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02.03

富士搖滾音樂節上,姜撒朗在後臺站着,她在等着YB樂隊表演完畢後下來。

揣在兜裏的手機隔一會兒響一下,她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可是卻并沒有要接的想法,因為她現在實在是好累。從首爾一路忍到了東京,這還是表大叔離開之後,她第一次一個人來到東京,一個人前往并不是第一次去的富士搖滾節。但居然就倒黴地迷了路外加丢失錢包,導致第二天才搭着別人的車找到音樂節上來……

原來,一個人的時候,她是這麽沒用又無助的樣子呢。

依賴、期待別人的陪伴,已經成為深植于身體中的絕症了是麽?

女孩站在後臺裏,垂着頭,用腳下的帆布鞋蹭着地面的小顆石頭。不知道蹭了多久,臺上的音樂聲一停,臺下的歡呼聲沖天而起。伊道賢一腦門兒汗,最先一個走了下來。下來後就直接大步跨到姜撒朗面前,微彎下腰來緊緊盯了她兩眼,抿抿嘴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終卻是什麽也沒說。

胳膊擡起來在她肩膀上拍了拍,然後就順勢落在那位置上。以半圈着她的姿勢,帶着她轉了個彎兒,兩個人便一起向着表演場地之外的方向走了,連那之後的幾場壓軸表演都沒有看。

“撒朗,你今天狀态不太對。”

離表演區一百多米外的休閑區裏,伊道賢把一大杯啤酒擱在姜撒朗的面前。

隔着這樣的一段距離,依舊還是能清晰聽到舞臺那邊的喧嚣,震天的吉他與鼓點,快要把夜空捅破個洞的尖叫與吶喊。

“嗯。”

女孩點點頭,端起酒杯來狠狠灌了一口。因為灌得太猛,一些冰涼的液體從唇邊溢出,女孩只是擡起手來,用手背随意抹了抹嘴側。她吞下口中那泛着淡淡焦香氣味的酒液之後,忽然問道:

“伊大叔,你以前總說我有搖滾之魂,我身上的搖滾之魂是什麽?”

“你身上啊……”

伊道賢眯起雙眼,似乎在回想自己以前什麽時候說過這些話。想着想着,他忽然間笑了笑,又把視線重新落回對面的女孩身上,笑容斂了斂,道:

“有話直說,熱情開朗。以前你很會表達自己,即便技巧不像現在這樣純熟,但你總是勇于表達,而且也善于表達,你的演奏和歌唱都帶有強烈的情緒渲染能力,愛、希望、真誠、熱烈,曾經都是你身上最為閃光的東西,也是我這些年裏,一直都說你适合搖滾的原因。”

女孩捧着啤酒杯,聽得微微一愣,然後眼眸垂了垂,忽然輕聲道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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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她說對不起,是因為在今晚的演出上,她炫技多過表達情緒。

內心是想要肆無忌憚地發洩的,可是又怕伊道賢看出不對勁來,所以幹脆隐藏了情緒,只用華麗的技巧,去撩撥臺下所有人的聽覺。

從某種角度看來,簡直像是欺詐犯一樣——她在騙取臺下觀衆的反應。

“哈哈~”

對面的大叔聽得一樂,随即給女孩杯子裏又添滿了酒,翹起二郎腿道:

“這個不用說對不起。”

伊道賢端起自己的酒杯來,沖着姜撒朗也捧到手中的酒杯狠狠一撞,還冒着氣泡與白沫的金黃色液體,便順着杯沿潑灑出來,落在手背上,微微的涼。兩個人都仰起頭來,咕嚕咕嚕,很是默契地把酒杯都一幹到底,再把厚重的啤酒杯重重擱在木桌上。伊道賢看着自己對面的女孩,眼中露出愛惜與惋惜的複雜神色——

“上次在比利時就看出你不對勁了,但你沒說,我也就沒問。”

這話,讓姜撒朗微微一愣,随即就羞愧地把頭垂得更低,從旁邊端起啤酒瓶子來,雙手給對面的伊道賢倒酒。伊道賢倒沒有攔,只是依舊笑眯眯地看着女孩的動作,等她倒完,重新又坐回了原位上,表情帶上了些忐忑之後。伊道賢把自己身前的酒杯拎起來,又是一口喝完,再把杯子放下來時,滿口酒氣地打了個嗝,然後才擺擺手,用手指點着桌面道:

“我說你今晚狀态不太對,沒有要罵你的意思。歌手也是人,吉他手也是人,是人就會有狀态不對的時候,沒關系!”

伊道賢重重地拍了下桌面,又把自己的空酒杯遞到女孩面前,示意她倒酒。

“人又不是機器,該出問題的時候出問題,該休息的時候休息。可是,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機器,也在于我們自己該知道出問題之後該如何修理,該知道休息的時候盡情地放松自己……撒朗,我唯一覺得很可惜的是,你變得不像以前那樣經常表達自己了。上次在比利時還挺好的,喝醉酒也很可愛,又讓我看到一個全新的小撒朗~但和這次都有一個共同的問題,而且這次還更嚴重一些……撒朗,你如果自己都對自己的情緒遮遮掩掩的,那別人怎麽能理解你,和你溝通,進而達成情緒上的共鳴呢。”

不遠處的表演場地裏,大概又是一輪表演完畢。喧鬧的聲音飄出了這麽遠,依舊緊緊環繞在對坐喝酒的兩個人身邊。只是兩個人都沉浸在了別的一些事情裏,伊道賢又給自己滿上了酒,姜撒朗發了一小會兒呆,然後忽然輕聲道:

“如果……理智上知道那是不該有的情緒,那還要表達出來嗎?”

聲音低不可聞,幾近自言自語。

伊道賢正喝着酒,聽到後卻笑噴了酒。

酒滴往對面噴灑過去,越過整個桌面,直落到迅速閃開但依舊動作太慢的姜某人身上。

姜撒朗哀怨臉:“大叔……”

伊道賢扯出紙巾來往對面遞過去,笑道:

“啊對不起對不起。”

道完歉之後,又恢複了一本正經,只是那板正了的面容裏,明顯還有未消下去的笑意。

“呀,撒朗。”

伊道賢伸過手來,拍了拍女孩的頭。

“表達,有的時候并不是為了說給別人聽,而是坦誠地釋放自己。對于我們自己而言,沒有什麽情緒是不該有的情緒。就像偶爾生一場病也能為我們趕走老去的細胞一樣,撒朗,無論什麽樣的你,都是你,健康的、生病的、積極的、消極的,都是你自己。而你現在需要做的,只是接受這樣一個并不能夠随時都還無憂無慮歡聲笑語的你自己。”

夏天的夜,就連越來越涼的空氣裏,都還帶着點燥。

搖滾節最後一晚的表演,一直持續到很晚的時候,人們徹夜不眠地玩耍嬉鬧,像是要吼出攢了好幾年的尖叫。

姜撒朗與伊道賢對坐,兩人一杯接着一杯酒。

伊道賢去上廁所的空隙,被李繡赫拖出來找水喝的權至龍,就看到了角落裏獨坐的姜某人。眼睛一亮大步接近之後,才發現原來不是一個人,桌對面擺好了另一幅碟子筷子與酒杯。

“撒朗!”

李繡赫這兒比權至龍還要激動,看清了人臉後就一步竄過去,握着女孩的胳膊道:

“剛才的表演臺帥了!拜托回去給我幾張簽名專輯吧,我已經是你們的粉絲了!”

“青鳥的專輯不走純搖滾風。”

權至龍也慢悠悠地晃到這邊,自己找了根空凳子坐下。

可是等坐下之後,看着女孩暈起紅雲的雙頰,以及被李繡赫握住了胳膊都毫不在意的迷糊模樣,權至龍又有些生氣,左右看了看,現在大多數人都還在舞臺下面,這小小的一個酒館當中幾乎沒什麽人,除了門口踮着腳看向舞臺那邊明顯也心癢難耐的老板之外,就是現在他們桌邊這三個,就連那個跟姜撒朗一起喝酒的人都沒看到。

“老板,這裏再加兩個酒杯。”

權至龍找不到另外那個人,就幹脆自作主張地拼了桌,順便也把姜撒朗的小胳膊從李繡赫的手中解救出來,然後又試圖從女孩手中掰出還剩了一半啤酒的酒杯。

“你……你別搶我的!”

女孩別着勁,把身體往旁邊一擰,指着已經拿着酒杯過來的老板道:

“不是拿過來了麽?!”

權至龍挑挑眉,歪着頭又仔細打量了她兩眼,笑着道:

“還沒醉啊?我以為你已經醉暈了來着。”

“沒醉。”

女孩抱着酒杯狠狠又灌到杯子空了,再把酒杯狠狠往桌上一擱,用手撐着桌面搖搖晃晃站起來道:

“我……我也去上個廁所……”

兩分鐘後,權至龍靠在走廊裏抽煙,火光明明滅滅,臉上的表情卻有些心不在焉。他發誓,二十多年來,這是他第一次産生了想要沖進女廁所裏的念頭。因為剛才姜撒朗是被他給扶過來的,女孩的神智好像還沒走太遠,但是手腳已經完全不聽使喚。權至龍現在靠在外邊,嘴叼着煙,心裏卻無比擔心姜某人會一頭栽進馬桶裏面……

但幸好,一根煙剛抽到一半。

“when i find myself in times of trouble~~~”

嗯,含含混混地哼着歌,姜某人走着S線出來了。

權至龍直接扔了煙,轉身迎過去,直接把人攬進懷裏,半抱半拖地想往回走。

“呀!”

姜撒朗高喊一聲,雙手把權至龍給推開了。

“不是說好了,不要再這樣的嗎?為什麽總是對我這樣?為什麽總是占我便宜!”

身體是晃悠的,但是中氣是十足的。表情是恍惚的,但說話還是很利索的。

權至龍抿着唇,默。

默了兩秒後,又重新迎上去,這一次沒有再攬肩,而是小心翼翼虛扶着女孩的胳膊,道:

“對不起,是我的錯。”

男孩低垂着眉略顯受傷的樣子,明顯讓姜撒朗良心有些不安,她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麽,那未說出口的話在舌尖過了兩轉之後,女孩眉頭一豎,忽然間從眸中溢出了憤怒。

“歐巴你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女孩往旁邊一閃,又伸出了一根手指來,搖搖晃晃指着權至龍。

扁了扁唇,眼圈一紅,有些委屈地喊道:

“明明也沒有那麽喜歡我,幹嘛要開始追我?明明知道我現在真的沒辦法喜歡別人,為什麽要這麽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歐巴你身邊的女孩那麽多!你想要玩的話找別人不行麽?為什麽就欺負我一個?!”

女孩很少有這樣委屈地指控別人的時候,大多數時間裏,她習慣用理智解決問題。

所以權至龍聽到這些話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有些想笑。他算是成功了麽,終于把她給惹毛了,把這兩年裏活得像是模範寶寶一樣的姜撒朗也給逼得炸毛。可是緊接着,女孩的指控聲聲入耳,句句鑽心。

權至龍為能夠聽到她的真心話而高興,但卻從沒有想到過,她的真心話,原來是這樣子的。

“撒朗,歐巴喜歡你,很喜歡你所以才這樣的。”

權至龍下意識往前走了半步,然後又生生停住,他回想着女孩剛才的指控,想解釋想反駁,卻不知道具體該從哪一點說起,于是便把目光緊緊黏在女孩的臉上,想通過她的表情變化,來判斷接下來到底該如何說明。

可是,女孩笑了笑。

她低着頭,搖了搖,表情忽然染上了些嘲諷。

“歐巴你本來沒打算追我的,這我能夠感覺得出來。在那天晚上,我因為勝弦歐巴的話察覺出不對之前,歐巴你對我其實只是好感吧,完全沒有過想要追求的想法對吧。那天晚上是我不對,不該把氣氛弄得尴尬。可是歐巴你……明明沒有想過要喜歡我的,那天晚上之後卻忽然間就開始這樣,是因為面子麽?是因為那天晚上,我的反應傷了你的自尊心麽?如果是的話我道歉……但是歐巴你懲罰了我這麽久,現在也該停下來了吧……”

女孩微垂着頭,昏暗的燈光下,搖晃的身體顯得單薄。

權至龍捏緊了拳頭,他狠狠地瞪着她,狠狠地瞪着。

胸口有某種名為憤怒的情緒,在肆意洶湧,拍打得心髒都有些隐隐的疼痛。可是他卻沒辦法,像女孩那樣理直氣壯地一股腦兒都說出口。

因為她沒說錯,或者說,至少沒有全部說錯。

姜撒朗對情緒的感知是敏銳的——在這段追逐與被追逐關系開始之前,甚至在權至龍被李勝弦的意外揭露而打亂了步調之前的前一天,權至龍其實都沒有想過,要對這個他已經認識了兩年多的小姑娘發起進攻。

那時候他也才剛對她産生了好感,或者說,是他剛在幾個月前發現了自己的好感,同時又有意識地開始放縱自己的這份好感,也研究自己的這份好感。

饒有興趣地,看着她。

随着心的指引慢慢走向想去的方向。

那是權至龍原本的計劃。

只是沒想到,他的潛伏就那樣猝不及防地被揭穿。女孩驚慌地向着他看了一眼,随即就回避地低下了頭,後來再繼續吃飯時,女孩試圖勾起唇邊的笑,可是總是僵在了半路上。那氣氛是無論李勝弦怎麽耍寶調侃,都再也沒能回轉過來的生疏與尴尬。

權至龍回想着那一晚,回想着那時候眼眸裏都總還是帶着傷的姜撒朗。

回想她當時的驚慌,回想她當時的逃避。

回想那天晚上,三個人最終在烤肉店門口分別後,女孩一個人匆忙離去的背影。

權至龍想着那一晚,嘴角不知不覺,便挂上了苦澀,他幹脆便勾了勾唇,把頭側向一邊,掩飾自己眼睛裏一閃而過的荒涼與嘲弄。男孩始終站在原地,沒有靠近,也沒有拂袖而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姜撒朗,看着他權至龍追了大半年的女孩。

“撒朗,之前的事,歐巴都能夠給你解釋,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但是……”

權至龍輕輕地嘆着氣,瘦削的身材,也在昏暗的燈光下拉長,落成地板上模糊的一團。

“但是,在那之前。撒朗你先告訴我,歐巴現在有多喜歡你,你難道感覺不出來麽?”

這一句夾着嘆息的問話,讓女孩抿緊了唇,臉上的委屈少了許多。

取而代之的是去而複返的忐忑,良心難安的神色。

姜撒朗揪着自己的衣角,嘴巴張了張,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權至龍一直望着她的表情變化,這時候也只是笑一笑,用低啞的聲音道:

“所以啊,你不能對歐巴說那樣的話啊。”

“如果不喜歡,就直接說不喜歡。可以罵我,可以打我,可以不接我電話,也可以從此見到我就轉身當沒看見。但是撒朗,別對歐巴說那樣的話,別故意說你還愛着別人,別刻意扭曲我當初的接近。撒朗,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歐巴為了你,已經努力到我自己都覺得驚訝的地步了。但我也會累的,也會受傷,撒朗啊,在我累的時候也試着擁抱我一下,不可以嗎……”

男孩的聲音,低沉而悠長,可是又夾了些他平常的小奶音味道。

那讓他多出了些青澀與笨拙,讓他哀傷地望過來的目光,更多出了幾分可憐。目光一觸便讓人忍不住想要擁過去的委屈彷徨。

女孩抿了抿唇,垂在兩側的手指微微一動,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做。

“咳咳!”

不遠處的男廁所門口,有人重重一咳。目光清亮的伊道賢轉進走廊裏來,板着臉道:

“不要以為在日本就沒人能聽懂你們說話!就算人家聽不懂,高聲叫嚷也是不道德的行為!”

權至龍:“……”

誰高聲叫嚷了?

唔,好像撒朗剛才情緒激動時聲音有點高。

伊道賢大叔步伐還算挺穩,幾步跨過來提起女孩的胳膊,問道:

“還能走麽?”

然而還沒等到女孩的回答,就已經提着胳膊,直接把人拖着走了。

權至龍:“!!!”

等等他啊!啊不對……這麽關鍵的時刻出來幹什麽!

诶……等等……

幾秒鐘前還一身落寞的權某人,幾步追上去扶着女孩另一邊的胳膊,轉頭撞上伊道賢瞪過來的目光時,臉上的傷痛失落已經統統都不見了。他只是勾着唇,彎彎腰鞠了個躬,像是平常後輩那樣乖巧地打了招呼,然後便像剛才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扶着女孩另一邊的胳膊,一直回到依舊沒什麽人影的大廳裏面。

“至龍!我還以為你們……”

一個人在酒桌邊等了許久的李繡赫,高興地站起身來,等看清另一個扶着姜撒朗的人是誰之後,脫口而出的話便硬生生被截斷了,而從他話音戛然而止前那促狹的表情看來,咽下去的大概不是什麽好話。李繡赫心裏驚呼好險,但還是迅速反應過來,提起男神專用優雅笑,又給伊道賢彎腰打了招呼之後,便也幾步上前來,用自己渾厚的男中音問道:

“怎麽了?撒朗酒勁上來了?”

是得有多站不穩了,要兩個人一起扶着……

“我沒醉。”

姜撒朗推開了權至龍的胳膊,她剛才一路上其實也都在推來着,奈何某人始終握得太緊。而當着伊道賢的面,姜撒朗又不想動作太大給權至龍難堪,于是就這麽一路地被扶過來了。

女孩自己撐着桌子坐下,眨了眨眼睛,望了望桌上一堆的空酒瓶之後,又回頭看向李繡赫道:

“繡赫前輩也是過來喝酒的嗎?要不再叫點?”

李繡赫看了看那三個人各自的臉色,內心判斷了一下形勢,還是笑着搖頭道:

“算了,撒朗你也別再喝了,酒喝多了傷身。”

女孩勾起唇,笑了笑,倒沒有回答自己是要繼續喝還是聽勸不喝了。

把位置挪到了姜撒朗旁邊的伊道賢,卻晃悠着一只手喊道:

“老板,這邊再上兩瓶清酒。”

伊道賢知道姜撒朗喜歡喝啤酒,所以之前直接上的就是啤酒。這會兒換了個種類之後,卻是直接沖着權至龍問道:

“陪我喝點兒?”

權至龍笑:“好的,前輩。”

姜撒朗往左看了看伊道賢,又往右看了看權至龍。

最終,卻是什麽也沒說,只是在清酒和新的酒杯都被迅速地送過來之後,自己先搶着站起來,搖搖晃晃地端過了酒瓶子。雙手給伊道賢倒上,再雙手給權至龍倒上。

介于對面原本說不喝的李繡赫也伸出了酒杯,于是就再給李繡赫也倒上。

女孩倒了一圈,就剩她自己的杯子裏是空着的了。白瓷的酒瓶在酒杯上空頓了一頓,手腕一轉,瓶口向下。姜撒朗幹脆将自己的酒杯也倒滿,然後站起身來,率先舉起酒杯喊道:

“今晚只談音樂不論閑雜~敬我們所摯愛的搖滾!!!”

呼喝一聲之後,便仰頭直接飲盡。

一珠調皮的透明酒滴,順着女孩的脖頸,慢慢往下滑去。

權至龍看着她上身微微一晃,然後用手拽住了桌子,繼續逞強幹杯的模樣。手迅速地伸到她背後,虛虛扶着,眼睛裏閃過些心疼,但同時也有些隐隐約約的笑意。

她這一番做派,是怕伊道賢為了她而為難他麽……

權至龍含情脈脈地望着姜某人,內心越來越軟,直化作了一灘溫水。

快要把他自己溺死在裏面。

那一晚,姜撒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更不知道另外三個人各自都喝了多少,喝到了什麽時候。唯一只記得的,是伊道賢用寬容的目光看着她,告訴她該坦誠地釋放自己。以及随後權至龍又用受傷的眼神望着她,說他也會累也會受傷。

權至龍讓她也試着擁抱他……

女孩揉着額頭,在八月盛夏的某一天醒來。

耳邊是風吹動草葉的聲音,簌簌的響動裏,還有隐約的鳥啼。

“醒了?”

還有這樣一個熟悉的小奶音,離得很近,近得姜撒朗立馬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後,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反應過來,她在帳篷裏,而帳篷在樹林中,清晨的陽光從樹枝間斜斜地照射進來。她知道這是哪兒,富士搖滾音樂節的舉辦地,每年都在富士山邊的新瀉苗場,除了表演區之外,另外還有一片專門的帳篷區,憑門票進入,便可以在整個音樂節期間住在這片樹林環繞當中,每天徜徉于音樂與林間的風吹鳥鳴。

YB樂隊收到邀請而來,拿到帳篷區的門票不是問題。

這大概就是她現在為什麽躺在這兒的原因。

可是,問題是……

權至龍為什麽蹲在她旁邊?

“伊道賢前輩和繡赫都先回東京了,音樂節這邊已經結束,帳篷區這邊也從一大早就開始趕人了,撒朗你要不先起來再繼續瞪我?我已經賄賂過保安兩次了,才沒讓他把你給扔去垃圾桶!快起來吧,胃有沒有不舒服?要不要先喝點溫水,我早上去找小酒館那邊的老板娘要的……”

熟悉的笑臉,熟悉的親昵與關心。

姜撒朗躺在帳篷裏,腦袋裏一團漿糊。

是她的記憶出現錯誤?昨晚那個一臉受傷的人是誰?昨晚用要吃人的目光盯着權至龍的又是誰?伊道賢大叔走了?把她留給了權至龍?

她覺得一覺醒來,有些跟不上這個世界的節奏……

“起來吧,快起來吧~”

權至龍笑眯眯地在旁邊扯她的衣服,眼睛轉了兩轉,忽然道:

“你不會記不得昨晚發生的事了吧?你可是答應跟我交往了~不許反悔!”

姜撒朗蹭地一下坐起來:“什麽?!!!”

她喝醉酒的次數不太多,但也不止一次兩次,沒人說過她喝醉酒還會斷片的啊!

“哈哈我開玩笑的。”

權至龍幫着整理女孩睡炸了的一頭亂毛,一邊撫着,一邊笑眯眯地繼續道:

“可是你答應了和我一起去burning man狂歡節上玩的啊,就我們兩,別人誰也不帶,以此作為給我的生日禮物。這個你不許耍賴!”

姜撒朗:“……”

從帳篷裏出來之後,就偷偷摸出手機來給伊道賢發短信。

“大叔你居然把我一個人留下!!!至龍歐巴說我答應了和他一起去burning man?大叔這有這回事嗎?”

幾分鐘後,伊大叔回——

“韓國有事需要先回,你好好玩,那小子不是個東西,你自己小心點,但玩嗨了再回來!別想太多知道麽,公司那兒我幫你去請假。”

姜撒朗:“……”

确認自己是真的喝醉酒斷片之後,再坐上那輛熟悉的吉普,而且這一次乖乖坐進副駕駛裏面的姜撒朗,總是不由自主轉頭望着權至龍,以十分疑惑的目光。

權至龍內心暗爽,面上卻不顯。

傲嬌着一張臉問道:

“怎麽了?今天才發現我其實也挺不錯的?”

姜撒朗:“道賢大叔說你不是個東西,你們昨晚後來又幹什麽了?為什麽你就不是個東西了?”

權至龍:“……”

默了兩秒後,摸着頭哈哈一笑,趁着路上車少,從後座裏摸出個袋子來,遞到女孩懷裏面。

“撒朗你餓了沒?這是剛才買的蛋糕,知道你胃不舒服不想吃東西,但是早上還是要吃一點……”

姜撒朗捧着蛋糕:“……”

這轉移話題的技術實在是太低端!

不過真的很好奇啊,昨晚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來着?人生中第一次斷片居然出現在這時候!啊啊啊真是不嗨森!所以權至龍到底怎麽不是東西了……嗯,好想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因為更新時間比較晚,就沒放防盜章了,雖然知道這樣肯定是秒盜,但也不想大家都等到這麽晚,看到的依舊還不是正章……

各位的春節過得愉快嗎~作者菌過得很愉快!可是就是舍不得……

很舍不得。

已經偷偷紅了幾次眼眶,明明都這麽大人了都!可是就是眼淚很多嘤嘤嘤……你們不許嘲笑我!!!

話說最近一直有人問我,撒朗和龍哥什麽時候能在一起。我的答案是——很快啊~

話說我撒朗和龍哥兩人一直都有點貓膩的,而且最近苗頭越來越盛,真的沒人看出來麽,還是我寫得太不明顯了?嗯……一定是我寫得太不明顯了!我檢讨我悔過!

嘤,太晚了,我不啰嗦了。

感謝蘇夏少爺~投雷麽麽~~左親親右親親~中間再來一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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