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年月

張佩遠回上海前我們說好，在知道艾倫的申請結果之後，我們再談結婚的事。

上班後，安妮的大眼睛掃過我手指，又盯着我。

“你訂婚了？”她問：“這怎麽可能？我都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他在中國。”我說。

“你們還在一起真難得。”她說：“我前男友就坐在我身邊時，還在和另外一個女孩兒發短信調情。他一去上班，我覺得他就像去了月球，什麽事情我都管不着。”安妮笑說。對于不值得的感情，她沒有任何悲傷。

不久就要過感恩節了。王燕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去她家過節。我和她很久沒見，她說自己就要結婚了。

“他是個美國人。”她說：“工作時認識的。”

盡管王燕在這畢業的大半年裏經歷了一次分手，又再戀愛到談婚論嫁，應該是有不少跌宕起伏。她的語氣波瀾不驚。

她上次bar沒考過去，打算明年再考。而且我們畢業後在美工作一年的時間就要到期，這也許都是她急着結婚的原因。

王燕已經搬到了未婚夫湯姆家裏，聚會也在那裏。除了我，她還約了勞拉和餘同。

我和餘同先到。餘同看着我的戒指，一臉苦相的說，“你怎麽訂婚了？不是說好陪我在這兒孤苦伶仃麽？”

“元夕早就心有所屬了。”王燕從廚房端出烤好的火雞，“她把我們都騙了。你看她兩眼不聞窗外事，感情生活十分豐富。”

王燕又說餘同：“你呢？還不抓緊找個男人。”

“急什麽。”餘同說：“反正我老板現在也給我辦了H1（工作簽證）。我混兩年再說。”

王燕沒有接話，默默的準備着餐具。

我和餘同都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的尴尬。我們都猜到王燕是因為想拿綠卡而結婚，餘同的一句無心之詞正好刺痛了她心中的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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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同反應到自己的失言，連忙說：“我還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像你和湯姆這樣，我也羨慕啊。”

王燕擡頭，幹笑一聲，似在自嘲。餘同也緊張一笑，真是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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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勞拉來了，還帶來男朋友凱文。

湯姆也下班了。湯姆微胖，中等個兒。他家在紐約，在波士頓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一個開發綠色能源的小公司工作。

他很健談，和凱文聊愛國者隊，聊音樂，還聊到他去年去西部的旅行。

凱文提到他家裏的農場，還給我們看了照片，一望無際的七百公頃土地很是壯觀。

湯姆微笑，眼睛陷在圓圓的的臉蛋中，“別提牧場，我現在公寓外面有個車庫都開心的不得了。”他從小生活在紐約，車庫對他成了奢侈品。

餘同在手機上的Skype上看到了蘇立（法碩班同學）在線，視頻說了幾句話。蘇立已經改行做了教育咨詢。

我們說話時，蘇立還在地鐵上，穿着去年我們感恩節購物時她買的大衣。她當時買了7件大衣，說過一年穿一件，7年之後她要做到中美兩邊随意穿梭。

大家都在忙忙碌碌中一年年的蹉跎。

晚飯後，我們回家，我送了餘同一程。她住在市中心，平日上班逛街很方便。房租雖然貴些，她沒買車，省下的養車費支付房租中。

餘同她有點兒喝多了，臉蛋紅撲撲的。

“你未婚夫可真好。”她說：”你在這邊，他還想着你。看看我們的那些男人，都不知道混到哪裏去了。”

“我剛出國時，我們也分了。”我說。

她瞪眼看着我好像看個獨角獸，“這麽折騰，你倆還沒分手，百分之一的幾率。”

她又問：“有沒有想回國？或者你就留在這裏。不少人都這麽做。男人回去賺錢，女人在這兒看孩子。你還有工作，留在美國呼吸新鮮空氣多好。”

“他要來來回回很麻煩。”我說。

“人生就是個麻煩。”餘同說：“你看看王燕，看看蘇立，再看看我。無論在國內國外，我們都有一群亂七八糟的事兒。”

“你知道有很多人想經歷你現在的亂七八糟麽？”我說。

餘同大笑：“這也是。你知道我的幾個朋友還向別人宣傳我的光輝事跡，說我在波士頓安居樂業。我就想，怎麽我也成了榜樣？”

我在餘同的公寓樓外停下。她下了車，睡眼惺忪的說：“什麽時候到我家來坐坐，把你男朋友也帶來。我看看搶不搶的走。”

我說：“我會告訴他你的邀請，回頭把你照片發給他。”

餘同做了個服從的動作，說：“等我選張美照。雪白的脖頸，盈盈的笑容。”

我們揮手告別。我到家時十點多了。客廳的窗臺上點着裝飾燈飾，一閃一閃。瑪麗去了她叔叔家。對面的艾倫一家也去了親戚家。走廊裏很靜，公寓樓外面的停車場停着停着三輛車。

我享受難得的安靜，也覺得失落，很希望張佩遠在我身邊。

手機響起，正是他。上海現在接近午休時間。我們聊了一會兒。

忽然想起來去年給他買的圍巾，就拿給他看。

他說：“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你再給我戴上吧。”

我不禁想到：明年這個時候，我會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