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02.03
權至龍給姜撒朗打電話的時候,她正忙着在機場用投幣充電機給手機充電。
剛插上線,一開機權某人的短信便跳了出來,神情恍惚之下,她甚至忘了權姓某人前陣子才剛強吻過她然後又玩潛水。她那時候好像什麽都沒想,只是盡力讓自己平靜,漫不經心之下,便只是像是以前一樣,像是平常一樣,給權至龍回了短信,告知自己沒有接電話的原因。
她試圖維持自己的平常心。
然後權至龍就打了電話過來,問她手機怎麽停機了,她愣了愣,然後才想起來。
哦,剛才和老爸通了兩個多小時的電話,從首爾打到比利時,當然是該停機的。
權至龍吞吞吐吐,好像還想問些什麽。
姜撒朗卻已經看到,伊道賢拿着機票向她走過來了,于是她敷衍着挂掉電話。
幾步迎過去,接了機票。
親媽羅教授,在傍晚時就進了醫院。雖說之前已經預定好下周的剖腹産,到時候由首爾最權威的醫生來執刀。但不巧的是,這天羅教授在自家浴室裏滑倒,出現大出血狀況,于是直接進了醫院手術室。平日裏萬事安穩的姜教授急得不行,隔着萬裏千山給自己女兒打電話通知後,又一直慌亂地說着各種各樣的話,總是反反複複地問。
不會有事吧……
撒朗,你媽媽不會有事吧……
“當然不會有事!”
姜撒朗說得斬釘截鐵,但從知道消息的那刻,她其實也一直都是懵的。
兩個小時的通話,她一路從酒店安慰到機場。
直到自己手機沒電。
姜撒朗從伊道賢手中接過機票後,又回頭看看自己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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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顯示的電量,依舊只有薄薄一點。但她訂的是最近時間的航班,登記時間都快過了。而且這還是因為她運氣好,這班飛機原本都已經沒票,不知道誰退了一張,才恰恰好被她搶到。
拿起機票再次确認了一下時間,沒辦法了,必須得走了。
手機從充電線上一拔,屏幕上便立馬跳出警告低電量的提示框。
姜撒朗調出手機鍵盤來,快速給自家小姨發了條短信,然後就幹脆利落地關了機,沖一路送她到機場的伊道賢以及幾位師兄揮手道:
“那我先走啦~之後回首爾再見~~~”
“哦,走吧。”
伊道賢一臉擔心地目送女孩遠去。
“到了後借手機給我報平安!”
一路提心吊膽,閉上眼也無法入睡。
就這樣一個人回到了首爾。
下飛機時,姜撒朗身上,還穿着她昨晚醉酒後狂嗨高歌的那條印花長裙。原本因為昨晚下雨,裙裾被她撩起來一些,在膝蓋上綁了個死結。自己一個人上了飛機,總是胡思亂想時,便試着解那個結轉移注意力。
然而只用了五分鐘就解開了……
那并不如她預想的那般,是個值得花許多時間解決的難題,那個死結沒能帶走她的繁雜思緒。只是在她的裙子上面,留下些深深淺淺的褶皺印記。
“呀!你瘋了嗎?!”
女孩剛從出口處遮遮掩掩地走出來,迎面便被一件風衣兜頭包住。
一雙手死死箍住了她的雙臂,帶着她往外走,同時壓低了聲音繼續呵斥道:
“你就穿着這個下飛機?遮臉有用麽?你昨晚喝醉酒的樣子全世界都看到了!!!”
女孩在風衣間挑出個小縫,露出眼眸來急急道:
“秉大叔!我媽媽怎麽樣了?沒事吧?”
秉昌洙回頭瞪她一眼,用手把那條小縫也給合上,拽着人繼續往外走。
“你媽媽沒事,恭喜你多了個弟弟。你小姨收到短信知道你要回來,想來接你,但是她現在也不方便出現在大衆面前,所以拜托我過來處理。”
“真的麽?我媽媽沒事的對吧!”
女孩提高了聲音,幹脆整顆頭都從風衣裏竄了出來。
雙眸亮晶晶地望向秉昌洙,心裏也松了好大一口氣。
“呀!!!”
秉昌洙慌張地望了望左右,趕緊又把那一顆頭按進去。
然後再也不說話,只是一路把女孩往外拽,拽得飛快。
從歐洲往回飛時,姜撒朗恨不得飛機能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怕母親出任何一點意外,那樣她都會無法承擔。
可是,當被秉昌洙狠狠塞進了保姆車裏,從仁川向着首爾一路奔馳回去時,女孩靠在副駕駛座裏,心中忽然生出些遲疑。
弟弟……她多了個弟弟……
媽媽已經确定沒事了,現在爸爸、外公、外婆、大姨、小姨,大概她們羅家的所有人,都已經聚集在醫院裏了。媽媽沒事,真好,真的太好了。可是醫院……
姜撒朗坐在位置上發呆,秉昌洙抽空轉頭看她一眼,立馬把座椅給調成了适合睡眠的角度,還順手不知道從哪兒撈出個眼罩,遞到女孩手上。
“一路上都擔心得沒睡覺吧,先睡會兒,到了叫你。”
語氣,比起剛才看到姜撒朗蓬頭垢面地從機場裏出來時,已經溫柔許多。
不,睡不着。心裏有個聲音,在這樣靜靜說着。
可是女孩并沒有發出聲音,她只是輕輕哼了一聲,然後便乖乖帶上了眼罩,讓整個身體都癱軟下來,貼在了座椅上。
一動不動,真的像是睡着了一樣。
以前,每當她閉上眼睛卻神志清醒時,聽覺,便會格外地敏銳。
可是這一天不太一樣 ,她閉上眼睛,像是陷入一片暗黑的混沌,所有的感覺全都被關閉,外界的一切全都遠離。
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之前得知羅教授懷孕的第二天,她曾經找過姜狗裏去喝酒。
那天她似乎也挺煩的,和最近的狀況有些像,為很多事情而煩。
可是那天,她問了姜狗裏關于公司裏的事情,講了自己因為林赫拉而産生的苦惱。那天,她也試圖解決一些問題,讓自己輕松一些。可是最終,讓她産生了要找人喝酒想法的那件事,并沒有說出口呢。
後來,也一直都沒有說。
因為全家人都開始期待起那個生命,也因為她自己的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全都像是小山一樣,壓在她的頭頂。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變成了現在這樣子呢?
女孩把自己困在黑暗當中,一刻不停地想着。
回想,再回想。
那感覺像是在往層層黑雲中不斷地鑽,剝開一層,或許又有另外一層,或許……也會有某些被短暫忽視了的記憶碎片。現在的姜撒朗、過去的姜撒朗、更過去一點的姜撒朗,無數個姜撒朗,好像被分裂成了許多片,被人随意地丢在了黑暗裏各個角落,而連接着每一塊破碎的她的脈絡,卻被層層的黑雲遮掩。那樣的脈絡到底還存不存在,是否已經被斬斷,或是被拉長了細得像是快崩斷的弦?無從得知。
她努力,再努力,試圖找到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撒朗,到了。”
秉昌洙拍了拍她的肩。
嗯,到了。
姜撒朗坐起身來,提起笑容。
從秉昌洙的手中接過帽子墨鏡和口罩,甚至還接過了秉昌洙從後座裏遞過來的一袋衣服。那是她們代言的品牌所贊助的,保姆車上經常放了幾套,以備她們不時之需。而現在,就正好用上了。
躲躲閃閃地走近最靠近停車場的衛生間裏,換上那條純白色的A字連衣短裙,把有些油了的頭發撥了撥,扣上與服裝完全不相配的棒球帽,再戴上墨鏡、口罩。低着頭跟在秉昌洙的身後,找到電梯、上樓。靠在冰涼的電梯牆壁上,靜靜細數電梯上升的時間,在墨鏡後面雙目迷茫地眨眨眼。
“叮——”地一聲。
到了。
“wuli撒朗~~~”
剛走出電梯,就被人熊抱了。
姜撒朗艱難地掙脫出手臂來,摘下墨鏡喚道:
“小姨。”
“路上沒睡覺麽?黑眼圈怎麽這麽重?”
羅鏡恩湊近了仔細打量,看女孩扭着頭有些躲閃,便也想起了現在不是追究黑眼圈的時候,于是立馬又重新提起了笑容,指着電梯一旁的走廊道:
“你弟弟被你外公取名叫姜參七了。由來是參七這種藥材,性味溫甜,而且常見,你外公說你弟弟命好,借這樣溫和常見的藥材名,可以壓壓八字……”
羅鏡恩一邊說着,一邊攬着女孩的肩膀往走廊某個方向走着。
“等等,病房是不是過了?”
女孩已經取下口罩,只戴着帽子和墨鏡,舉起手指向自己身後某處标牌。
“哦,你媽剛才被叫去做檢查了,姐夫和我爸媽都一起陪着呢,我們兩先去看小七~”
羅鏡恩語調輕快,她五月份時也剛生下自己的寶貝兒子劉志浩,這會兒,正是看到誰家寶貝都恨不得親上兩口的時候。所以,家裏一向與姜撒朗最親的她,居然也沒看出女孩一瞬間的別扭情緒。
只是自顧自地說着……
“小七和你小時候長得像,眼睛鼻子簡直都一模一樣!而且他也愛笑,聽醫生說一出來就咧着嘴笑呢,護士拍他的背想讓他哭兩下聽聽聲,傻孩子都還咧着嘴笑着,真不愧是你親弟弟!”
羅鏡恩一路念叨,姜撒朗也就一路靜聽。
很快,便走到了育嬰室門口。
“喏,就是靠牆那張床上,能看得到麽?”
羅鏡恩踮起腳來,給自家小侄女指示着小侄兒的方位。
女孩也不自覺跟着踮腳,往裏望了望。
十數個嬰兒床裏,都睡滿了皺皺巴巴的新生兒,看不太出來誰是誰。可是,在小姨堅持不懈地指認之下,最終還是知道了。靠牆邊的那張床上,皮膚特別白的那個小胖墩兒,是她弟弟,名叫姜參七,七斤八兩,愛笑。
那就是他們家的第四個成員了,是她的血親。
10 days off十天狂歡結束,伊道賢一批人從歐洲回來,終于拐向日本,開始正式扛起搖滾大旗掀翻富士搖滾音樂節時,姜撒朗沒能再跟着去,說是想在家裏幫忙帶孩子。
對此,伊道賢表示:“……恭喜。”
小胖七經過近半個月的成長,已經擺脫了最初皺皺巴巴的模樣。
過來探望的親友們,都說小七和撒朗長得像,尤其是笑起來的模樣,簡直是一模一樣!
羅教授從醫院裏退了房,回家裏休養。姜教授這學期課多,比較忙,所以沒有請假,只是拜托撒朗外公外婆,都在首爾多住幾月,幫着調養照顧羅鏡熙的身子,身邊也幫着帶帶孩子。
姜撒朗不會炖湯,說實話也不知道怎麽帶孩子。
在家裏有些無所事事。
她在樓上樓下轉來轉去,想要幹點什麽,幫點什麽忙。結果剛轉了兩圈,就被親媽吼去了書房——
“明天不是要高考了麽?快去複習,趁着放假多記兩遍單詞!”
羅教授生産時大出血,把全家人都吓一大跳。這兩天臉色看着依舊蒼白,可是吼人的中氣,已經先行一步回來了。
對此,把持了姜家廚房的外婆大人,很是欣慰。
每天還得去學校報到的姜教授,表示感激涕零。
就那樣,忽然就到了某一天,八月的某一天清晨。
那天陽光很好,姜教授一大早去了學校,外公外婆出去遛彎順便買菜,家裏只剩下羅教授外加兒女一雙。羅教授感慨屋外陽光正好,暑夏天清晨的太陽,正是難得的溫暖清爽。所以羅教授雖然依舊不能吹風,但還是讓自家女兒幫着搬了條躺椅,放到靠近客廳陽臺的落地窗裏面。放好之後,羅教授抱着熟睡的小七,小心翼翼坐到椅子上去,頓時便被金燦燦的朝陽,刺得雙眸微微一閉。而與其同時,右手已經下意識捂在了小七的眼睛上。
大概是母親的本能反應。
“我把椅子換個方向吧。”
旁邊站着的女孩,立馬上前,掰着椅子的靠背,往旁邊使勁兒一掰。
如果僅僅只是椅子的話,倒是不重,還好。
可是現在上面兩個人呢。
女孩掰得吃力,咬着牙把方向掰出兩寸後,自己雙手一滑,反而往後一仰,差點都摔一個屁股墩兒。
關鍵時刻扯住姜撒朗胳膊的羅教授:“做事怎麽老這麽毛糙!”
瞪着眼睛,等确認女兒站穩之後,才抱着小七重新又站起來,道:
“算了,也是我想一出是一出。撒朗,你跟我去書房,我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見。”
那天,羅教授把姜小七抱在懷中,對自家女兒提了一個問題。
“撒朗,媽媽最近在考慮,要不把你過繼給大姨吧,這件事你怎麽看?”
姜撒朗:“……”
“啊,撒朗你別想太多,媽媽的意思不是不要你了,而是你大姨……她這兩年身體越來越不好了,離婚後沒有孩子,以後也不打算再結婚。你外公外婆,還有我、你爸爸,你小姨,我們都很擔心你大姨,怕她以後老了沒人照顧。而且小七出生的時候,當時你不在所以沒有看到,小七剛被醫生抱出來時,你大姨忽然就哭了,怕被我們看到,還自己偷偷躲到病房外去假裝打電話。”
“撒朗,我們羅家呢,子孫不太興旺。大姨沒有孩子,你小姨也剛剛有了志浩。所以我想來想去……覺得唯一的方法,只能是讓你委屈一下。你是我們羅家年齡最大的孫輩,大姨也一向很喜歡你,過繼什麽的都只是名頭而已,你大姨自尊心強,我怕不走這個程序她不好意思接受你對她好,但沒關系,即便走了這樣一道程序,以後你也依舊是我們家的女兒,這點在我們自家始終是不會變的。我只是希望以後的日子裏,你也多照顧你大姨一些……”
咔、嚓一聲。
後來,姜撒朗偶爾回想——有些東西,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那一瞬間,猛地就破碎掉了。
她跪在地上撿了很久,也沒能拼湊出原來的模樣。
那碎掉的東西是她自己,是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心裏就壓了很多東西的姜撒朗。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忽然就四分五裂。甚至連破裂的聲音都沒有,也沒有驚呼沒有哭訴沒有哀求,咬着唇,表情楞楞的,心髒卻已經碎成一地殘渣。
然而諷刺的是,很多很多,一直都沒太想通的問題。忽然地,也在那一刻,猛地就解開了。猛然地,就發覺了一直困擾着她的那些黑雲裏,隐藏着某些東西的真實面貌。
那并不是她揮散了彌漫于身邊的黑雲,而是有某種力量,直接把她拽到了黑雲的最深處,讓她看到了最深處那觸目驚心的一道身影。
那是她,黑雲裏的,一直都只是她。
是表大叔忽然留下公司告別之後,一個人坐在TBB那間工作室裏的保險櫃旁,哭了整整四五個小時的姜撒朗;是對樸前進說了分手之後,無數個夜裏咬着被子,不敢哭出聲音的姜撒朗;是發現樸初雅渾身淤青,最後卻氣得只能摔門而出,在公司裏待了一周多的姜撒朗;是得知林赫拉要換一種活法後,點着頭說自己能夠理解的姜撒朗;是得知白阿姨确實偷了她的小黑盒子之後,震驚得都以為自己在做夢,到最後也沒有攔住申雅中處罰白阿姨的姜撒朗……
許許多多個她,蜷縮在黑雲深處。
這裏好像有些冷,所以她把自己抱得那麽緊,對麽?
“當然了,這只是媽媽這兩天的一點想法,并不是說非得這樣。”
最終,那天,羅鏡熙抽出一只手來,拉着女孩的手腕道:
“你從小就懂事,所以媽媽才想要和你商量。你先考慮一下,然後也給媽媽說說你的想法,好麽?”
現在黑雲最深處又多了一個她,多了一個連親媽都不太想要的姜撒朗。
女孩在遮天漫地的一片黑暗當中,抱緊了那許多個自己。
終于,她知道那些黑雲都是什麽了?
恐懼,那是恐懼。
姜撒朗僵着背,走出自家書房,轉回卧室裏,反手關上了門。
背抵着牆滑到地板上坐下,用手死死捂着嘴唇,片刻間,便手心手背全都淋濕。
她好害怕,從某個瞬間開始,忽然就越來越害怕,怕被人丢下。
因為她總是被丢下……
原先明明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
曾經她也每天被姜教授扛在脖子上去上學,曾經她每天早上都能吃到羅教授最拿手的魚片粥,曾經她無憂無慮地呆在公司裏面,曾經她認識一個總是給她高高豎起大拇指的經紀公司社長。曾經,她明明還是樸初雅最為依賴的那個人,曾經,她以為她已經成為足夠歐尼們信賴的隊長。曾經,曾經明明有很多人都陪在她身邊。
可是然後呢?
曾經她喜歡一個人,在一起,然後又只剩她自己。
曾經她以為家人,永遠都會是她的後盾。随着年齡越來越大,她甚至為自己當年還太小時就當了練習生,而對父母兩人感到抱歉,因為她沒有給他們看着她長大的機會和時間,因為她剝奪了他們為人父母的幸福權利。
然而,想要走回曾經時,家……似乎已經不是她以前熟悉的那個家。
至少曾經和她朝夕相處時的爸媽,大概不會想把她送人吧。
無論是出于什麽樣的原因,都不會把她往外推開吧。
明明……明明已經很努力了。
她真的已經很努力了,每一次都用盡自己的全力。寧願讓別人傷害她,而也不想讓自己去傷害別人。她始終想要活得正直而坦誠,用真心對每一個人,成為對每一個她愛的人都有用的人,成為他們的開心果,成為他們的朋友和依賴。
迄今為止,做過的一切,她都問心無愧。
不曾偷懶,不曾虛僞。
可是,為什麽,總是一次次被丢下呢?
為什麽……最愛最喜歡的那些人,反而最為急切地想要逃離她呢?
女孩蹲在自己卧室房門的旁邊,蹲在越來越亮的清晨裏。她用手背胡亂摸臉,卻只把臉頰弄得更加淩亂。于是她吸了吸鼻子,幹脆站起身來,從桌子上扯了一大團紙巾,在臉上使勁蹭着。
蹭完之後,拿起鏡子來看了看。
瘦削蒼白的臉,紅腫的雙眼。
“姜撒朗,你好狼狽。”
在心裏,嘲笑自己。然後拿起一頂帽子,扣在頭頂。
“媽媽,公司裏有事我先回去了!”
急急地喊了一聲之後,便急急地下樓。
也不知道這樣倉促的一聲叫喊,有沒有讓羅教授聽出不對勁來。
姜撒朗一路埋着頭,只顧着往外走。走出大門,走出小區之後,忽然間又迷茫了。
去哪兒呢?
不想被爸媽看出她這些自私的情緒和想法,不想回公司去被李準碩圍觀……
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之後,便掏出手機來給申雅中打電話。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那邊卻始終沒有人接。
女孩垂下了頭,把手機扔回自己的包。
想要再把包重新合上時,卻忽然就看到了護照。那是她一路從比利時背回來的,後來也一直放在包裏,忘了再拿出去。
那個時間,出租車上,護照忽然就出現在她眼前。
像是命運的指定。
八月份的暑夏天,某輛依舊不起眼的出租車,在去往清潭洞的路上,忽然又轉了個彎,開往仁川國際機場。車子上唯一的乘客,坐在後座裏,望着窗外藍天。她抿着唇發呆,帽檐和黑發下面,是緊繃的一條下颚曲線。女孩太瘦,所以那曲線,從某種角度看來,竟然顯得銳利,銳利而脆弱,像是刀鋒上的弧線,很薄,但莫名讓人感覺到隐隐的危險。
懂事,因為懂事。
姜撒朗發着呆,她想起來,那就是媽媽想把她過繼給大姨的原因,因為相信她一定可以照顧好大姨。同時也是媽媽會這樣直白地問她想法的原因,因為相信她會很理智地看待問題,不會被情緒左右自己的判斷力。
是……這樣麽?
因為她從小就聽話懂事,所以覺得……
就算把她丢下,也不會怎麽樣,是麽。
2010年盛夏,某個女孩,在經歷過漫長的、克制得都不像是小屁孩的一段青春期之後,終于,開始了屬于她自己的、遲到的叛逆。
不怨,也不恨。
她只是有些累了而已……不,其實是好累,累到已經快活不下去。
曾經,固執地按着曾經被教導的美好人性品德,用盡全力想做一個美好的人,想一輩子都做美好的事。可是現在,卻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世上,大概從來都不存在美好的人,也不存在美好的事。包括她自己,其實都一直隐藏着自己的弱點——她怕孤獨,怕一個人吃早飯,怕沒有人需要她,怕想哭想喝酒想暴躁的時候,都不知道還可以打誰的電話。
這麽多年裏,用盡全力做自己最擅長的事。
偶爾空閑時,便小心翼翼地期待,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來到身邊,總是期待大家都熱熱鬧鬧待在一起喜笑顏開。
可是,這樣的她,太可悲對吧。
大家都看透了她的懦弱,所以才避之不及地逃開,是嗎?
一直以來,始終都在期待着的,毫無保留的,永遠的愛與信賴,小時候總是出現在童話書裏的那些親情愛情友情,永遠的陪伴。其實一直都只是童話,對麽?
是她太傻,傻到相信了這麽多年。一直在幻想,一直在期待。所以她越是努力、越是靠近,一直信任并期待的人,卻越快地逃開,而且都逃得理所應當……因為她太傻。
所以,撒朗啊,別再傻了。
內心深處,有一個人在輕輕地說。然後又像是忽然嘆了口氣,悠悠長長的呼吸,回蕩在寬闊空蕩的某個空間裏,發出寂寞而寥落的聲響,然後盤旋不去。
那地方,像是她一片荒蕪的心髒,怎麽吶喊都無人回應。
所以,放棄吧。
黑雲深處,無數個環抱着自己的姜撒朗,都擡起頭來看着她。
看看吧,你自己這些狼狽的模樣。
所以就從這一刻放棄吧,姜撒朗。
還不晚,但也是時候該長大了,是時候該認清自己的現實了。
你并不是個讨人喜歡的姑娘,接受這個事實吧,撒朗。
然後就可以活下去了,勉勉強強。
接受吧,姜撒朗。
作者有話要說: 這張有點虐,所以我提早發了,免得破壞大家吃年夜飯的心情麽麽~~~
至于為什麽除夕天放虐……額,因為按着大綱,情節正好走到這兒了,我也沒想到時間會這麽巧!可是又确實沒辦法避開嘤嘤嘤。所以我只能安慰自己說,除夕是家人團聚的日子,但同時,也是我們反思自己對親人是否有所不足的日子。
親情這種東西,失去後才會知道有多珍貴。
但作為一個矯情的人,我真心希望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該知道……趁着家人還在的時候一定要好好愛他們,也拜托他們好好地愛你。定大綱時,之所以有這個情節,就是為了提醒我自己反思,提醒我不要做出以後讓自己後悔的事。
嗯,總而言之,今天是除夕夜。
預祝大家新年快樂~猴年大吉~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明天是初一,作者菌全身心陪父母,就不更新了,之後照舊麽麽~我愛所有陪我到這裏人~真的很感謝~也很喜歡你們麽麽麽~~~親親親親!!!
另,今天除夕……所以作者菌放紅包哦~今天這章留言的所有人~都有紅包拿哦~~~
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有獎競答~~前五個答對問題的有額外附加的紅包哦麽麽~~~
問題:請問,到2010年8月份為止,我青鳥一共發行了多少首歌曲~
我會說我為了想個問題出來扔紅包,頭發都撓沒了麽……
嗯,要不再來一個吧,規則同上。
問題:我撒朗曾經當過哪個歌謠節目MC~
這個簡單吧!送紅包題哦!!
嗯,好了我不能再啰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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