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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經黑透了，黎澈出門後再沒有回來，書翻了幾頁又看不下去，百無聊賴地盯着手表秒針，“咔、咔、咔”的腳步聲緩慢得如同垂死老人将要消失的呼吸。每一秒都被無限拉長，她想要沉浸在回憶裏，卻總是被另一個“咔”迅速拉回現實。

她閉上眼睛聽着那聲音，然後聽到黎澈推開門走近，他就站在她的背後。溫泉屏住呼吸，繼續裝睡。

她感受到頭頂籠罩起一片陰影，那人的呼吸輕輕噴灑在她的鼻側。——她被輕柔地吻了一下，在臉頰。

她幾乎分不清這一切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但她還是睜開了眼睛，心髒狂跳着，飽含期待。身後的人輕撫着自己的頭發，很憐惜的樣子。

“黎澈“道：“Spring……”

不是黎澈！她轉回頭，Daniel…

“Dan…”溫泉有些尴尬，一瞬間百感交集：“哦，是你啊。”

“嗯。”他說。

Daniel一點也沒有變，還是那種一絲不茍認真嚴肅的樣子。他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冷冰冰的，卻讓溫泉有着不能描述的放松與感動。

“……”溫泉踟蹰了會兒，裝傻地問：“你怎麽在這？來度假嗎？”

“不是。”他說。

“那做什麽？”溫泉笑起來。

“找你。”

“奧……”她繼續道：“有事嗎？”

“有。”

“？”溫泉面帶疑惑地看他。不禁氣悶，又攤手道：“找我做什麽？若是有什麽事兒，你全權處理好了。”

“好。”他看着她無所謂的樣子喃喃：“我全權處理。”

說着，就蹲下-身為她穿鞋。他的手掌寬大掌心粗糙幹燥，一下就握住她細瘦的腳踝。溫泉驚怒之下用力回縮，膝蓋卻被手肘巧妙壓制住，絲毫也動彈不得。

“你給我放開！”溫泉窘得滿臉通紅，用力掙紮卻不得法：“Daniel，你怎麽回事！”

Daniel沉默地穿好這只穿那只，又三兩下給她扒下睡裙。溫泉驚得滿頭是汗，被一只手夾在腋下，小雞一樣徒勞掙紮。

Daniel不予理會。熟練地為她穿上外套和長褲。

溫泉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卻還是那個不鹹不淡的樣子。溫泉深知Daniel一棍子打不出一句話的性格，只能無奈地生悶氣。然後就被Daniel抗在了肩膀上。

“哎哎哎！”溫泉被驚得直冒冷汗。“你幹嘛！放我下來啊啊啊啊——Daniel、Daniel、你瘋了嗎？！放我下來！放開、、”

“閉嘴。”說着把她丢床上，煩躁地拿着睡衣就要悶她嘴裏。

溫泉立刻老實閉上嘴，做了個拉上的動作。

“……”

“我帶你去洛杉矶。”似乎在确定她是否老實，說話時手裏還拿着她的睡衣好像随時都能塞她嘴裏=_=

“幹嘛？”溫泉坐在床上問。

“治病。”

“沒用的，治不好。”她往床裏面縮了縮，抱着膝蓋。

“能治好。”他長臂一伸将她撈過來，認真地看她：“找最好的醫生。”

“我是熊貓血。”

“能治好。”他摸了摸她的頭發。“熊貓血的人很多。你不要想多。”

“跟我走，我照顧你。”他的眼神像是一個牢籠，緊緊将她鎖在裏面。溫泉知道他在征詢她的同意。

他依然面無表情，對着這張熟悉的臉，溫泉卻心裏瞬間就柔軟下來。她忽然覺得那些過去的恩恩怨怨都不大重要了。

“嗯。走吧。”溫泉跳下床。拉起他的手臂：“去洛杉矶嗎？”

“對。”他站起來整理了下被弄皺了的黑色西裝。略有些不自然地低下頭。

溫泉覺得自己大概是有些明白他，那是害羞了。……于是忍不住扯起了嘴角。

“我很高興啊。”她說。

“嗯？”Daniel給她戴上墨鏡。

溫泉對他招招手。他彎下腰。溫泉遲疑了一下，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你這是帶我去浪跡天涯嗎？”

“……不是。”他真的臉紅了，眼神躲閃起來：“去洛杉矶。”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是想要吻他的。只是，她忽然覺得這樣做實在是太過自私了。遵循自己的好惡，全然不顧他人的感受，留下無法收拾的爛攤子最後一走了之——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做法。她一向認為我要怎樣你不要管，你愛我是你自己的事，也與我沒有關系。一直覺得這種想法很先進很時尚也很适合自己。現在看來，并不是。

人都是感情動物，那些讓人誤解讓人浮想連篇的語言和行為，最終都會影響到或者傷害到別人和自己。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不論秉承什麽樣的信念，那種理所當然地認為“與我無關”，只是推卸責任罷了。

很遺憾。與當初被告知得了絕症時的不安和恐懼不同，半個月裏，她想了很多。她究竟為什麽非要活着呢？

這世上美好的東西她都領略過了，金錢和權勢她都擁有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那種東西很好也很讓人迷戀。可到最後她也并不願意在體驗一次了。

她相信如果一直這樣活着，未來并沒有什麽好的。她最美麗最輝煌的時光已經成為過去，未來只會越發的衰老、虛弱和尴尬。

人都是要死的。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死去，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其實我并不想拒絕你的好意，但Daniel，我不走。”她笑着試圖向他解釋：“相比于遠走他鄉尋找最後一線生機，我寧願在這裏等死。你看，希望那樣渺茫。”

看到他的臉色陰沉下來，溫泉繼續道： “不知道你是否這樣愛過一個人，不管他是不是對在意你，只要能看到他、跟他打個招呼就很開心。或許你不知道，在他的卧室裏，連被囚禁我都覺得很幸福了。我覺得這樣的幸福已經足夠我去平靜地面對生死。”

“去了澳洲或者是洛杉矶又能怎麽樣呢？或許我能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找到匹配的骨髓，就這樣永遠遠離他活下來。更大的可能是我孤獨地死去了，并且至死都無法見他一面。這兩種可能對我來說都是折磨。我寧願留在這裏。我寧願快點死掉。”

溫泉擡起頭，才發現身邊這人的氣壓已經降到極點。他緊緊握住拳頭，額頭上爆出蜿蜒的青筋。惡狠狠地看着自己，似乎馬上就要爆發。

溫泉忽然覺得自己自私得過分，于是低下頭輕聲道：“對不起。”

許久才聽到他低沉醇厚的聲音。“沒關系，”他說：“已經說了，我全權處理。”

溫泉就這樣被抗在肩膀上下了樓，她又怒又怕聲音都變了調，她邊拍他的後背大叫：“不！我不去！Daniel你給我滾開！”

她頭朝下一時驚慌失措，撲騰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用膝蓋頂他的肚子。可惜Daniel早有準備，輕松鉗住她胡亂蹬的腿，把她翻過來抱在懷裏。溫泉被強行扛着帶進車庫，又被他用力扔在副駕駛上。中途她尖叫怒罵Daniel一概不理，她一掙紮他就緊緊抓住她。

溫泉氣得臉都紅了，開口聲音就有點抖：“你…你幹什麽！”

從一開始見到她，她就一直裝傻。她寧願死都不想離開，這時候還問他幹什麽！

“我幹什麽？“他咬牙切齒地反問，打開發動機，車子“轟！“一聲沖出車庫。“我想幹你！“

然後一直咬着牙一言不發。

溫泉起得臉色通紅，整個人都顫抖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平複下呼吸顫着聲音道：“你…你給我停車！我要下車！——停車！！”

車窗外不斷後退着霓虹，Daniel冷冷地說：“你覺得跟我幹很屈辱嗎？”

溫泉臉色發白，指甲陷進掌心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Daniel看到她的表情，莫名地越發煩躁，傷人的話一句接着一句：“難道你現在才開始覺得羞恥嗎？我一直以為你很喜歡被人幹呢！為什麽我不可以呢！啊？！”

“……哦，我明白了，你只喜歡跟陌生人幹是嗎……”

溫泉震驚地盯着他，眼睛大睜，嘴唇顫抖着終于說出句話來：“這、這跟你有什麽關系！！”

Daniel本是滿心希望地要帶她去美國治療，想要彌補曾經的虧欠。甚至決定如果她死了，自己也追随而去。在她身邊這麽多年，他從沒有想過自己能配得上她。一直以來，只要能陪在她身邊，就覺得心滿意足。

然而欲望是永無止境的，他無法控制欲望一次次的擴大。想要靠近他獨占她甚至囚禁她，每一次的爆發，每一次失控都讓他後悔不已……

此刻，溫泉的話讓他再一次失控…與他…無關…？！

他依然是面無表情，繼續自顧自地說：“溫泉，你難道就那麽賤嗎？沒有男人不能過活嗎？好！那我來滿足你不就好了……”他心中脹痛，頭腦被血氣沖得昏昏噩噩，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麽。

溫泉咬着嘴唇臉色鐵青。聲音很沉：“我就是賤，賤人自有天收，輪不到你。你憑什麽？況且我馬上就要死了。”

Daniel憤怒地轉頭看她，她也轉過頭看向Daniel，眼睛裏晦暗不明。

她的聲音極輕，像是從靈魂深處流淌出來：“我又不怕死。”她說。

Daniel此時又怒又急，整張臉都猙獰起來，額頭青筋暴起：“你給我閉上嘴！”

此時，車子剛好駛到岔路口處，側面一輛皮卡轟隆隆極速駛來。已經是深夜，路上車輛稀少。況且正值綠燈，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會有車這樣直闖。對方車速太快，打方向盤已經來不及了。而且那是正對着溫泉的方向。

溫泉根本就沒有辦法思考，那一個瞬間看着越來越亮的車燈和卡車靠近的聲音大腦一片空白。卡車幾乎是一瞬間就撞了上來，Daniel在卡車撞上的那個瞬間身體撲到了溫泉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