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戴一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街上橫沖直撞,不顧街上被他撞倒對他罵罵咧咧的路人,聽不到橫穿馬路引起的急剎聲和喇叭鳴叫聲,不管後面氣得跳腳追着他跑了好幾條街還是被他甩到了身後的交警……
怎麽回事?不是應該死了嗎?為什麽會出現?
一定是自己在做夢!對,是自己在做夢!趕緊醒過來,趕緊醒過來!戴一瞎跑亂闖一頭紮緊了一個小弄裏。被小路旁堆得亂七八糟的紙箱絆了一跤,一個跟頭栽進了紙箱裏。雖然有紙箱的緩沖,但還是讓戴一疼地皺起了眉頭。這麽一摔,也讓戴一清醒了些。仰躺在紙箱裏,戴一突然什麽都不想動。
這條小弄一點也不寬敞,僅能容兩個成年人并肩走過,這麽窄的弄堂裏,堆放了這麽多紙箱,不看路瘋跑的戴一怎麽可能不摔跤。兩邊的牆壁是青磚一塊一塊堆砌起來的,有被小孩子用刀劃過的痕跡,有被風霜雨水剝蝕了的痕跡,有被糟糕的環境污染了的痕跡……都是歲月留下的印記。兩邊的樓房不是很高,向上望去,可以看到那,變成窄窄的一條,天空。
戴一喘着氣,一手覆在了眼睛上,怎麽跑到老城區來了。這麽一摔,慌張的心情慢慢地跟着平複下來。蓋住了眼睛,耳朵的靈敏度不自覺地變強,一陣急促地由遠而近的追跑聲聽得一清二楚,剛想着糟糕,就有個人跟他之前一樣摔在了紙箱裏。戴一轉頭看了眼,一個被追得狼狽之極的男孩,仰頭往後看了看,三個氣勢洶洶的小混混。
戴一沒有什麽英雄氣概,也沒有路見不平的正氣,只是,這夥人打擾到了他,再加上糟糕的心情并沒有完全散去,他也正好要好好發洩發洩。
戴一站起身,把書包往旁邊一扔,扭了扭脖子,活動着手指,看着眼前火氣騰騰的三個男生,不僅毫不畏懼,更是伸出食指勾了勾,十足十地挑釁。瞬間,弄堂裏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叫喊殺豬的聲音。戴一雖然人長得瘦小,但他真的很會打架。仗着自己人小、靈活的優勢,再加上他向來沒有這種“打架不打臉”的道義意識,全是專挑對方的弱處下手,怎麽陰狠怎麽來。
雖然最後三個男生都躺在了地上哇哇叫,但是畢竟一對三,戴一也沒占到很多便宜,好不容易傷好的臉上又東破一塊西腫一塊。
戴一朝地上躺着的男生啐了口,撿起書包,甩到肩上,也沒再看從一開始摔在紙箱上就沒起來的男生,潇灑地走出了弄堂。
如果這幅樣子回家,一定又會讓陳姨擔心,如果很不巧再碰到戴祿茂,一定是再被揍一頓。可是,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能去哪呢?
腦中晃過一張臉。
其實,每次打架完,遍體連傷不想回家的時候,他都想去找戴以恒。在戴以恒剛搬出家不久,好幾次他都是滿身是傷地跑去找他,因為那時候,他一直都不信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一直呵護他的哥哥真的會離他而去。
直到那天,他鼻青臉腫地出現在戴以恒跟前,旁邊好像還有他的同學。“這誰啊?”那個和戴以恒一般高的男生一臉吃驚地問。
戴一正想說我是他弟弟,可卻被戴以恒一把甩開拽着的手,仿佛像是沾到髒東西似的彈了彈衣袖,嫌惡地看着戴一:“又打架了?不是讓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嗎?”
“哥哥……”戴一委屈地伸出手去,卻不敢再碰戴以恒。
“是你弟弟啊,怎麽沒聽你說過。”旁邊那個男生又咋咋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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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以恒煩躁地揮了揮手:“行了,你別給我瞎起哄。你趕緊回家去。”第二個“你”是對着戴一說的。
“哥哥……我不敢回家,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戴一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可聲音裏卻是掩不住地哽咽。
“不敢回家就少惹事!”
“哥哥……”
“滾開!”戴以恒拍開戴一再次伸過來的髒兮兮的小手,轉身往公寓裏走去。
“诶,你弟弟好像被揍得很慘啊,你真的不理他。”那個男生拽着他問。
“他不是我弟弟。”戴以恒涼薄的聲音随着風輕輕地飄過來。
戴一呆呆地看着那兩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忘了放下手臂,忘了擦拭不知道什麽時候從眼眶中湧出的眼淚。
他記得,那時他13歲吧。
從那次之後,雖然他打了架之後還總是會管不住自己來找戴以恒,但從沒再戴以恒面前出現過。總是在小區外晃蕩着,看到戴以恒回來了,就趕緊躲起來,只敢遠遠地看着他。每次都是蹲在某個角落直到腳麻得不再屬于他的腳的時候,才一拐一拐地慢慢地回家去。
就算夏天那幾天戴以恒回家來的時候,沒有再在他靠近時讓他“滾開”,可是戴一還是不敢出現在戴以恒面前。不過,還是想見他,非常想見他。
東想西想的時候,戴一已經來到了戴以恒的公寓前。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霓虹燈早已亮起,戴一擡頭望了望,戴以恒那間房沒有光亮。
還沒回來!
戴一慶幸地想,這樣就可以看到他了。
其實戴以恒住的地方是在杭州市區,離蕭山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很多時候戴一過來的時候,都只能看到戴以恒房裏亮着燈,那就表示戴一不能“偶遇”到戴以恒。那他就只能看着那抹光亮發呆,直到再不走就趕不上末班車了才蹒跚着離開。
看來,今天還是有點運氣的。戴一邊想邊往一直是他“藏匿之處”的那片矮叢走去。
“你怎麽在這?”
身後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
戴一的身形一頓,這麽熟悉的聲音,頓時讓他脊背上冒出股寒意。他慢慢地轉過身,因為背光,看不清那人臉上的面容,但那颀長的身影、冷漠的眼神,都足以讓他知道是誰。戴一張了張嘴,想叫哥哥,卻又怕引起他的厭煩,咬着嘴唇閉上了嘴。
“啞巴了?”戴以恒走近了幾步,待看清戴一臉上又添新傷的時候,不禁皺了皺眉。
看到戴以恒好似又要露出厭惡的表情,戴一趕緊開口:“今天我們學校有活動,活動結束後老師說可以自由活動,我是正好從這裏過,要……要去坐公交……”在戴以恒銳利的眼神下,戴一謊話說得冷汗涔涔、結結巴巴,“我馬上就回家去了,那個……再見……”說着,就要從戴以恒身邊擦身而過。
“等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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