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火曜日

外面, 怪物掄起滅火器再次猛擊玻璃門,雪花紋路圍繞那個拳頭大小的窟窿綻開。

聽到巨大聲響,顧萌埋在恩瑾懷裏顫了一下, 恩瑾反手捂住他一邊耳朵,仰頭看向天花板, 長方形的百葉風口中央有根紅絲帶靜靜系在那兒。

他捏捏顧萌耳朵,道:“走通風管道。”

恩瑾腿長,一步蹬上半人高的辦公桌,三兩下就将風口處的防護罩拆除。

扔了防護罩,探進通風管道裏望了一眼,低下頭,他向顧萌伸出手:“一直朝前爬,等看到安全通道再下去。”

這時, 門上的玻璃掉了一半,不堪重負地搖搖欲墜, 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扭曲着四肢往不大的窟窿裏鑽,半個身子爬上了抵在門前的辦公桌上,披頭散發, 眼神陰森,貞子第二。

顧萌差點吓哭, 趕忙拉住恩瑾的手,借力上了桌。

正要進入通風管道,突然想起一件事,猶豫幾秒,身子一矮就要下去:“你先上, 我去取一下心髒。”

恩瑾明白他指的是什麽,按住他, 轉身跳下桌子,前往陳列櫃。

無數的低低淺淺的哀嚎聲如幽靈般飄蕩,混合着實驗室內的警報鈴響,場面混亂不堪,如同煉獄。

門口的女人已經鑽進來了,滾了一圈跌下辦公桌,正在掙紮着爬起來,她的後方,一個孔武有力的男人徒手敲碎剩下的玻璃,轉了轉脖子,一腳踹開堵在門口的辦公桌。

顧萌心裏咯噔一下,急得拍了下管道口,回頭喊道:“恩瑾!”

恩瑾拿到了裝着西亞心髒的罐子,看了眼門口,快速跑到顧萌的位置,将罐子遞給他。

顧萌不再猶豫,撐住通風口邊緣上去,一手抱着罐子,以四肢着地的姿勢在管道裏不停地往前爬。

恩瑾緊随其後,只是才剛爬進管道裏,一個女人尖叫着從通風口探進一個腦袋,面目猙獰,雙手瘋狂向前抓撓,恩瑾的腳踝差點被抓個正着。

前方,顧萌聽到動靜後停了一下,因為無法轉身查看情況,緊張得有些氣喘:“恩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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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

恩瑾絲毫不慌,繼續向前爬。

過了一會,顧萌聽到身後突然沒頭沒尾來一句:“你屁股真翹。”

“……”

顧萌菊花一緊,臉一紅,爬得比先前更快了。

地下實驗室內,外形奇怪的男男女女蜂擁進來,在室內大肆破壞,紙張紛飛,實驗器材碎了一地,陳列櫃上的瓶瓶罐罐掀翻一片。

極度混亂中,一人發狂撞到了桌角,上面的相框跌落到地上,玻璃裂開,黑白相片裏,戴圓框眼鏡的男子漸漸收斂笑意,臉部的色彩發暗發沉,眼睛迅速變為燒焦的兩個黑洞。

爬到通光處,顧萌用手肘頂開百葉式防護罩,坐到通風口邊緣往下一躍,穩穩落地。

不一會,恩瑾也跳了下來。

現在他們在地下一層的安全通道裏。

顧萌看到恩瑾臉上蹭到了灰,随手幫他抹掉,若有所思地開口:“上去前,我想去太平間一趟。”

恩瑾一向由着他。

兩人順路又下去一層,來到太平間,顧萌推開門就看到挂在對面牆上的紫色簾布,說出自己的打算:“這裏也是兩個世界的通道口之一,理論上如果有水,就能把心髒傳到另一邊去。”

現在已經超過十點了,在另外一個世界裏玩家有門禁限制,去不了太平間,他只能在鏡像世界裏做一次嘗試。

恩瑾不知從哪找到一瓶剩了一半的礦泉水,遞給他。

顧萌接過,将半瓶水澆向地面,鋪開一小灘液體,緊跟着蹲下身,捧住玻璃罐懸在水面上方。

起初,水平面上沒有顯示任何倒影,情狀詭異,漸漸的,玻璃罐的倒影浮現,顧萌看準時機,松手,裝着心髒的玻璃罐落入平鋪在地上的水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事情辦成,顧萌不由得微笑:“行了,走吧。”

恩瑾看他做完這一切,內心注滿了柔軟情緒,在男人身邊待的時間越長,越容易被他身上某種溫柔的特質打動。

“我最喜歡顧萌了。”

他道。

“乖啊。”顧萌起身,因為經常被班裏小朋友表白,習慣了,沒當一回事地徑直走向門口,“顧萌也最喜歡恩瑾了。”

405房間內,薄晔和唐止等在浴室門口,百無聊賴地玩拍手游戲,一人的手掌朝上攤開,另一人的手懸在對方手掌上方,要趁底下人翻手拍上來前迅速躲開。

薄晔舍不得真用力,每次拍到唐止的手背時,那力道都跟愛撫似的,于是游戲玩得一點都不刺激,愈發沒意思。

浴室裏,兩只水鬼分別頂着恩瑾和顧萌的臉,反剪着手背在身後,臉色難看地跪在浴缸旁。

這麽做是為了方便在鏡像世界裏的原主們上岸。

金方邁着小短腿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沒好氣地瞥了眼玩游戲的夫夫,粗啞難聽的聲音道:“你們那兩個朋友行不行?到現在了還沒回來。”

“我們還沒着急,你急什麽?”薄晔好笑,拉着唐止的手,看向金方,“怎麽?要是他們任務失敗,會發生什麽嗎?”

金方眼睛黑圓,忽略他的真實年齡以及說話時暴露的缺陷,其實是個挺養眼的小正太。

他實話實說:“我出不了什麽事,倒是你們,機會只有一次……”

話音剛落,浴室裏的鏡子震動了一下,幅度雖小,卻被薄晔和唐止敏銳地捕捉到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走進浴室,一人一個按着水鬼的腦袋貼近水面,不一會,水鬼們就被拽了進去。

顧萌和恩瑾一同浮上水面。

顧萌攀在浴缸邊,緩了一口氣道:“出口在水下,我們盡快離開。”

醫院正門找到了,門卡也到手了,唯一麻煩的就是地下室裏那些怪物,他和恩瑾上樓時很順利,沒遇到,怪物們應該還在實驗室裏關着沒出來,只是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最好能趕在他們遍布醫院前離開。

一道紅色身影進入浴室,不客氣地問:“檔案帶回來了嗎?沒帶回來你們可走不成。”

恩瑾手上有份被塑料袋包着的文件,遞給了金方。

金方眼睛驟亮,急切地奪過來,拍了拍塑料袋上的水珠,貪婪地打量着牛皮檔案袋,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薄晔道:“我們現在走,我和Candi去其他房間找通道,順便叫上其他人。”

“不用了。”

金方涼涼道,一邊小心翼翼地拆開塑料袋,從裏面抽出檔案,避免被水珠沾到,看得出其中的東西于他而言很重要。

“你指什麽不用?”

對方這話說得怪異,顧萌有種不好的預感,問道。

誰知剛問完,他周身開始往上翻滾細小的水泡,程度愈演愈烈,一缸的水像是要煮沸一般。

顧萌擡起手四下看看,道:“怎麽回事?”

“你們先出來。”唐止隐隐感到事情不對勁。

突然,四五只手從水裏憑空伸了出來,顧萌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被大力拖拽下去,消失在浴缸裏。

恩瑾想都沒想,直接傾身翻進了水裏,竟是同樣跟着消失。

薄晔拉着唐止遠離浴缸邊,皺眉,看向金方:“你不是說跟水鬼對視才能……”

“金院長現在很生氣。”金方咧着一口恐怖的牙,笑了,補上未說完的話,“現在兩個世界的通道已經開啓,來去不再受條件限制,你們可以直接從這裏去鏡像世界,不用再找其他房間騙水鬼。”

外面走廊裏傳來男人和女人的尖叫聲,下一秒,房間門被撞開,成嬌嬌一臉驚慌失措地沖進來,後面跟着全然吓懵逼的陳家豪。

成嬌嬌找到薄晔和唐止,道:“發生什麽事了?我房間的浴室裏竟然爬出一個人!他要追過來了,現在怎麽辦?”

薄晔長話短說:“這裏不能留了,跟上,我們現在離開。”

說完,當機立斷帶着唐止跨入浴缸裏,直接沒入了水中。

“卧槽!他們就消失了?!”陳家豪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發生了這麽玄幻的事,“人呢?這浴缸漏底的呢?”

成嬌嬌沒理會陳家豪,果斷學着薄晔和唐止的樣子,進入了浴缸裏。

陳家豪雖然害怕,但隊友都下去了,留在這裏更可怕,看了眼金方,小聲罵着髒話給自己壯膽,顫巍巍地扶着浴缸邊緣買進去一條腿。

“哎呀!”

他腳底還沒踩實,整個人就像一腳踏空般摔進了浴缸裏,濺起大片水花,消失不見。

不出半分鐘,浴缸裏的水愈滾愈烈,水泡翻騰,第一只水鬼嘶吼着爬了出來,然後是第二只,第三只……

嘈雜混亂的房間裏,腳步紛雜,人影憧憧,從被套裏拆除的飄絮漫天飛舞。

金方一個人地蹲在角落,心無旁骛地拆開牛皮檔案袋,仿佛有道透明的屏障将他跟周身的世界阻隔開來,連經過他身邊的時間都是慢的。

細線一圈圈繞了開來,他從檔案袋裏抽出一份裝訂在一起的文件,翻到中間的位置,紙張上用彩色別針別着一張照片。

照片裏,一個沒有頭發的女人戴着粉色絨線帽,周身插滿管子,氣色蒼白而又難看,可面對鏡頭時卻笑得十分幸福,右邊臂彎裏懷抱着一個嬰兒。

看着照片,金方露出一個笑容,雖然因為尖利恐怖的牙齒而顯得醜陋,卻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将照片取下摁在心口的位置,寬慰地閉上眼,成熟低啞的男音嘆息一聲:“媽媽……”

薄晔和唐止從浴缸裏爬出來時,恩瑾腳邊已經躺倒三個男護士了。

之後,成嬌嬌和陳家豪陸續在房間裏聚齊。

顧萌三言兩語解釋道:“地下一層關着的都是金院長的試驗品,統統被改造得不成人形,已經變成怪物了,估計對這家醫院的醫生和護士有很深的怨念,要是被抓到沒好處,我們現在去一樓,走安全通道下去,大家路上都小心點。”

僅存的六個人出了門,四樓的過道很安全,沒人經過。

走到安全門前,薄晔推開門,迎面撞上烏壓壓一群人,吓得爆粗口,反應快速地又将門拉上。

那些外形怪異的人堵在安全通道裏,顯然剛沿着樓梯上來,正準備進入四樓。

“朋友們。”薄晔感到拉着的安全門在震動,有些撐不住了,“外面起碼有二十個,可能打不過。”

陳家豪躲在隊伍後方,道:“坐電梯!”

成嬌嬌不耐煩:“到時候大家被堵在電梯裏,後果更麻煩。”

樓道裏起碼還有施展空間。

顧萌看了一圈,硬着頭皮道:“六個人,一人對付三個。”

陳家豪第一個打退堂鼓,縮在成嬌嬌身後:“我……我不行,我一個都打不過。”

成嬌嬌脫下高跟鞋握在手裏,回頭瞪他一眼:“媽的,廢物,整天叽叽歪歪不幹正事,還是不是男人?要不是看你是隊友,老娘敲暴你腦袋!”

“……”

顧萌還是第一次見如此彪悍的女子。

“你們一人拖住一個。”人心惶惶的時刻,清冽的男音響起,“剩下的交給我。”

衆人回頭,唐止不知何時離開的隊伍,剛從一個病房裏走出來,同時手裏拖着一根四十厘米長的鐵棍。

他在牆邊敲了敲鐵棍,掀眸,朝薄晔偏了下頭:“開門。”

優雅淡定,絲毫不慌。

“……”

衆人驚呆,紛紛想向大佬遞膝蓋。

門開了,怪物們姿态扭曲地擠了進來,唐止雙手握住長棍,架開姿勢,目光堅定地邁步上前迎上第一只怪物。

只見他舉着鐵棍往斜下方劈開,體型碩大的男人連聲音都沒發出就倒向了後方,接着移步,側身,刺中第二人的要害。

動作行雲流水,潇灑利落,節奏平穩,短時間內已經放倒兩人,鐵棍在他手中仿佛變成了鋒利的刀劍,招招致命。

顧萌訝然,讷讷道:“Candi他……練過?”

“十六歲拿下全日本劍道大賽冠軍的男人。”薄晔脫掉外套,甩甩手迎上前,“了解一下。”

……

事實證明,一切能靠物理攻擊解決的妖魔鬼怪,在唐止面前都是紙老虎。

一場混戰結束,唐止扔了鐵棍,拍拍手,道:“走吧。”

接着輕飄飄拉開安全門,率先走出去了。

剩下幾人面面相觑,趕緊追了上去。

快走到一樓時,唐止忽然停下,蹙了蹙眉,問:“為什麽都是水?”

顧萌快走幾步,轉個彎,看到樓道裏漫過了半扇門的積水時,心裏緊了一下:“10:45,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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