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糯糯會為我負責嗎?
塗諾就知道不好支使嚴承光幫忙的。
這下好了, 他幫她提了一次書,她花了幾百塊給他洗圍巾,洗好還得再給他送回去。
這天下午的時候, 幹洗店老板通知塗諾去取圍巾,她卻直到晚上七點多才能有時間。
不過老板告訴她, 他們晚上九點才關店,讓她不要着急。
塗諾要出門取圍巾的時候, 葉茜還沒有回來。
塗諾今天晚上要聽網課, 她的藍牙耳機卻被葉茜借走了。
為了不耽誤聽課, 塗諾在出門前給葉茜打了個電話。
都已經快八點了, 葉茜那家夥卻還在距離學校幾十公裏外的商城玩密脫。
不過, 葉茜說他們準備九點的時候轉場來師大附近新開的酒吧繼續玩。
好吧,塗諾就先去吃了晚飯, 又背了兩道題,然後再去取圍巾, 順便找葉茜拿耳機。
晚上八點半,塗諾趕在幹洗店關門前取了圍巾, 再去32號酒吧找葉茜。
新開業的酒吧, 優惠力度很大,這個時間點已經是人滿為患。
塗諾走到酒吧門口,先給葉茜打了電話, 葉茜沒有接。
沒辦法, 她只好直接去裏面找她。
塗諾剛進去, 葉茜的電話就回了過來。
她告訴塗諾她在二樓的包廂,叫她上去認識一下她的新朋友。
塗諾不想上去,就跟葉茜約好在一樓吧臺見面。
酒吧裏人很多,舞池裏燈光閃爍。
那邊音樂開得比較大, 這邊相比較還算安靜。
塗諾坐在吧臺前的高腳椅上等到口渴,還不見葉茜下來。
她不由就看向吧臺裏面,想着要不要點杯東西喝,卻又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嚴承光的約法三章。
算了,既然都答應過了,還是一會兒出去了買杯奶茶吧。
塗諾繼續坐在那裏等待着。
吧臺裏面,帥氣的調酒師正在專心致志地調着酒。
旁邊光線昏暗的角落裏,有兩位男士在喁喁地說着話。
塗諾百無聊賴,輕輕地轉動着椅子玩。
她轉了一圈又一圈,正玩得有趣,就奇奇怪怪地覺着好像有人在看她。
等她停下椅子四處看了看,她的周圍,除了昏暗光線裏兩位還在說話的男士,并沒有其他人啊。
不過,那位被擋住半邊身體的男人,好像有點眼熟。
塗諾剛想再去仔細地看一下,葉茜卻在叫她了。
葉茜是和她的一位朋友一起下來的。
她朋友是個男生,長得高高大大的,塗諾并不認識。
男生先向她問了好,塗諾也沖人點了點頭。
然後葉茜就向她抱歉,說她的那群朋友太熱情了,塗諾真應該也去認識一下。
塗諾沒興趣,只想拿了耳機趕緊回宿舍。
葉茜把耳機給了塗諾,塗諾要走,葉茜的那位朋友卻叫住她。
原來,他給葉茜和塗諾一人點了一本飲品。
葉茜把那杯晶瑩剔透的吉普賽人遞給塗諾,擔心她不要,就說是她請的,謝謝她的耳機。
葉茜他們走了,塗諾看着那杯酒,就感覺口渴得更加厲害。
塗諾讀大學以後,也跟同學出來酒吧玩過。
酒吧裏的這種酒也嘗試過一些。
而且,她自認為酒量也還可以。
她又不貪杯,偶爾喝一點,是沒有問題的。
塗諾這樣自我勸說着,又心虛地往四周看了看,手指剛要碰到杯子,旁邊一只大手突然伸過來,掌心向下罩在了杯子上。
塗諾,“……”
嚴承光雖然擋住了塗諾的手,卻依然扭着頭在跟身旁的男士說着話。
塗諾趁機就想溜,剛一轉身,手腕就被拎住了。
“不好意思,是我家小孩兒。”
嚴承光向人道個歉,就拎着塗諾轉到了一邊。
塗諾瞄了一眼旁邊的那個陌生男人,就覺得可丢人。
她掙開嚴承光的手,小聲說:“我沒想喝。”
“……”嚴承光安靜地看着她。
“我就覺得這個挺貴的……”
“算了,”塗諾皺皺眉,“你不信就算了。”
她說着又看了一眼那杯酒,要走,想起手裏提着的圍巾,就遞給嚴承光,“洗幹淨了,還給你。”
小姑娘明顯是生了氣,看着她氣鼓鼓的要離開,嚴承光叫住她,“回來。”
塗諾不情不願,“幹嘛?”
嚴承光依然笑眯眯的,他把葉茜朋友點的那杯吉普賽人推到一邊,又給她點了一杯一模一樣的,“沒有說不給你喝,喝了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
男人的嗓音溫柔,态度也大度,塗諾一時怔住。
嚴承光手指敲了敲桌子,“坐過來。”
“哦……”
莫名其妙的,塗諾又回來了。
她重又爬上高腳椅,一邊小口小口地喝着酒,一邊豎起耳朵聽嚴承光跟人說着話。
可是,他們說的事情太深奧,一堆的高科技術語,她完全聽不懂。
聽不懂,卻又不想走。
等嚴承光談完,跟人握手告別,轉身一看,小丫頭趴在吧臺上,舉着細高的玻璃杯,當成萬花筒那樣照着燈光在玩。
嚴承光無奈地笑了一下,走過去,“回去嗎?小酒鬼!”
這款酒以伏特加做基酒,樣子看着誘人,其實後勁兒挺大的。
小姑娘明顯不勝酒力,臉頰上起了兩朵酡紅,耳朵尖都是粉色的。
塗諾不喜歡小酒鬼的稱呼,她軟軟綿綿地爬起來,指着嚴承光說:“是你讓我喝的。”
“是我。”嚴承光不抵賴。
他從袋子拿出那條圍巾看了看,洗得挺幹淨的。
“那我再送小酒鬼回家吧。”
他說着,拿着圍巾就想給塗諾戴,塗諾卻推開他,“不要,熱。”
嚴承光按住她的手,“外面很冷,會凍掉你的小耳朵的。”
說着,他擡起手,剛要捏一捏她的耳朵,卻又垂下了。
算了,萬一惹到她,再被拉黑個一年半載可就不好了。
嚴承光給塗諾圍好圍巾,再往下壓一壓,露出她小巧的下巴,“走吧,我送你回家。”
塗諾感覺自己真的有些醉了。
她沒想到只是那麽小小的一杯卻比那天喝的起泡酒的後勁都要大。
她腦袋沉沉的,腳步也有些浮。
不過,她還記得嚴承光的約法三章。
她低頭看着路,說:“你不讓我出來喝酒,卻又讓我喝酒……”
塗諾的舌頭都不怎麽聽話了,卻還在跟嚴承光派責任。
嚴承光扶住她的肩膀,溫柔地說:“是我錯了,你好好走路。”
塗諾感覺自己一直在好好走路的,她指着嚴承光,說:“是你說話不算數,你是小狗!”
“好,我是小狗。 ”
嚴承光笑着,想把自己的手套給她戴,她卻不讓。
嚴承光無奈,只好把她的手牽住塞進自己的口袋裏,“裝好啊,不然爪爪也給你凍掉了。”
這一次,塗諾倒是沒有拒絕。
兩個人走了一段,塗諾還是想不開,她吸了吸鼻子,又說:“嚴承光,你說,你是不是小狗?”
塗諾擡頭看着他,“你以前就騙了我,現在還騙……”
說到這裏,她突然委屈起來,“你不讓我跟別的男生喝酒,卻騙我喝伏特加……”
小丫頭不肯走了,她把手從嚴承光的臂彎裏抽出來,蹲在地上就哭起來。
嚴承光連忙蹲下來,捧起她的臉,“怎麽還真的哭了?”
路燈光下,塗諾臉上亮晶晶的,眼淚糊了一臉。
嚴承光摘下手套,用手給她擦。
塗諾還是不能想明白那個道理,“你跟我約法三章,卻又讓我喝酒……”
嚴承光幫她挑開被淚水沾到臉頰上來的發絲,嗓音低緩溫柔,“因為我不是壞人啊。”
“不,你是!”塗諾盯着嚴承光,點了點頭,“你是一個大壞蛋。說過帶我吃遍明大食堂的,現在,燒魚宴都不帶我,嗚嗚……燒魚宴都不帶我,你就是一個大壞蛋……”
“好吧,我是。”嚴承光哭笑不得。
他再幫她擦一下眼淚,“我就是一個大壞蛋。那……”
“糯糯,”嚴承光看着塗諾清晰的眉眼,啞聲問:“我帶你去吃燒魚宴,你等我慢慢變好,好不好?”
塗諾好像沒有聽明白嚴承光的話,看了他好一會兒,搖了搖頭,把臉埋起來,喃喃地說:“不好,太累了,改變太累了。”
嚴承光笑了,“那你要我怎麽做?”
怎麽做?
塗諾擡起頭,怔怔地盯着嚴承光看了一會兒,嘴巴一扁,“我要你背背我……”
嚴承光,“?”
“我的腿有好多條,我不知道要邁哪一條了,它們都不聽話,嗚嗚……就這樣……”
塗諾拉着嚴承光的手,掙紮着站起來,像個蹒跚學步的小嬰兒一樣,想用動作告訴他,她真的有很多條腿。
“就這樣,嚴承光,它們有好多條,都不聽話……”
嚴承光又好笑又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糯糯不怕,我背着你。”
嚴承光蹲下來,塗諾抽抽搭搭地趴上去。
可是,嚴承光一站起來,她又害怕,“不行,太高了,我害怕……”
“那我彎着腰。”嚴承光說着,果然就彎下腰去,“你閉着眼睛。”
就像小時候那樣。
前面的路不長,路燈溫暖昏黃。
塗諾趴在嚴承光的背上安靜下來。
就在嚴承光以為她睡着時,卻感覺她用手指在他背上畫着什麽。
很輕,隔幾秒種就畫一下。
嚴承光問她,“糯糯,你在做什麽呢?”
“我在數數。”小丫頭聲音軟軟的,帶着鼻音。
“在數什麽?”
“數羊。”
“……”
“我每數一只就在黑板上面畫一道。”
“……”
“這樣就不會數錯了。”
“……”
這是還醉着呢。
以後還真得看好了,千萬不能讓她晚上一個人出來喝酒。
前面就快到明師大了。
嚴承光擡頭看了看燈光明亮的門口,說:“糯糯,可以和你商量個事嗎?”
小丫頭又在他的背上畫了一個道,軟軟地答應着:“嗯,行。”
“就是,”嚴承光有些不好開口,“以後,可不可以不要跟你同學說,我是你的叔叔了?”
應該是數羊數困了,塗諾打個哈欠,“那,你是我的什麽?”
“……”嚴承光咽了咽喉嚨,把那三個羞恥的字咽下去,說:“那就哥哥吧。”
“哥哥不行的……”
塗諾在嚴承光的背上蹭了蹭鼻子,“叫哥哥,你就吃虧了。”
這還是他告訴她的。
他和她六叔是同學,她應該叫他叔叔。
嚴承光停下腳步,把塗諾往上送了一下,厚着臉皮說:“吃點虧也是行的,我現在,不怕吃虧了。”
“哦,”小丫頭還是有點迷惑,“哪,你叫我六叔什麽呢?”
嚴承光思考了幾秒,“那就,也叫叔叔吧……”
“那好吧……”
塗諾答應了一聲,就沒有了聲音。
小丫頭睡着了,嚴承光的腳步更加慢了下來。
前面就要到師大了。
寒冷的深冬夜晚,嚴承光感受着背上溫軟的一團,希望路可以長一些,再長一些……
他對睡着在他背上的女孩說:“糯糯,你知道嗎?你能把我重新加回來,我特別高興。”
“這一年多以來,我很努力很努力,就是想有一天可以跟上你的腳步。”
“其實,我還有個小秘密沒有跟你講。”
“就是……”
嚴承光輕輕地笑了一下,“我喜歡你。”
“不再是大人對小孩的那種,而是,想永遠在一起。”
“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當初她離開的時候對他說,他們的世界不一樣,生活的節拍也不同。
她怕麻煩,所以只能離開。
現在,他走進了她的世界,并努力地想跟上她的節拍。
雖然看起來有些不合時宜,甚至有點笨拙。
但是他會更加努力地去改變,希望她不要嫌棄。
嚴承光自言自語地把心裏的話說完,輕輕籲出一口氣。
然後,就聽見小丫頭在叫他,“嚴承光……”
“嗯?”嚴承光的心口咚地一跳,剛才的話,她都聽見了嗎?
塗諾,“你去醫院檢查了嗎?”
小丫頭的聲音綿綿的,像是在做夢。
嚴承光笑了,這是做夢都在想着那件事呢?
“去了。”他說。
“醫生怎麽說啊?”
塗諾聲音很黏,像是在努力支撐不要睡着。
“醫生說啊,”嚴承光勾了一下唇角,“太嚴重了,壞掉了。”
“壞掉了啊?”後面的人已經困得快要糊掉,還在跟他有問有答,“那怎麽辦呢?”
“是啊。糯糯準備怎麽辦呢?是你撞得啊。”
嚴承光哄起小孩來毫無心理負擔。
“哦,是我撞的……”
嚴承光感覺塗諾的腦袋已經支持不住向一邊滑。
他連忙歪了一下肩膀,又把她推回來。
他繼續哄着她,“糯糯會為我負責嗎?”
這是那天晚上,他給她發微信,發出去以後又撤回的一句。
他知道騙小孩很無恥。
如果真的壞掉了,他絕對不會耽誤她。
可是,現在,不是沒壞嘛。
“會的……”
塗諾又蹭了蹭臉,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待着,哼唧了兩聲,迷迷糊糊地說:“我會為你養老送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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