口飯,燕意歡終于忍不住了,他低下頭湊近了李玄明,小聲問着,

“皇上,卑職等下要怎麽做啊。”

這可是朝會,能參加的官員可都是一國重臣,他能不忐忑嗎。

其實李玄明倒也沒指望着燕意歡能做得多好,但既然頂着這個太史令的頭銜,若天天在寝宮裏呆着定是會招來閑話,

“說什麽記什麽就行,在翰林院可學過?”

燕意歡心虛地點點頭,學是學了,就勉強學了半天,他哪兒知道這麽突然就到宮裏來了。

奉天殿裏,大臣們按照以往的順序魚貫而入,站定後候着皇上駕臨。

可今日這龍椅邊上有些不對,定睛一瞧,側後方竟不知何時擺放了一張書案,上面筆墨紙硯已備整齊。

不明就裏的面露疑惑竊竊私語,明白的互相看了一眼,默不作聲。

他的位置雖靠後,但也是直面着衆位大臣,眼見着這些看起來肅穆威嚴的朝臣跪在自己面前高呼萬歲,燕意歡坐如針氈,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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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就發現最窘迫的并不是這個,因為那些朝臣雖因好奇多看了他幾眼,可真當朝會開始後,便沒人再在意他的存在。

但他們一樁接着一樁地禀報,自己哪記得過來啊!

且不說聽了上句就沒下句,就單說他們說的那些詞燕意歡都是頭回聽說,光猜都要猜半天。

朝堂下是群臣唇槍舌戰,龍椅旁是燕意歡冷汗直流。

他知道皇上是讓他做太史令為借口留在宮中做質子,可如果他連這個都做不好,那是不是只能是……

禁脔?

這倆字闖入腦海中的時候燕意歡一怔,再偷偷斜眼看向李玄明手中的那明晃晃的奏折,臉開始有些燒熱。

李玄明皺着眉頭聽着臺下二臣争執,餘光再斜睨向燕意歡時,卻見他剛才還蒼白惶恐的面龐上爬上一抹春色,心思也忍不住随他飄過去。

在朝堂上都能胡思亂想,看來昨天是當真沒有喂飽。

再想到昨日在滿是奏折的書案上,被按在上面的他,隔着官服都能看到那高高聳起的蝴蝶骨,心下一片燥熱。

李玄明阻止了朝堂下二人的争執,意欲退朝,可明彰此時卻站了出來,

“啓禀聖上,春狩的獵場已差不多清理完畢,是否下诏邀衆位殿下公子前來?”

春狩?

燕意歡聞言眼睛一亮,這個他可是知道的,是每到驚蟄時節,年滿十六的王孫貴族家的少爺公子們齊聚獵場,名為增進兄弟之情,其實暗中乃是一場比拼。

大哥身為世子,在十六歲之後也參加過幾次,他當時還小,一直盼着等以後大哥再來春狩之時一起湊個熱鬧,可誰知先皇卻就此不辦了,這讓他頗為遺憾。

不過……

一想起來大哥在與璟哥秘密商議謀反之事,頓時沖走了燕意歡的欣喜之情,皇上該不會是要以此為借口拿下他們吧!

眼見着燕意歡的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眼神也是飄忽不定,手裏執着筆,可面前的紙上卻是空白無物。

“皇上?”明彰的眼神掃過二人,一聲提醒拉回了李玄明的目光。

“準奏。”不等下面還有大臣意欲奏請,李玄明擡擡手,“餘下的事将奏折呈上來,退朝。”

回到禦書房,李玄明并沒有馬上去翻閱奏折,而是拿起了旁邊的一疊紙,燕意歡一見瞬間大氣都不敢出了,垂手立在一旁,猶如等待被先生訓斥的學子般忐忑。

這正是方才燕意歡在朝會上記下的史錄。

李玄明的确沒想過讓他記的有多詳盡,但當他看到這通篇斷斷續續,不知所雲的東西,額角也不由地有些抽痛,眼神擡起的時候竟不自覺地帶上了些許淩厲,

“這就是你寫出來的東西?”

對上這眼神的燕意歡心頭一顫,當真覺着回到了學堂上,看到先生那恨鐵不成鋼卻又拿他沒辦法的惱火模樣。

可他是真不會啊,就是按着他的頭他也不會啊!

原本自己就不如大哥沉穩睿智,也不如二哥機敏靈活,他承認自己就是個混日子的公子哥兒,是個纨绔子弟,本就沒資格做這個太史令的,也無外乎翰林院裏的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中帶着嫌棄。

但這又不是他想做的,說到底不還是被逼的。

燕意歡低下頭偷偷地撇撇嘴,與其這樣每日寅時就得起,在朝堂上擔驚受怕的,回來還要被責罵,還不如就躺平當個名副其實的質子把他給關起來算了。

眼前的人看似垂首,可那梗着的脖子和握緊的拳頭,無不昭示着主人心中的不服。

也不怪李玄明氣惱,能夠光明正大地留在宮中的男子,也就太醫或侍衛,這兩個燕意歡都做不了。

再者……就是為妃,李玄明倒是想,可畢竟還顧忌着燕王府。

最後還是明彰說道,前朝曾有個太史令的職務,可日日伴在君側,燕三公子畢竟是王公貴族,做點史錄必是沒什麽問題的。

哪曾想會能寫得如此慘不忍睹?

若要真說起來,也就字跡還算隽秀,值得一提。

燕意歡悄悄看了一眼,心道自己大概以後是不用再去做什麽史錄了,卻沒想到李玄明轉身在身後的書架上挑出了一本史冊遞給他,而後朝書案旁的小桌使了個眼色,

“限你三天內抄完。”

啊?!

作者有話說:

小意歡:皇上您有沒有想過,比起什麽太醫侍衛太史令,可能為妃更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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