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03.10

2012年，姜撒朗21歲生日的下半天，與朋友們，在新羅酒店總統套房中度過。

說來，這也拜她前兩天的新聞所賜呢。

TBB上市後，最大個人股東姜撒朗身價暴漲，外加竟然查不清數字的海外資産，一個金光閃閃的“韓娛圈第一富豪藝人”的緊箍咒，就這麽像屎盆子一樣扣到了她腦袋上。

雖然新聞，很快也被壓下去了，但該看到不該看到的人，都還是看到了。

有分寸的朋友選擇緘口不言，敏感的朋友選擇默默劃清界面，沒有分寸或是心懷不軌的人，卻直接打電話來向姜撒朗求證，順便也谄媚地問一問，二月十四馬上到了，富豪大人的生日，是否打算帶小夥伴們好好玩玩？

姜撒朗挂掉電話之後，靜靜地想了會兒。

是啊，這麽幾年了，還從沒在生日這天和小夥伴們一起玩過呢。

練習生時期，她太忙也太籍籍無名，除了三位歐尼們之外，基本沒別的太過相熟的小夥伴。而青鳥出道後，正式開始走紅之後，幾乎每年她的生日……都在出事呢，不知為何總有別的事情在耽誤。現在，雖然青鳥團也終于坐穩了一線，但她這個看似牛掰的“富豪”身份一暴露出來，即便是曾經有過交情、後來也一直沒有斷了聯系的演藝圈親故們，也會慢慢覺得疏遠的吧……

于是，想來想去，還是肉疼地預約了新羅酒店總統套房。

把除了那位倡議者之外的……其他所有小夥伴們，都叫了來。

畢竟，那個新聞也不算冤枉她，不是麽。

就算不管表大叔留給她的那些遺産，她自己這兩年所賺的，寫歌代言商演巡演等等，請小夥伴們在韓國頂級酒店吃個飯泡個澡馬個薩基浪一浪，還是可以在生日這天奢侈一把的，不是麽~

然而晚上八點，想給服務員小費卻發現自己現金不多，于是自己下到一樓來取錢的姜撒朗：“……”

卡裏就還剩十萬韓元……什麽鬼！

姜撒朗略顯尴尬地取了卡，走去一旁角落裏，給秉昌洙打電話。

“喂？秉大叔，嘤，我卡裏怎麽沒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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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今下午剛刷了一千五百萬，因為之前預約了新羅酒店的總統套房，但是卡上應該不止這點呀……嗯？前兩天那套全租房？哦，對，對不起是我忘了用的是這張卡。那前兩個季度的版權費和勞務報酬呢？還沒結算啊……沒事沒事，我不是急着用錢，但是秉大叔，嗯，要不你還是先給我卡上轉五百萬吧，公司賬面上能不能轉出來？不行的話，我打電話讓準碩歐巴給我轉……”

2012年2月14日，韓娛圈第一富豪藝人姜撒朗，窮得在酒店角落裏，找自家經濟人秉昌洙借錢。

而忙了一天，這時候才姍姍來遲的男朋友權至龍，在大廳裏若有所感，往旁邊一望，就直直地向着角落這邊走了過來。他戴着墨鏡摘了口罩，左臂從後面擡起來往前一圈，就抱着姜撒朗的脖子，把熟悉的這個背影攬進了懷裏面。

權至龍蹭着她的臉側，輕聲問：

“怎麽了？”

他剛才走過來時好像聽見了，急着用錢，還打算讓李準碩給她轉錢？

李準碩不都離職了麽。

“歐巴？”

姜撒朗轉過生來，雙眼一亮，很是驚喜。

“不是說晚點等我這裏結束後，我和勝歷歐巴一起去YG找你？”

她雙臂環着權至龍的脖子，仰着頭就是狠狠一MUA~

“想你了。”

權至龍心安理得受了這一MUA，捧着女孩的臉，使勁揉了揉，又捏一捏。

“卡上錢不夠？”

他看了看旁邊的提款機，似乎已經拼湊出事實來。

“嗯。”

姜撒朗蔫頭耷腦地垂下了肩膀，“就還剩十萬元……”

2012年2月14，二十一歲的姜撒朗，從自家男朋友那兒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一張銀.行.卡，不是信.用卡，而是儲.蓄卡，從入賬的角度與含義來看，其實是權至龍的工資卡……之一。而這一晚，在新羅酒店一樓，被權至龍一臉無所謂地塞給了姜撒朗。

女孩的視線在卡上頓了頓，但還是很快接了過來。

她一邊把卡往提款機裏插，一邊轉過頭來問：

“歐巴你把卡給我了，你自己用什麽？”

權至龍無所謂地聳聳肩，道：

“我用信用卡，你記得每個月幫我還款，需要用現金時我給你電話。”

姜撒朗：“……歐巴，密碼。”

權至龍：“我生日。”

女孩快速在數字鍵盤上輸入880818，看到界面果然一變，轉過來時便不由自主地一腦門黑線——

“歐巴你所有的卡都用這個密碼？”

權至龍點頭：“對，這個比較好記。”

姜撒朗：“……丢了那麽多次錢包，歐巴你居然還沒破産，真是個奇跡！”

“可能因為太明顯了，大家反而想不到吧。”

其實是因為工資卡也分好幾張呢，而且即便丢了，也都第一時間挂失。即便暫時沒發現也沒挂失，只要有任何一筆錢轉了出去，手機裏接到異常告知短信的瞬間，也都挂了失……

權至龍也湊近了看自己的存款數字，皺了皺眉，提議道：

“應該可以改密碼吧，要不換一個？”

“換什麽？”

“唔……”

權至龍裝作很苦惱的模樣，卻轉頭，緊緊盯着女孩，徐徐道：

“100822、110529、120209，你選一個。”

100822，是在一起的日子。

110529，是姜撒朗得知權至龍出事而回來的日子。

120209，是兩人交往後第一次真正吵架的日子。

姜撒朗抿了抿唇，一邊按下取款鍵，一邊道：

“100822。”

是她錯了，是她忘了初心。

是她對不起她曾經說過喜歡，也說過愛上的那個人。

很抱歉，但是她會找回來的，找回當初因為喜歡而交往的姜撒朗，也找回，因為姜撒朗說了喜歡，所以才all in的那個他。

情人節夜晚，還能陪着姜撒朗過生日的，不是單身狗，就是也帶了甜甜蜜蜜的另一半過來一起嗨。可是晚上八點多，當權至龍身穿一身深色系黑泡風的歐文斯，牽着姜撒朗走入新羅酒店總統套房當中，不少玩得正嗨的娛樂圈star們，還是感受到了成噸的沖擊與傷害。

正和I-U妹子一起聊天喝酒的李勝弦，默默地轉開了頭。

果不其然，随後這一對亮瞎衆人的情侶，就明目張膽地走到了在場每一個人面前。

“我還以為撒朗是單身呢……”

有人在這樣悄聲嘀咕。

“我男朋友，權至龍。”

姜撒朗，卻對每一個人都這樣介紹着。

而權至龍就站在一旁淺淺地笑，彎腰打招呼，同時也接受後輩們的問候。他偶爾寵溺地看向旁邊的女朋友時，看她話說多了，也還會順手端起旁邊的果汁，直接喂到姜撒朗嘴邊上，讓她微抿一口。

李勝弦默默吃着水果，靜數那滿地掉下巴掉眼珠子的聲音。

晃了一圈之後，姜撒朗牽着權至龍，來到李勝弦與I-U李知恩的面前。

“知恩，很抱歉之前一直沒能介紹，這是我男朋友。”

姜撒朗已經不知道，自己把男朋友三個字重複過多少遍了。但她能感受到，每重複一遍之後，權至龍握着她的手，都更用力一些，他挂在嘴角的笑容，也變得更深一些。

他喜歡她這樣的介紹。

“哦？哦！”

李知恩到現在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只是愣愣地，有些機械式地道：

“祝賀你們！前輩和撒朗！”

李勝弦埋頭坐在一邊，忍笑忍得肚子都有些疼了。

結果權至龍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挑眉道：

“呀，忙內，哥來了都不問候一聲的麽？”

李勝弦：“……至龍哥你來了。”

你還能看到自家忙內也坐在這兒呢。

晚上九點半，遭遇巨大沖擊之後，又被某兩人虐狗九段的實力秀恩愛閃得快瞎了的衆人，終于忍無可忍！說總統套房就留給他們了，第二天會準時走的，但卻把姜撒朗和權至龍兩人都推了出去，讓他們兩另外找地兒談情說愛去。

權至龍重新推門進來，把一張卡拍在李勝弦面前，拍着忙內的肩道：

“我先帶撒朗走了，你幫我們兩招待好大家。”

衆夥伴：“哦~~~”

李勝弦：“……”

哥，請問弟弟就是被你拿來出賣的麽？

然而權至龍揮一揮衣袖，只帶走了一片雲彩，那片雲叫女朋友。

“歐巴你要帶我去哪兒？”

姜撒朗留意過了，剛才一個小時多當中，權至龍始終都沒有碰酒。

所以她早就猜，他大概還要開車帶她去什麽地方。

“去街上。”

權至龍從後座裏拎出個口袋來，放在女孩的膝蓋上。

“把這個外套換上。”

那不僅僅只是外套，其實還有帽子，口罩，手套，甚至于毛茸茸的耳包。

情人節，大冬天的，在街上把自己捂成俄羅斯人一樣的，不止他們兩個。情人節，大街上穿着情侶裝，互相依偎緊靠的，也不止他們兩人。而且這一天，街上的人，大多都不會把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手裏牽着的，就是自己心愛的人，餐桌對面坐着的，就是想要一輩子看到的人的笑臉。

誰還有空張大了眼四處張望？

誰還會注意從窗外走過的那一對情侶裝，各自都長什麽樣？

街邊的不少商戶，都在櫥窗裏挂上了彩燈，張燈結彩，格外漂亮。人來人往的街上，紮着兩條小辮的小妹妹，捧着玫瑰花，向每一對迎面走來的情侶都甜甜地說——

“大哥哥，給歐尼買一束玫瑰花吧。”

權至龍摸出自己的皮夾，随後一愣。

與姜撒朗如出一撤，他也沒有帶太多現金的習慣。

而剛才僅有的現鈔，也因為女孩路過某家飾品店時，被櫥窗裏一只蠢哈士奇的大布偶忽然絆住了腳，于是權至龍把皮夾裏所有現金，都奉獻給了那家刷卡系統不幸故障的店家。

“哈哈哈~”

抱着等身哈士奇的姜撒朗笑出了聲。

她偷偷把自己的錢包塞進權至龍手中，自己假裝看着四周風景，幾十秒後，終于等到手裏多出了九朵玫瑰花。姜撒朗心滿意足地嗅了嗅，又被男朋友攬着走出幾步之後，終于還是忍不住笑道：

“歐巴，我們兩都好窮~”

一個是傳說中的第一富豪，一個是傳說中的歌謠界版稅第一人。

都窮得只剩褲腰帶了呢。

權至龍瞪了姜撒朗一眼：“我是因為把卡交給了你，你因為什麽？”

姜撒朗被噎得一愣，随後眨眨眼，笑道：

“這件事比較複雜，待會兒我們回家之後，我再告訴你。”

通通都告訴你。

權至龍翻着白眼，倨傲地擡了頭，又斜斜瞄了女孩一眼，居高臨下地問：

“要不要看電影？”

“要要要！”

姜撒朗開心地抱住權至龍，蹦蹦跳跳。

被抱在她手裏的哈士奇與玫瑰花，對權至龍前後夾擊，還沾着水珠的玫瑰花砸在了權至龍的下巴。

姜撒朗還在跳：“歐巴我要爆米花！可樂！雙球冰淇淋！”

權至龍：“呸呸呸！”

吐了玫瑰花瓣，終于體貼地接過了哈士奇，空出一只手來牽着。

前面打頭道：

“走吧~”

“好~”

女孩開開心心地跟在後面，笑得狡黠而又甜蜜。

權至龍今晚安排的約會主題，姜撒朗已經看出來了——

就是約會，像普通人一樣地約會。

穿着相似的服裝，互相依偎。

在川流不息人來人往的街上，在賣些小玩意的商鋪面前。

十指相扣，擠來擠去。

并沒有人，太久地看向他們兩，就算視線偶爾滑到，也都毫不在意地又轉去了其他方向。

不經意與別人對視上的時候，心，有好幾次都提到了嗓子眼，狂跳。可是不知為何，再轉過頭來，與自己身旁的人對望，又覺得格外安心。

如果旁邊的人是這個人的話，就算被發現了又怎樣？

如果牽手的人是這個人的話，怎麽能不一起走過各自熟悉的大街小巷？

權至龍帶姜撒朗去的，是YG附近一家中型的電影院，他曾經當練習生時常來，後來出道過後，也還來過好幾趟。這家電影院以前是專放話劇的劇院，被改成了電影院之後，每間放映廳也都不太大，而且比起新上映的商業大片，也更喜歡放以前的老電影，尤其是在大家都火熱相愛着的情人節，快接近午夜場時，電影院更是任性。

《窈窕淑女》、《亂世佳人》、《剪刀手愛德華》……

這讓姜撒朗不得不懷疑，電影院老板，這是按自己的喜好，挑了個情人節深夜檔特輯出來給客人們觀影。不過……幹得漂亮！

無論是大街上，壓抑着欣喜與竊喜的牽手前行，還是電影院裏放松之後，把頭靠在權至龍肩膀上，欣賞古舊的唯美畫面，以及動人心弦的經典對白。

一切的一切，都讓姜撒朗，一點一點地，安靜了下來。

撲通、撲通。

世界都安靜了，心髒跳動的聲音，才會格外明顯。

電影放到一半的時候，姜撒朗想哭。

她拉着權至龍的手，輕聲說：

“歐巴，我們回家吧。”

權至龍皺了皺眉，“可是……”

可是電影還沒有看完，後面還有淩晨整點的煙花、63大樓旋轉餐廳的紅酒，還有他的再一次告白、他想要再一次說給她聽，以防止她忘了的那些話……

可是，姜撒朗把爆米花放去一邊，緊握着權至龍的手道：

“對不起，對不起歐巴，我們回家吧，現在就回家好嗎？”

一瞬間，就在剛才的一瞬間，她突然間無法忍受自己。

無法忍受自己明知道權至龍一直都還很受傷，也明知道自己滿心愧歉，明知道是自己對不起他。可是兩個人卻這樣，一個退讓一個慌亂之後讨好，兩個人都粉飾太平，裝成是一對熱烈相愛的普通情侶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愛你、愛你。

愛你……

要說多少遍呢？

才能獲得原諒。

都不行的吧。因為這一刻，她心裏明明滿是歉意，卻依舊還坐在這裏，在心安理得地，享受情人節裏，他帶給她的甜蜜。

時機不對麽？

那她該先一步營造出那個時機，不是麽？

場合不對麽？

她該直接把他拖出去的，他不會責怪她的任性。

不夠鄭重麽？

還有什麽，能夠鄭重過一顆迫切而又痛苦的心。

姜撒朗緊牽着權至龍，幾乎是飛一樣地，從電影院當中逃走。

權至龍任她牽着，只是輕聲地問：“去取車嗎？”

說實話，他也不知道，姜撒朗要帶他去哪個地方。

她說他們兩回家，可是他們兩有家麽？共同的家？

“不用。”

女孩左右望了望，道：

“我們直接打車過去，明天再過來取車。”

她的心髒，一瞬間就布滿了岩漿，生疼、滾燙。所以她停不下來，也一刻都不想讓自己停下來。她想要快一點告訴他，對不起，雖然已經太晚了，但請還是讓我盡力。對不起，我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了，所以請不要轉身離開，更不要一個人把傷痛都隐藏起來。

姜撒朗招手攔下了出租車，雙手推着權至龍的肩膀，幾近粗魯地把他塞進裏面坐下。權至龍懷抱着哈士奇，只是盡量往裏面坐，給女孩騰出也鑽進來的位置。

他們兩被那只哈士奇布偶給隔開了。

可是權至龍，卻偏着頭，始終都望着姜撒朗，他靜靜地望着她。

女孩急急地上車，報了某個小區的名字。

然後她轉過頭來，視線與權至龍相觸，一瞬間又有些慌張。

可是又快速地穩住了。

她抿了抿唇，對權至龍說：

“我租了套房子，就在我們兩公司中間，格局和裝修，都跟我們以前住的那套公寓很像，而且小區安保設施很好……歐巴你待會兒先去看看，如果覺得不行的話，我們再去挑其他地方。”

前面的出租車司機，有些詫異地擡起了頭，從後視鏡裏看了兩人一眼。

上了車，不脫口罩，男孩抱着大布偶，女孩抱着玫瑰花。

女孩說得急切，男孩只靜靜聽着。

挺奇怪的一對情侶。

電影院本來就在YG附近，而小區在TBB與YG之間。兩人打了車，即便路上也還有堵車，再下車時，也剛只過了二十分鐘。

姜撒朗在包裏翻找着門禁卡，終于找到之後，擡起頭來，似乎還想說些什麽。

“走吧。”

權至龍接過了那張卡，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我們上去再說。”

正如姜撒朗的本意。

從小區門口，到樓棟下面，再到電梯口，再到住的樓層。

即便是熬過通宵後，再被拜托過的秉昌洙帶過來看房子的那天，姜撒朗都從未覺得，這條路有這麽遠，遠得每一步都格外煎熬。

“大門密碼是8983。”

姜撒朗在權至龍身後輕聲地說。

“嗯。”

權至龍輕輕颔首，按了密碼進門之後，第一時間先打量房屋布置。

果然……正如她所說。

很像，和他們兩之前的小窩，很像。

“歐巴，你喜歡嗎？”

女孩在身後合上了門，她小心翼翼等權至龍的反應。

權至龍彎下腰去，拉開鞋櫃。

兩雙似曾相識的拖鞋，整整齊齊地擺在鞋櫃裏面。樣式都是一樣的，一雙米白一雙淺棕，那還是他們兩曾經大半夜時，一起去24小時的便利店裏買的，也不知道除了那個地方，還有沒有的別的超市也賣這個款式。可是這兩雙明顯是新買的，雖然标簽都已經被細致地拆掉了，但能夠看出來，鞋面都是全新的。

看得他心頭微澀。

姜撒朗也跟着彎腰，從鞋櫃裏拿出拖鞋來放在地上，她又蹲下去，捧着權至龍的右腳，打算幫他把鞋拖了換上。

然而權至龍不動，只是低着頭喚她：

“撒朗。”

女孩擡起頭來：“嗯？”

“夠了。”

權至龍拽着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拎起來。

“夠了，歐巴不生氣了，原諒你了。”

女孩被說得微微一怔，大腦反應過來之前，鼻頭卻已經猛然變酸，眼眶泛紅，她咬着唇，不想讓自己再哭出來。可是權至龍矮身下去，他蹲在地上，握着女孩的腳踝，輕輕幫她脫掉了棉靴，再放進松軟的拖鞋裏面。

姜撒朗嗚咽一聲，往地上一蹲，埋着頭哭出了聲音。

權至龍就蹲在她面前，擡起她的下巴，用自己的掌心胡亂給她擦臉。

“傷心的人是我，你哭什麽。”

話語間，有些哭笑不得。

姜撒朗揪着他的衣領，臉上淚跡斑斑，哽咽難言。

權至龍卻反而笑得更歡了，他咧開雙唇，笑眯了眼。這幾乎是他近兩個月以來，笑得最為歡快的一次了。心裏，某處從去年入冬之後，就慢慢有些結冰的地方，仿佛終于破冰了一樣。仿佛有一把重錘，狠狠敲在那結了冰的湖面上，陽光也沖破雲層，從天空上肆無忌憚地灑落下來，所有的冰塊都四分五裂了，水又重新開始湧動，魚也恢複了跳躍。

仿佛他終于不用再一個人，守着那寒冬。

不用再因為雪原上那棵樹太美，而流連得直打寒顫。

太陽出來了，冬天快過去了，所以他可以渾身暖和地，繼續守着她了麽。

“別哭了，你不是還有話要對我說？”

權至龍把人抱在懷裏，胸口都濡濕了。

他便只能輕嘆口氣，自己站起來換了拖鞋，然後把還蹲着的姜某人，以縮成一團的姿勢直接抱起。

“歐……歐巴！嗝~”

姜撒朗被這姿勢吓了一跳，忽然間開始打嗝。

權至龍無視女孩掉在地上的拖鞋，也無視明顯刻意模仿上一套公寓家居擺設的客廳，他咬牙提溜着姜撒朗，直接大步邁進卧室裏面。而果不其然，這裏早就已經鋪好了被褥與床單，屋子裏早就有人打掃過，落地窗被開了個縫通氣，裏面披着随風擺動的淡白色窗簾，流動的空氣裏彌漫着淡淡花香。

不過還有些冷，因為進門時，他們才剛剛打開了地暖。

他把人放在床上，又用被子捂上，微眯着眼睛道：

“我好像知道你要說什麽了。”

“不是！嗝~不是的，歐巴。嗝~”

姜撒朗打嗝停不下來了，但還是從床上爬起來，拖着權至龍也在床沿上坐下。

“歐巴，嗝~我真的有，嗝~很重要的事情，嗝~告訴你……”

可是，只說完這一句，女孩就郁悶了。

好不容易想放下一切好好地道個歉，這打嗝停不下來的是什麽鬼。

權至龍笑着逗她，“要不改天？”

“不！”

姜撒朗一個激靈就坐直了，目光炯炯，神色認真。

她猛地撲到權至龍肩膀上，歪着頭，盯着他的側臉——

“歐巴，表大叔其實是穿越的。”

權至龍：“……”

自從有了心愛的女朋友，媽媽再也不用擔心他遇事一驚一乍了呢。

因為沒有誰，能夠比他女朋友，還帶來更大的驚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