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03.10

第一百一十九章

2012年5月，BB在日本東京繼續進行全球巡演。

時隔一年，又在同一個城市。

當華燈亮起，當舞臺熱氣退卻，權至龍被好久不聯系的日本小夥伴們連環奪命CALL，甚至是還有人趕到演出後臺裏來逮……以各種各樣、無所不用其極的方式，把他叫到熟悉的燈紅酒綠裏之後，這位經歷過噩夢一般2011年的BB隊長，忽然間有些……心有餘悸。

科學家和社會學家都在說，人類，是本能地就會趨利避害的一個群體。

手被火撩過一次之後，就會記得那金黃色火苗的危害。

下一次，就會避開，就會不再讓自己受那樣的傷害。

權至龍目前為止活過的年月并不多，勉強能夠他，逐漸開始認真地反思幾次。站在充滿了感激與熱氣的舞臺上時，還不覺得。可是從舞臺上下來之後，被兩個親自來到演唱會上的小夥伴一左一右地裹挾進車裏，車子一路疾馳，向着東京的夜生活開去時，權至龍覺得腦袋裏裝滿了東西，但神智卻格外清醒，他的旁邊，好像坐着另一個自己，在靜靜地審視這個坐在車裏的自己，他的心裏，還有個小人在略有餘裕地細數着……

截至目前為止，在他權至龍短暫，但并不貧乏的人生當中。

像火焰一樣灼傷他的，有愛情，有友情，有事業，有粉絲，有陌生人……

不數不知道，一仔細盤算起來，連自己都吓一跳。

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也被那麽多人傷害過呢。

權至龍懶懶地靠在車窗，看着窗外夜色飛逝，忽然覺得那些前人說得并不太對。

至少，是不全對。

人，是會趨利避害。

可是這世界，這樣複雜而有着無數誘惑與強權、利益與妥協的世界，怎麽能允許一個人，把所有的傷害都像是繞過火堆一樣輕易地避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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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避開一次，兩次，從此再也不受傷害的，都是幸運兒吧。

或者是天之驕子？

但很可惜，他不是。

哪一樣，都不是。

當車子停下，前座裏兩個小夥伴轉過身來，開他的玩笑——

“怎麽？太久不見我們，現在都提不起精神來了？”

“剛開了演唱會，有點累。”

權至龍淡淡一笑，自己推門下車。

哪裏是……他太久不來找他們呢。

分明，是他去年出了事，所以很多人都斷了跟他的聯系，而已。

三個大男人，勾肩搭背說說笑笑地往門口走。左邊的小夥伴轉過頭來，興致勃勃道：

“去年你說過感興趣的那個設計師，今天正好也在呢！說也挺想認識你的！”

“對對對！”

右邊的小夥伴也跟着起哄。

“以前你挺欣賞的那個小模特，今天也在呢！”

左邊又說：“今晚好好玩~大家好久沒聚了，不醉不歸！”

右邊：“對對對！今晚誰先倒下誰買單！”

權至龍：“我明天還有個雜志拍攝，适量……”

“西子！”

右邊小夥伴猛然一喊，沖着大門外靠在牆邊的某個女孩招了招手。

他似乎格外開心，轉過來又指着權至龍道：

“喏，來了！”

權至龍微眯起眼，打量那舉起一只手來，似乎正要點煙的女孩。她很瘦，和撒朗差不多纖細的身形，短發，長腿，和撒朗差不多高。但這女孩一身桀骜，滿眼冷傲，沒有撒朗眉眼彎彎的調皮可愛，也沒有撒朗撲閃着眼睛的澄澈明淨。

權至龍腳步未停，他想着小夥伴剛才那句似乎意有所指的“來了！”，只覺得這畫面刻意得可笑。而他……似乎也真的笑出聲來了。

右邊的小夥伴以為他很高興，于是更是開心地走近了，拉過那女孩，介紹道：

“至龍，以前不是也見過的嗎，你還說挺欣賞她的，這是西子啊！水源西子！”

“你好。”

權至龍伸出一只手去，卻在回想。

欣賞？他說過嗎？

什麽時候。

短發配着大紅唇的女孩，原本只是微垂着頭。

這會兒，卻終于擡眼淡淡瞄了權至龍一眼，伸出手來輕輕一握。

“久仰大名。”

伴随着話音，慢慢地，綻放出明豔的笑容。

那過程是挑逗的，當她直直地看着你，然後眼裏逐漸多出媚意，唇角勾起，一個桀骜不馴的女孩，從冷漠變為了熱情。那會讓人産生錯覺，會讓你覺得，她的改變，或許只因為你。

“我先進去了。”

然而她又這樣知分寸，快速握手後便迅速放開。

只是沖着右邊小夥伴輕點下頭，然後便潇灑轉身。夾在指尖的煙始終沒有點燃過，就那樣夾在手上，另一只手轉着打火機。

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怎麽樣？”

右邊小夥伴用肩頭頂權至龍，一臉促狹，格外興奮。

“怎麽樣怎麽樣？完全是你喜歡的款吧！”

權至龍笑容不變，語氣甜蜜道：

“誤會了，我喜歡我女朋友那款。”

“至龍醬有女朋友了？”

左邊小夥伴吓了一跳。

右邊小夥伴也很吃驚——“誰？從來沒聽你說過呢！”

權至龍神秘一笑，“她……年紀還小，等過兩年再帶她出來玩。”

于是當晚，權至龍有個神秘的疑似為女大學生的小女朋友，而且他還把人捂得跟寶貝蛋一樣，無論旁人怎麽撬都連個名字都打聽不到的傳聞……迅速在夜店派對裏傳開。

那一晚，很多人找權至龍敬酒。

理由有很多種，比如好久不見了啊，比如慶祝演唱會演出成功啊，比如今天是個适合喝酒的日子啊，比如……來敬酒的是位女性……啊。

水源西子也端着杯洋酒過來時，權至龍已經醉到了七.八分。

他這一晚很煩，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莫名地煩。

所以喝多了。

他知道旁邊有人在拍他，可是這是派對，來的都是各種關系的“朋友”，而且，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所以他只是暗自警惕着不要露出醉容，然後任他們拍。

喝了一杯，又一杯。

熟悉的身形，款款而來。

權至龍晃了晃腦袋，才發現那并不是姜撒朗。

“GO醬，喝醉了麽？”

那女人一步一步走過來，坐到權至龍旁邊，這一次挑眉淺笑，落落大方。

她舉起自己的杯子，朗聲道：

“雖然你不記得我了，但再見到你很高興，我先幹為敬了！”

仰起頭，杯中的洋酒，在紅唇間隐沒。

細碎的酒滴滑過嘴角，滑過脖頸。

不知為何……居然莫名讓人覺得危險。

權至龍也端起桌上一杯紅酒，仰頭喝盡，然後他迅速把杯子放下，搖搖晃晃站起身來。

“我去趟洗手間。”

他喝得太多，本想着自己潔身自好，身正不怕影子歪。

站起來後，卻忽然間大腦眩暈，身形晃悠。

水源西子坐在他的左邊，已經快速站起身來，想要伸手來扶。權至龍便幹脆往右一倒，也沒來得及看，便撞在從走廊上路過的某位美女的肩側。那美女不知道什麽來路，黑色長發挽起，穿着黑色緊身裙的模樣，分明是性感而美豔的。可是下意識地将權至龍半扶半抱之後，卻迅速地臉紅。

一雙眸子落在了權至龍的臉上，居然是含羞帶怯的。

那一晚之後，權至龍是真的換了口味的傳聞，也傳遍了日本國界裏的夥伴圈。

據說，他現在喜歡小白兔，交了個小女朋友，都是只能家養不能放出來見人的。

據說，他現在比起個性女孩，更偏好好身材與好臉蛋。

據說，他大概其實也剛和小白兔女友交往不久，還在熱戀期呢，所以守身如玉。

據說，圈子裏的小夥伴都打着賭，說權至龍還是那個權至龍，等他玩膩了那個小白兔，早晚……還是會變回原來的他，肯定的。沒看到麽，熱戀期裏，都還借着喝醉酒倒進了大美女的懷中！

娛樂圈是名利場，人多，事多。

亂七八糟的傳聞就格外地多。

權至龍聽到姜撒朗的那首SOLO曲之後，思考再三，又還是打電話過去詢問。姜撒朗也沒再繞彎，直接承認說是鄭榮和那天也正好也在東京，急着從夜店裏離開時，卻不小心看到權至龍一個人坐在沙發裏，似乎喝得有點多。于是本着人道主義精神，鄭榮和給姜撒朗通報了一聲，讓她這位正牌女友決定要不要調派人馬過去接應。但鄭榮和的短信剛發過來沒多久，姜撒朗收到了未知號碼發的照片，而照片的內容，就是那首歌裏所寫的那樣了。

權至龍一個人喝酒，神情看起來是清醒的，甚至還微微笑着。

權至龍被一位美女緊緊抱着，權至龍的臉看不太清，美女的臉羞得通紅。

等等。

姜撒朗錄歌錄到一半，就飛去了日本，上飛機之前不忘給李勝弦打電話，讓他幫忙去派對那邊，把某個醉鬼給運回酒店。

得知真相的權至龍，憤怒地吼：

“有人給你發這種照片，你居然不告訴我！”

姜撒朗有些心虛地縮了縮頭，随即又立馬挺直了，道：

“我不是馬上就飛過去了麽，就是想觀察下，到底是誰想害我們來着。”

權至龍繼續怒：“勝歷跟你是不是一夥的！”

姜撒朗：“不是！”

權至龍陰沉着臉：“……嗯？”

姜撒朗：“嘤，好吧，歐巴，我們兩是怕你演技不過關啊，想先觀察看看你周圍到底都有哪些心懷不軌的人來着。歐巴，我們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麽，我相信你啊，這點照片對我來說什麽都不是！而且我現在不是一回來之後，就還是趕緊跟你說了，不是麽。”

權至龍咬牙切齒：“再也不隐瞞我了，把命都交給我了，嗯？”

姜撒朗：“……歐巴。”

權至龍依舊心緒難平：“還想說什麽？！”

“你那天去夜店也沒告訴我吧，說是和幾個朋友一起吃飯？嗯？”

她學着權至龍反問的語氣。

權至龍：“……他們說是去吃飯。”

最初把他拖走時，确實就是那樣說的，所以他就那麽向女朋友彙報了啊！

後來……後來那酒局實在太糟心。

他不想讓女朋友也陪着煩，不想讓她擔心。

所以就沒有糾正。

嗯。

“歐巴，我說過的，我信你。”

女孩在電話那頭笑嘻嘻的，但頓了頓，又還是嚴肅道：

“在你那兒待了一周都沒看出什麽來，歐巴你自己多加小心，巡演後快點回來。”

簡短的叮囑，最終話音落下時，卻還是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權至龍本來還有些生氣，可是這一嘆，立馬又把他的心給嘆軟了。

軟成了黏糊糊濕噠噠的一團。

他好像知道她在嘆什麽。

四月底，她的身體好了之後。

能夠供他們溫存的時間，卻并沒有太久。

香玉在懷、耳鬓厮磨，那些畫面的色彩還那麽鮮豔，仿佛就發生在剛才，發生在昨天。可是權至龍和姜撒朗都知道，那麽清晰地知道——現在這一刻，身旁是空的。沒有溫暖的擁抱，沒有親吻，沒有牽手。他們那麽愛着對方，卻只能通着電話。

從小小的一個聽筒當中，想象對方說每一句話時的表情。

冷不冷、熱不熱，開不開心，是不是餓了？

這些話怎麽能一句一句地去問呢。就算問了，又能有什麽用呢。

是能幫她擋風還是能幫她遮雨呢？

所以，人離開之後，兩個人的生活，仿佛一瞬間又被隔遠了。

權至龍也跟着嘆口氣，忍不住就把聲音放緩，輕聲承諾：

“過兩天我看哪兩場演唱會之間比較有空，歐巴飛回去看你，連夜也飛回去找你。”

“大概什麽時候？”

女孩問過日期之後，又更加絕望地嘆了口氣。

“我們那時候應該已經去英國拍MV……”

權至龍也跟着絕望，他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急躁地問：

“什麽時候回來？”

“還不太确定。”

“……”

而事實證明，在BB五人浴火重生，重新點燃日本這全球第二大唱片市場的粉絲與舞臺時，已經發完了預告單曲的青鳥，确實已經全員前往英國倫敦。只不過四個女孩的行程是保密的，除了知道□□的相關人士以及成員親屬之外，并沒有太多人知道。

偶爾，熬夜熬得快要靈魂出竅的淩晨。

權至龍一臉愁容地望着姜大聲，問：

“大聲啊，倫敦那邊現在幾點？”

姜大聲與樸初雅，比權至龍和姜撒朗還慘。

雖然過年那陣子，也還是甜甜蜜蜜地送了幾回湯。可是二月末，BB發了《ALIVE》後一直打歌，樸初雅去了日本，準備自己的日文單曲。後來好不容易，樸初雅回首爾錄自己的韓文電子單曲，然而姜大聲正和成員們一起在準備全國巡回，兩人只在YG附近短暫地見過一面。再後來，韓國巡演還沒開完，樸初雅又被公司扔去了日本，繼續準備日文單曲，再再後來，BB全球巡回終于開到了日本，樸初雅回國了——為了準備接下來的青鳥回歸。

命運以及公司，似乎總是有能力，讓兩人的行程錯開。

之前姜撒朗來日本探權至龍的班，李勝弦大大咧咧提起樸初雅，姜大聲一肚子都是郁悶，所以也忍不住瞪了忙內。

而現在，被同樣也害着相思病的權隊長這樣詢問，姜大聲默默算了算，給出答案——

“晚上七點。”

東京比倫敦快九個小時，他們這裏已經淩晨四點，倫敦那邊，該吃晚飯了。

權至龍雙眸一亮，從兜裏翻出手機來，正打算打電話問問看。

手機一震，心有靈犀版，姜撒朗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

第一句話是——“歐巴，你還沒睡麽？”

第二句話——“正在吃，今晚我們也熬夜加班趕點。”

第三句話，仿如天籁——“争取明天就能回首爾。”

權至龍心癢難耐，立馬就蹦了起來，道：

“我現在就去翻護照！”

“別，歐巴。”

姜撒朗壓低了聲音道：

“我和歐尼們商量好了，先拍初雅歐尼和我的部分，如果我們兩能早點完成的話，就先一步轉機東京，再回首爾……哦對了，歐巴你轉告大聲歐巴一下，初雅歐尼為了能早點回去正在趕拍，所以現在沒辦法給大聲歐巴打電話。”

權至龍轉過頭來，望向握着手機眼巴巴在旁邊盯着的姜大聲，趕緊安撫道：

“初雅想騰出時間過來探你的班，現在正在拍攝，估計待會兒完了後給你電話。”

“哦，好的！”

姜大聲一瞬間也有了精神，有心想再多問幾句，剛才還一臉溫和慈祥的權隊長，早就已經又側過頭去，握着手機道：

“love，我想你了，你預計幾點能完？我算着時間，提前去東京接你。”

語氣溫柔，聲音寵溺。

姜大聲默，自己又握了握手機，還是咬牙走開。

不遠處的舞臺下面，舉着話筒的現場導演，已經又開始喊：

“最後一次！各部門各就各位，藝人也請過來，最後一遍排完，今天收工！”

李勝弦打着哈欠往臺上走，路過姜大聲時，往後嚕了嚕嘴，問：

“至龍哥怎麽還不過來？”

姜大聲：“在和撒朗打電話。”

李勝弦撇撇嘴，自己又打着哈欠加快了腳步。

“愛情啊，直叫人瘋瘋傻傻。”

含混不清的感慨聲，跟着李勝弦一起上臺，然後消散于五月末大阪的夜風當中。

權至龍也終于挂掉電話，邁開腳步，跟在了成員們的後面，小跑上臺。

“開始吧，懷挺！”

權至龍高聲喊着，向四面八方鞠躬。

再擡起身來時，臉上已經不見了愁苦，不見了思念。

只是權至龍，只是BB的權至龍，VIP們的權至龍。

不再是屬于姜撒朗的那一個。

六月，BB依舊還在日本忙着巡演，沒有任何事前宣傳的《STILL ALIVE》，在韓國發行了。五個大男孩沒有返回首爾打歌，音源與風格強烈的MV，卻依舊上了各大榜單，在首爾掀起一陣話題風潮。

然而，那話題止于六月下旬，因為，女團裏的王者終于回歸。

六月末，驕陽似火的時候。

青鳥團正規三輯《knoock》，終于正式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