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水曜日

廳堂的正中央位置擺放一張四方桌, 左右兩邊各置一張柳木椅,右邊的椅子上坐一位穿棉袍的老頭,笑得眯起眼, 一手舉着指向上方。

一動不動,像是蠟制的假人。

此刻, 雷厲和王曉馳呈現膠着的狀态。

阮楚水出言勸解,溫吞的嗓音全被争吵聲蓋住,不起實際作用。

雷厲羅着腰,雙手藏于身前,捂得死緊,他背上趴了一個王曉馳。

兩人都是臉紅脖子粗,互不讓步,撕咬得厲害。

顧萌被吵得腦殼疼, 撸起袖管,大聲喝道:“有完沒完?年齡加起來都過半百了, 遇事還像小孩一樣打打鬧鬧。”

“有沒有點身為成年人的覺悟?啊?!”

“有沒有點身為共青團員的驕傲!啊?!”

“要打出去打!別在這影響團隊風氣。”

仿佛是被顧萌的氣勢鎮住,雷厲和王曉馳擡頭看向門口。

長相溫潤的男子此刻微微愠怒,正穿過四方露天院子朝他們走來, 氣勢洶洶。

“……”

那一瞬間,他們心底升起一種被教導主任支配的恐懼。

見兩人居然消停了, 顧萌斂了斂神色,輕咳一聲:“行了,有話好好說,都別打了。”末了,放軟語氣補充一句, “就當給我個面子。”

雷厲和王曉馳互看一眼,靜止了兩秒, 接着同時掐住彼此的脖子,再次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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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比之前更失控。

顧萌:“……”

兄弟,你們讓我很尴尬……

雷厲朝王曉馳罵道:“你個狗腿子,說誰私藏呢!我先拿到,我光明正大!”

“你不要臉!還不是我提醒了一句你才看到的,孫子搶得比誰都快!”王曉馳年輕的面龐上滿是憤懑,堅定道,“火柴就一根,決不能落在你這種人手中。”

雷厲猛然揮開王曉馳的手,慣性作用下,往後連連倒退幾步,不受控制地撞到主位上的老人。

随着陶瓷般的一聲脆響,老人摔倒在地,崩得四分五裂,同時,密密麻麻的黑色毛毛蟲像漲潮般湧了出來。

突生變故,大家向四面八方散開,避開地上的蟲。

但那些蟲仿佛有自主意識,漸漸從中心往外擴散,如同一灘黑色熔漿往四周蔓延出細細的支流。

“怎……怎麽都朝我這兒爬來了。”

王曉馳拼命往外跑,彙聚成一長列的毛毛蟲目标明确地追着他的腳步。

唐止走到院子中央時,發現了什麽,漸漸停了下來,觀察從兩旁經過的毛毛蟲。

它們似乎對他沒興趣,只管追着其他人。

薄晔同樣察覺到了這一點。

唐止不确定道:“因為雨衣?”

“有可能,毛毛蟲受花粉吸引,經過花林時穿雨衣能擋掉大部分粉末。”薄晔拉住他,繼續往門外走,“現在想來,游戲裏的每一件道具都有特定用途。”

廳堂裏,雷厲沒及時跑出去,吓得站到中央的方桌上,慌亂間抓住身後垂挂的仙鹿長卷圖,卻不小心直接撕裂了。

他感到後背碰到了什麽,回頭一看,原來畫後面藏着個木架子,上面挂着一把長弓,一根箭橫亘在其間。

雷厲眼珠子一轉,取下弓箭背在身後,踩着大廳裏的木椅往外撤離。

待所有人都安全出來,阮楚水眼疾手快合上大門,将數量多得驚人的毛毛蟲阻擋在內。

這時,在村子另一邊的張志安等三人聞聲趕了過來,向其他人打探情況。

阮楚水暗自松了口氣,卻見雷厲背上的長弓,道:“你這個是……”

“這是我憑本事找來的,你們別瞎幾把打什麽破主意。”雷厲機警地握緊身前弓箭的弦,遠離人群幾步,“弓箭藏在大廳裏那張圖的後面,要不是我冒着生命危險在裏面翻找,你們也別想看到!”

範薇薇悄悄翻個白眼。

王曉馳剛想跟他杠,阮楚水打量一眼那張弓,擡手制止他出聲,僅道:“火柴交出來,我們所有人的命都系在上面,太重要了,你想拿着,就算我同意,其他人也不會同意……弓箭你想要的話就留着。”

迫于來自其他人的壓力,雷厲沒再堅持,暗自罵罵咧咧地将一盒火柴遞交給阮楚水。

阮楚水推開火柴盒。

牛皮紙制成的盒子裏,躺着唯一一根火柴。

雷厲擁有弓箭後,愛不釋手,走在路上,興致勃勃地抽出那根箭查看。

那箭長約半米,箭身是木頭,打磨得光滑圓潤,箭頭用一塊厚厚的紗布包裹。

他不耐煩得繞開繩子,擄去白色紗布扔在地上,露出削得尖銳的黑鐵。

雷厲大笑一聲,執着箭轉身指向阮楚水,又指向王曉馳,小人得志道:“接下來幾天你們誰敢惹我,誰不老實就紮誰。”

“艹!”王曉馳躲開箭頭,往旁邊閃身,罵道,“神經病啊,滾遠點!”

恩瑾在後方停下。

顧萌跟着一頓,看向他,問:“怎麽了?”

恩瑾低着頭,地上躺着雷厲剛扔掉的紗布,看了一會,蹲下身,撿起厚厚的布料,用單手纏在指間觀察。

顧萌彎下腰,雙手撐膝,道:“有問題?”

“布料原本是柔軟的,但被什麽澆過,粘在了一起,有點漿。”恩瑾低頭聞了一下,若有所思,起身将紗布揣進了口袋裏,“可能有用,先留着。”

下午時分,确定找不到第二根火柴後,一行人看看天色,原路返回。

回去的路上,快出花林時,不知從何方刮起一陣風,霎時,金色的花粉從上方的花朵縫隙間傾落,玩家們被漫天飛舞的粉末嗆得直咳。

“哪來的妖風……”顧萌走出花林,抹了抹臉,放下手後,上面沾着一層細膩的金粉,“還以為穿雨衣能避免這些粉,真是防不勝防。”

他拍了拍手,金粉撲朔朔掉落。

最後一抹橙色夕陽在地平線消融時,一行十二個人有驚無險地抵達木屋。

範薇薇和王曉馳等人在門前雪地上拍打衣服上的花粉,白雪上不均勻地抖落了一層。

薄晔經過他們身旁,朝兩人掠了一眼,漫不經心提醒一句:“拍幹淨點。”

夜間大家在餐廳集合,雖說團隊裏一下子少了八個人,今天也已經是第四天了,每個人分到的食物比前幾天要多,但依舊遠遠無法滿足一個人正常的食量。

雷厲灌了一瓶礦泉水,打了個嗝後,癱在椅子上,道:“現在真他娘想吃肉,熱噴噴、油滋滋的烤肉,咬一口,一嘴的油,啧啧。”

範薇薇暗暗揉肚子,連着四天,天天吃不飽飯,同樣是頭暈眼花,細聲道:“以後再也不喊着減肥了,有火鍋、燒烤、小龍蝦的時候就應該好好珍惜,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恨啊,以前怎麽不多吃幾口。”

一桌子的人聽了,不禁啞然失笑。

阮楚水清清嗓子引起衆人注意,道:“火柴我已經放在安全的地方,大家只管放心,現在我們面臨的問題是……”他頓了一下,聲音放緩,“今夜飛機還得有人看守,既然已經知道對付巨型毛毛蟲的方法,接下來幾天不能再讓飛機被破壞了。”

一語說出,氣氛剛活躍起來的餐廳又陷入死寂,甚至有兩個人躲避般地低下了頭,遮遮掩掩。

雷厲轉着桌上的盤子,聲音模糊:“就讓昨晚那四個去呗,反正他們都跟怪獸鬥過了,再趕跑它,應該不是事兒……”

王曉馳沒好氣:“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如果覺得不是事兒,你怎麽不去,盡會慫恿別人。”

雷厲撇嘴:“你這麽有正義感,那你去。”

王曉馳不想被看輕,咬咬牙剛想站起來,另一邊薄晔突然出聲:“今晚我和Candi去。”

玩家們看向薄晔,男人神情淡然,懶懶道:“我們兩個就可以了,你們留在木屋。”

衆人差點鼓掌,薄晔的氣場在他們心中瞬間兩米八。

大神就是大神,給人安全感。

從餐廳回到房間,顧萌道:“确定不需要我們?”

薄晔背上包,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推着唐止往門口走,輕笑道:“不用跟着,今晚夜觀天象,月色皎潔,北鬥星一閃一閃亮晶晶,掐指一算,平安夜。”

顧萌“切”了一聲,懶得理他,轉身進入浴室。

薄晔臨走前,回頭看向恩瑾,指指臉頰、下颌和頸部的位置。

在月光的照耀下,恩瑾那幾處閃爍着細膩的銀粉。

薄晔提醒道:“你和顧萌身上的這些印記要擦幹淨。”

恩瑾點點頭:“你們也注意安全。”

薄晔和唐止走後,沒過一會兒,浴室門打開,顧萌探出一個腦袋,道:“恩瑾,幫我擦一下後背。”

範薇薇和羅婷來到一樓找人時,顧萌和恩瑾正在浴室裏互相擦背。

“你說,他們能答應嗎?”走廊裏,範薇薇扶着牆壁摸黑向前,沒什麽自信地問,“畢竟是保命的物品,怎麽可能給我們。”

“難道要去找雷厲他們借?不用想了,借不到的。”羅婷拍拍她的手,給她打氣,“放心,顧萌人這麽好,不會不同意的。”

兩個女人走到走廊盡頭的房間,意外發現門是虛掩着的。

範薇薇輕敲兩聲門,怯怯道:“請問,有人在嗎?”

房間內沒聲音。

“不好意思,我進來了哦。”範薇薇小心翼翼推開門,道,“我們就是來借……”

話音未落,浴室方向傳來細微的動靜。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心下懷疑,便放輕腳步來到浴室門前。

門內先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聽聲音不止一人,接着就是衣料摩擦的“沙沙”聲響,同時傳出令人精神一振的對話——

恩瑾:“把後領再拉下來點,可以嗎?”

“嗯……”顧萌應允了,低聲催促道,“快點,冷死了。”

範薇薇眼睛一亮,連忙将耳朵貼近門板。雖然偷聽的習慣不好,但她實在想知道裏面是不是正在發生她想的那麽回事。

恩瑾的嗓音本就好聽,磁性低柔,平時不愛說話,一開口就冷冰冰的,但是他跟顧萌講話時卻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像是有質感的融雪。範薇薇在門外聽了,不禁頰發燙,心裏像被奶貓撓了一爪子。

緊接着,裏面又是一陣靜默無言,只有時重時緩的“窸窣”衣料摩擦音。

範薇薇越聽越入神,眼睛熠熠生光,半張臉都擠到了門上,一手攥緊領口,小臉激動到泛紅。

羅婷皺了皺眉,“他們在幹嘛?”

“還能在幹嘛!”範薇薇用氣音道。

“???”迷惑不解。

羅婷準備離開,一扭頭,卻見月光下,小姑娘兩行鼻血。

“!!!”羅婷連忙擡手幫她擦了一把,壓着嗓子急道,“你怎麽啦!”

“嘿嘿。”範薇薇看向她,一臉癡漢狀地樂呵,滿臉紅暈:“刺激。”

羅婷:“……”

最後,浴室裏所有動靜随着恩瑾一聲嘆息結束。

鏡子前,顧萌拉起襯衫。花粉難擦除,後頸被毛巾蹭得火辣辣的疼。

他問:“好了?”

恩瑾看了眼顧萌被毛巾蹭得紅彤彤的後頸,感到抱歉,“但是有些破皮。”

一門之隔的地方,範薇薇瞬間興奮地睜大眼。

羅婷受不了地扶額,不明白她為什麽如此激動。

浴室內,顧萌系上紐扣,同時給恩瑾讓位置。

恩瑾走到鏡子前,先在水龍頭下接了一捧水撲到臉上,接着抽了條架子上的毛巾。

顧萌拿着外套,拉開門的瞬間,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滾到懷裏,直接愣住。

範薇薇仰起臉,挂着兩行鼻血打招呼:“嗨……嗨,顧萌,打擾了。”

顧萌穩住她的身形,推開一些,又看到一旁的羅婷,道:“你們在這做什麽?”

“聽牆角……啊,不不不,借東西。”範薇薇離得近,看到男人脖頸側面的紅點,臉色更紅了,說話都有些支支吾吾,“我們……我們手電筒大概沒電了,開不了,想來向你們借一個。”

羅婷緊接着她的話,道:“畢竟三樓只有我們兩個女生,晚上沒有手電不太方便。”

恩瑾臉上的水還沒來得及擦,聽到動靜後轉身,來到浴室門口,聲音淡淡的:“在床頭櫃上,自己拿。”

範薇薇看到他,羞怯地移開眼。

雖然早料到他們會借,羅婷還是客氣道:“那你們沒有手電,萬一遇上毛毛蟲豈不是……”

顧萌看看恩瑾,眼神交流片刻,道:“沒關系,我們等會去飛機上睡,薄晔他們有手電,我們四人共用一個就夠了。”

兩個女生道謝後,拿了手電後離開。

顧萌穿上沖鋒衣,卷起袖口,正準備幫恩瑾擦掉臉上印着的粉末,聽到外面走廊裏傳來小女生抑制不住的興奮尖叫。

“你看到他滿頭大汗的樣子了嗎!”

“也太激烈了吧!”

“我的馬鴨……一屋子的帥哥都搞絕美愛情!”

“…………”顧萌看向恩瑾,茫然道,“她在說什麽?”

恩瑾懵懂地搖頭。

顧萌想了想,繼續撸袖管,擺擺手:“算了,肯定不是在說我們。”

飛機上,頭等艙內,薄晔靠在皮質沙發椅上閉目養神。

前方,中央印着航空公司Logo的兩片布簾被掀開,一個空姐推着飲料車款款走入。

薄晔依舊保持躺靠的姿勢,歪過頭,懶懶地睜開眼看去。

空姐一身藏藍色制服,頭頂藍色鑲白邊的空乘帽,帽檐壓着烏黑發絲,白皙的脖頸上系一條紅色絲質領巾,斜側方打着精巧的蝴蝶結,剛及膝蓋的制服裙下是一雙優雅動人的小腿,在黑色絲襪的提升下愈發顯得形狀姣好。

薄晔單手支頤欣賞了一會,打了個響指,道:“這裏。”

空姐淡漠地看他一眼,将飲料車停靠到薄晔座位旁,公式化道:“薄先生,請問需要什麽服務?”

薄晔不懷好意,朝空姐勾勾手指,輕笑道:“你靠近點。”

空姐服從地蹲下身,仰面看他,眼眸清洌洌的,顯得很冷漠,左眼下的血紅淚痣在月光下卻有些妖異。

“需要你的特殊服務。”

薄晔輕挑嘴角,暧昧一笑,指尖挑|逗地搔着空姐的臉蛋。

空姐朝側下方瞥了眼,什麽都沒說,修長的手搭上男人的腿,緩緩上移,平靜道:“特殊服務需另外收費,價格不菲,而且……如果不能讓我滿意,我會随時叫停。”

薄晔被撩撥,頭腦有些發熱,他一把撈起空姐,讓其坐在自己腿上。

因為這一動作,窄裙的邊緣繃直上卷。

“你這是服務人的态度?”

“到底是誰服侍誰?”

“不過……”薄晔彎了下眼角,“我喜歡。”

薄晔垂眸瞄向包裹在黑絲內的長腿,低聲道:“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空姐扶着男人的肩維持平衡,臉色悄悄變紅:“叫我Candi。”

“Candy?”薄晔明知故問,“C-A-N-D-Y?”

“糖果的意思是麽?”

唐止低着頭,先前的僞裝潰散,徹底羞澀了,“不知道。”

薄晔眼底閃過笑意,擡起男生的下巴,低下了頭。

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開對方,他道:“果真是顆小糖果,真甜。”

氣氛一觸即燃,之後的一切都順理成章,兩人也不是第一回 了。

薄晔細致地剝開那層漂亮的糖紙。

過沒多久,一條紅色的領巾甩落到座位扶手上,晃蕩不停。

所以,當顧萌和恩瑾來山下投奔薄氏夫夫時,在機艙門口聽到了極度活色生香,又極度令人尴尬的聲響。

唐止的聲音清清潤潤的,帶着哭腔,應該是被欺負狠了。

“乖啊寶貝,忍一會兒,再給我五分鐘……”薄晔異常禽獸。

顧萌臉紅,低罵:“不要臉……”

顧萌紅着臉,雙手盤在袖子裏,郁悶地往回走:“我說這兩人今晚怎麽這麽積極,原來是趕着幹這種勾當!”

恩瑾耷拉着腦袋,一步一步走得緩慢,顯得有些郁郁寡歡。

顧萌注意到他的異樣,問:“怎麽了崽?”

恩瑾瞄他一眼,幽怨道,“每次都只能看豬跑,就是吃不到豬肉。”

“……”

顧萌皺了皺眉,暗自琢磨。

恩瑾看他的眼神,為什麽那麽像看一頭豬?

一定是錯覺。

第二天一早,大家在餐廳裏聚齊後,卻遲遲不見阮楚水和王曉馳出現。

雷厲背上背着一張弓,自從得到這張弓後,睡覺都不離手,他打了個呵氣,催促羅婷:“我們先吃吧,快餓昏了!”

羅婷看着門口,不放心地站起身:“不行,得等楚水哥來了後才能開動,我去敲門看看。”

“阮楚水的狗腿真多……”雷厲不耐煩。

正在這時,阮楚水出現在餐廳門口,衆人看到他的樣子都吓了一跳。

只見男人的臉色比牆還白,神思恍惚,僅穿一件單薄的襯衫,領口處還沾了不少血跡,幾乎是飄着進來的,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狼狽。

“楚水哥!”羅婷第一個沖上前,緊張地檢查他身上的情況,急道,“你這是怎麽了?受傷了嗎?”

阮楚水一動不動任她翻看,閉了閉眼,疲憊道:“王曉馳被襲擊了。”

阮楚水跟王曉馳是室友,也是第一個确認他死亡的人。

他道:“一起床,就看到他這樣。”

室內飄散着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王曉馳躺在床上,靠近窗口,此刻的窗戶拉開了一半,從外面“嗚嗚”朝室內吹風。

年輕人大睜着眼,從脖子以下到腹部都血肉模糊,白色的肋骨根根分明,內裏的器官在殘破的身體裏若隐若現。

很明顯,王曉馳被什麽啃過,并且啃得很不均勻,如同餐盤裏一條翻着白肚子的魚,被吃得七零八落。

羅婷跟王曉馳認識得早,見到同伴慘死在游戲中,不禁動容,躲到外面走廊裏去哭了。

阮楚水丢了魂似的坐在床邊,同樣是受打擊不小的樣子。

薄晔拉起被子蓋住王曉馳的屍體,看着窗戶,道:“昨晚什麽東西進來過?”

阮楚水無力地搖頭,表示什麽都不知道。

範薇薇貼心地在他肩上披一件外套,安慰道:“楚水哥,別難過了,這是意外,不能怪你。”

“是啊……”阮楚水讷讷道,雙手捂住臉,顯得很痛苦,“這都是意外,游戲裏,誰都阻止不了……”

大家腳步沉重地離開二樓房間,阮楚水說要一個人靜一靜,便沒人打擾他。

顧萌走在最後,經過阮楚水時,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節哀順便,換件衣服,順便把手洗幹淨,游戲還要繼續。”

經他提醒,阮楚水看向搭在門把手上的那只手,十個指甲縫裏透着血色的烏黑,看着很髒。

他苦笑:“本來立志要保護好整個團隊,現在卻連最好的兄弟都不能保住,昨晚,他大概就是在我身邊被那些蟲蠶食的吧,我卻毫無知覺。”

顧萌嘆氣,道:“不要有負擔,游戲裏都是不可控因素,你沒辦法面面俱到。”

第五天的時候,木柴有了,整整齊齊地碼在門廊角落,火柴也找到了,就等着後天點燃求救信號。

薄晔梳理所有信息,道:“可能還差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張志安回想了一下已有物品,道,“有火,有柴,都齊全了吧。”

薄晔搖頭,淡淡道:“第七夜會下雨,在室外,火柴可能擦不亮,就算能幸運地點燃火,木柴在潮濕的情況下,很難燒起來,這種情況下,就無法燃放求救信號。”

經薄晔這麽一說,大家才想起游戲裏還存在天氣的限制,開始坐立難安。

“對啊,下雨天怎麽點火,那……那怎麽辦?”範薇薇焦急,“就沒辦法逃出去了嗎?”

“只要可燃物的燃點低,是可以在雨中燃燒的。”恩瑾手上擺弄一塊白色紗布,道,“汽油、柴油和煤油這些燃料可以作為輔助,到時候大面積澆在木柴上,應該沒問題。”

顧萌立即想到前天夜裏機翼下方漏油的場景,猶豫道:“要從飛機裏取燃料?”

張志安拍桌子叫好:“對啊!可以用飛機油箱裏的燃料引燃木柴,我在一個旅行箱裏找到過一張飛機圖紙,上面标注了飛機油箱的位置,我記得除了右側機翼和飛機中部,左側機翼上還有一個油箱。”

唐止顧慮多,表示不贊成:“取燃料勢必要破壞飛機,這違背了機長發布的任務。”

一個男人反駁道:“出去都成問題了,還談什麽保護飛機,難道要守着飛機在這裏待一輩子?”

唐止抿抿唇,冷靜道:“我只是覺得,可能有別的途徑。”

顧萌也有相同的憂慮:“既然NPC提醒了飛機的重要性,從飛機上取燃料肯定不會是最優解。”

那個男人胡亂擺擺手,不耐煩道:“別追求什麽最優解了,能把問題差不多解決就得了。”

薄晔道:“都別忙着下結論,還有三天,說不定能找到替代方案。”

這時,雷厲從外面興沖沖地跑進來,滿面紅光:“我射中一只鹿了!”說着,把弓拍在桌上,大手一揮,“都跟我來!都過來幫忙擡一下。”

張志安等人覺得新奇,連忙跟着出去,念叨着:“這裏還有野生動物?”

“接下來幾天是不是有野味吃了?”

“雷厲居然能射中鹿?真的假的?”

恩瑾看到餐桌上的弓,道:“損壞了。”

顧萌走近一看,果然,上弓臂斷得很徹底。

唐止預感不太好:“所以這張弓是一次性道具?”

“啧。”薄晔揉揉眉心,頭疼道,“一次性道具在游戲裏如果遍地都是,就沒多少價值,如果有且僅有一個,那就是極度珍稀。”

恩瑾接上話:“比手電筒還珍稀。”

“走吧。”薄晔道,“出去看看,希望那頭鹿值得消耗一張弓。”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Serena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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