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小女朋友?
肖子睿哭着跑過去,一下子就抱住了嚴承光的腿。
他仰着腦袋哭訴着:“叔叔,我不要吃狗粑粑,我不要吃狗粑粑……”
“說什麽呢?”嚴承光收了電話,彎腰把他抱起來。
小胖子哭得抽抽搭搭,指着塗諾那邊,“那個小姐姐說的,我的是狗粑粑味的,她的是草莓小姐姐味兒的,我也要吃草莓小姐姐。”
“什麽草莓小姐姐?”
嚴承光順着肖子睿的手指望過去,卻只看見一片綠意蔥茏的小公園。
嚴承光沒有看見什麽草莓小姐姐,他哄着肖子睿說:“想吃什麽草莓小姐姐,叔叔給你買。”
追上來的保姆連忙說:“睿睿非要吃棒棒冰,那種東西太低檔了,肖總吩咐過不敢給他吃的。”
嚴承光聽保姆說着話,一邊幫肖子睿擦着眼淚,一邊就說:“你爸爸不讓吃的,那就一定是好吃的。走,叔叔帶你去買。”
等塗諾溜溜達達地快走到公寓門口時,那輛保時捷才回來。
因為小區便利店裏的草莓味棒棒冰沒有了,嚴承光就帶肖子睿去了外面的超市。
保時捷從小公園旁邊的馬路上經過,坐在後面的小胖子發現了站在木槿花樹底下的塗諾。
他連忙落下身旁的窗戶,費力地抱起他叔叔給他買到的一大袋子草莓小姐姐沖她炫了炫,然後又沖她扒了扒眼睛,略略略地吐了吐舌頭。
車子由專業的司機駕駛,開得又穩又快,轉眼間就把吐舌頭的小胖子給帶走了。
塗諾看着那輛車子的尾巴,突然就感覺有什麽東西從鼻子裏流出來。
用手一摸,衰,又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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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諾回到公寓,先洗了個澡,然後就給宋玉茹打電話。
她跟宋玉茹說,同學約她周末出去玩,問可不可以今天就去幫她看電腦。
宋玉茹一聽立刻答應,“那正好,我這就到家了。今天有人給老梁送了一條四五斤重的清江魚,我正愁吃不完呢。你快來,咱們晚上一起吃魚火鍋。”
前輩很熱情,塗諾也沒拒絕。
她換了衣服,下樓買了一個西瓜,一箱牛奶,就提着去了3號樓。
塗諾和宋姐都住在清輝小區,塗諾住的是集團提供給單身職工的免費公寓,宋姐住的卻是有自己産權的房子。
清輝小區是肖正宇為了實現老婆明清輝的遺願,出資購地投建的職工宿舍樓。
小區總共20棟,2棟單身職工公寓,12棟職工住宅,6棟對外出售。
這裏住的多是宇輝集團的職工。
宋姐家在3號樓的第17層。
宋姐大學畢業就進了宇輝,是老肖總已經亡故的太太明清輝一手帶起來的,是宇輝集團的元老級人物。
她老公老梁是宇輝羊絨大廠那邊的領導。
兩個人都是宇輝職工,當年合了兩個指标,選了一套大房子。
她家樓上就是老肖總的家。
塗諾住的公寓是1號樓,跟宋姐家的3號樓就隔着一棟。
她走到3號樓的樓下時,看見那裏停着三輛車。
一輛是肖明筠的大衆,一輛是肖明琛的寶馬。
停在最外面的那輛是嚴承光的保時捷。
跟塗諾想的一樣,今天三姐弟都到齊了。
塗諾按了房號門鈴,宋姐的兒子程程下來接她。
宋姐和她老公老梁都在。
老梁是個好老公,在外是領導,家裏的事情也是一把抓。
塗諾到的時候,老梁正在廚房忙飯,宋姐則在折騰她養在陽臺的那些花草。
宋姐家有兩個南向的大陽臺,是連通的。
她在那裏養了很多植物。
只可惜她的技術和耐心都一般,那些植物過不了多久就得重新換一批。
塗諾很快就幫程程修好了電腦。
程程坐在那裏興奮地跟同學連線打游戲,塗諾就出來幫宋姐折騰她那些植物。
宋姐一邊給剛買的一盆茉莉換着土,一邊側耳聽着樓上的動靜。
“聲音小了。不吵了吧?”
剛才樓上說話的聲音很大,雖然樓房隔音效果做得不錯,卻也有一句半句的漏進樓下鄰居家裏來。
按說這些都是領導家的私事,本不該聽牆角。
可是,領導吵架,争吵的內容卻很有可能涉及到員工的切身利益,所以宋姐聽得格外仔細。
她又聽了一會兒,說:“真的是到一起就吵!可憐老肖總今天還讓保姆推着他親自去市場買菜買魚的。”
塗諾問宋姐,“老肖總怎麽還住在這裏呢?”
清輝小區當年投建時的标準在整個明江市都是最高的,當時很多人都以能住在清輝小區為榮。
時過境遷,二十幾年過去,當年再高檔,到現在也已經是老舊小區。
以肖正宇這樣億萬身家的身份還住在這裏,就連塗諾都感覺他老人家低調得有些過分。
這句話算是問到了宋姐的心坎上。
肖正宇和已經過世的明清輝,可是宋姐最敬重的老領導。
“為什麽還住在這裏?”宋姐自問自答,“還不是因為老肖總重情義,舍不得這些老職工,更忘不了結發的妻子。”
宇輝集團是做羊絨生意起家。
最開始的時候,老肖總和她太太只做羊絨粗加工。
他們為了買到高品質的羊絨,國內的蒙古草原,陝甘寧地區,國外的伊朗阿富汗,滿世界地跑。
夫妻倆很努力,也很是吃了一些苦。
明清輝更是累得不到四十就得了絕症。
宋姐說,明清輝在世的時候,宇輝集團已經發展到相當大的規模,洗絨廠、紡紗廠、染色廠、面料廠開了無數,職工遍布明江各地。
那時候,明清輝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在大廠附近給職工建一個小區,讓大家都住在工廠的附近,免去上下班的奔波。
明清輝離世前幾天還在籌劃這件事。
清輝小區卻是在她去世兩年後才破土動工的。
又兩年後小區落成,肖正宇才算完成了亡妻的心願。
“老肖總真是個好領導,好丈夫。”
宋姐嘆息着又說,大家抓阄分房的時候,因為都不想抓到十八層,又是肖正宇主動認購了3號樓十八層的四套房。
“老肖總常說,能跟這些從最艱苦的時候一起闖過來的老員工住在一起,他感到特別踏實。其實,主要還是因為思念明總吧。”
“18層的四套房,一套肖總自己住了,剩下的三套就分給了他的三個孩子。”
“不過,”宋姐拿小鏟往花盆裏裝着土,繼續說:“兩位小總是早就不在這裏住了。那個嚴總就更有意思了,不住這裏就不住,誰也不稀罕天天見到他。奇怪的是,好好的市中心高端住宅他不喜歡,竟然跑到市郊去買了三套老別墅。”
說到這裏,宋姐壓低了聲音,“那裏陰森森的,開發以前是老刑場,還緊鄰着靜山墓地,據說經常鬧鬼。”
宋姐剛說到這裏,正在廚房摘菜的老梁忍不住說:“宋玉茹你別亂說啊。嚴總那裏我去過,安安靜靜的,綠化好,空氣也不錯。嚴總睡眠不好,住在那裏挺好的。”
宋姐可不這樣認為,“年紀輕輕的失什麽眠?還不是做了虧心事?”
老梁不想跟她争辯,“行了,你好好種花吧。”
宋姐又嘆氣,“像老肖總和明總那樣的領導真的是沒有了,宇輝現在是一代不如一代。”
老梁聽不慣,端着菜盆出來對塗諾說:“小塗你別聽你宋姐瞎叨叨,她更年期,看誰都不順眼。人兩個肖總和嚴總都挺不錯的。”
宋姐反駁,“還挺好?也就肖副總還不錯。小肖總就好好先生一個,對好人不好,對那些溜須拍馬的也不壞。至于那個嚴總,還好意思說?今天鬧那麽大一場,還不知道網上會怎麽說呢?我看他跟金氏的聯姻,要涼。”
老梁皺眉,“你不了解。”
“我哪裏不了解了?”宋姐再反駁,“要我說,龍生龍鳳生鳳,狐貍精生出來的就沒有好東西。一開始那個嚴青枝有多清高?誰給介紹的對象都看不上,沒想到卻是在惦記着肖總,明總剛死沒多久……”
“行了!你不了解的情況就不要亂說!”
老梁有些生氣,直接打斷宋姐,端起菜盆就進了廚房。
宋姐小聲嘀咕,“我還說錯了嗎?明總,多好的人啊,可惜去得太早。”
她嘆息一回,繼續跟塗諾叨叨,“老梁這人心眼實,就因為嚴承光當年在他手底下幹過,不知道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老梁總向着他。”
塗諾很意外,“嚴總在梁哥手下幹過?”
“是啊,跟着老梁幹了一年多。那時候他剛從裏面出來……”
宋姐沒說完,老梁突然從廚房裏探出頭來,“我說宋玉茹,你還有完沒完了?”
見老梁是真的動了氣,宋姐才白他一眼,不再說話了。
塗諾也有意岔開話題,她看着宋姐的那棵茉莉,說:“這些花土都太松了,水分容易流失,得再摻點田園土。”
宋姐站起來,“我去樓下花壇裏弄點。”
塗諾連忙說:“您幫梁哥做飯吧。我跟程程去。”
老梁不願宋姐再跟塗諾翻撿那些陳芝麻爛谷子,她得避嫌。
宋姐家兒子程程只比塗諾小了三歲。
因為塗諾的電腦技術,讓這個高一年級的小夥子對她很是欽佩。
宋姐一叫他,他就立刻從電腦桌前站起來,陪着塗諾一起下了樓。
太陽已經西落,天光依然明亮。
樓下小花園裏,肖子睿正跟着保姆在那裏玩。
保姆坐在長椅上玩手機,小男孩一個人蹲在地上玩回力車。
程程一下樓,肖子睿就湊了過來。
兩個男孩常見面,比較熟,一邊玩着小汽車,一邊聊天。
肖子睿說:“他們一吵架就讓我下來玩。”
程程問:“他們為什麽又吵架?”
“我也不知道,”小胖子憂愁地皺起他的小眉毛,“姑姑罵叔叔是野種,爺爺就罵姑姑,姑姑就哭,爸爸抽煙。程程哥哥,什麽是野種?”
程程小大人一般,連忙打斷,“不是好話,別說了。”
小汽車比大人吵架好玩,男孩們的聲音漸漸小下去。
塗諾撿着向陽的土收了一堆,倒出從樓上帶下來的營養土混合均勻了,裝了兩個花盆。
她用塑料袋提着花盆站起來,叫上程程一起上樓。
肖子睿有些不舍,跑着追到單元樓門口。
他拉住程程,又看了看塗諾,對程程說:“程程哥哥,我想去你家吃飯。”
程程連忙拒絕,“那不行,你爸爸不讓你吃別人家的飯。”
小胖子有些失望,大眼睛看着塗諾,“那姐姐,你來我家吃飯。”
塗諾,“……”
去大領導家吃飯?
當然不行。
塗諾剛要拒絕,樓道單元門突然就被從裏面推開了。
小區樓道門是那種比較厚重的老式單元門,推門的人還用了很大的力氣。
塗諾躲閃不及,手裏的袋子碰到了鐵門,咔嚓一聲,花盆碎了。
塗諾正心疼着宋姐的這對宜興紫砂盆,就聽見程程在喊,“姐姐,你的手……”
程程這樣一喊,她才感覺到手指上的疼痛。
剛才下意識去擋門,手碰到了花盆的碎茬,劃破了。
嚴承光從裏面走出來。
夕陽之下,他白襯衫西裝褲,五官豔過夕陽,卻眉頭緊鎖,眉宇間盡是晦暗之氣。
他像是根本就沒有看見門口的這些人,抽着煙大步往外走。
程程叫住他,“叔叔,您把姐姐的手弄傷了。”
嚴承光聞言才停下腳步,還淬着火氣的目光就投向了塗諾。
面前的女孩幹淨白皙,梳着順直的馬尾辮,戴着眼鏡,穿着簡單的白T恤牛仔褲,一副青春劇小女主的清新純淨。
而她身邊充當護花使者的程程已經長到一米八多,模樣也帥氣。
濃夏樹蔭裏,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是一集浪漫青春劇。
嚴承光把煙灰一磕,痞痞一笑,問向程程,“小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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