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木曜日
游戲的意義在哪裏?
進入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場景, 目睹一場場的殺戮,有時鬼怪環伺,有時人類就是鬼怪, 為了不被傷害,為了不被抹除, 光是活下去就要竭盡全力,要是再背負另一個人的生命,那真是太可悲了。
七天之後又是七天,循環往複,無數個七天之後,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什麽是現實, 什麽是夢境,如果連唯一确信的标準都失去了, 應該拿什麽去判斷。
像個臆病者一樣被迫前行,像個笨蛋一樣被掠奪所有,這是一個向神明祈禱得不到回信的世界, 誰能告訴他——
這一切的意義所在。
液晶屏幕裏,橙紅色的“Win”闖出來時, 唐止終于眨了下眼。
長時間地盯視屏幕,使他原本清亮的眼眸蒙了層灰紗,失去往日的神采。
恩瑾坐在他身旁,揉了揉眼睛,強打起精神。
握着手柄調出菜單, 重新開始游戲,低柔嗓音裏帶着掩飾不住的倦意, 道:“這次玩榮譽模式?”
回答他的卻是手柄掉落在地板上的沉悶聲響。
恩瑾頓了一下,偏頭看向唐止。
這聲動靜同時驚醒了在沙發上淺眠的顧萌,他騰得一下坐起身,緊張道:“怎麽了?”
這段時間以來,每時每刻都在關注唐止的狀态,說他草木皆兵也不為過。
唐止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的液晶大屏,平靜地問恩瑾:“為什麽要一直輸?”
恩瑾漸漸放下了游戲手柄,低垂着眼睑,沒吱聲。
顧萌來到他們身邊,席地坐下,擔憂地看着唐止:“會覺得無聊嗎?要玩些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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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止搖搖頭,道:“我去睡覺了。”
說着,從地板上撐起身,臉色如常地朝房間走去。
顧萌的目光追随着他,一直到他進入第一間卧室,關上門。
末了,他順便掃視一整排的房間。
以前智屋有四間卧室,從雪山回來後,房間消失了一個,現在只剩三個。
顧萌回過頭,盤腿坐在地板上,看向恩瑾,道:“你故意的吧,這幾天你都陪他玩上百場了,哪有場場輸的?多少注意下概率。”
“可是……”恩瑾伸展長腿,靠向身後沙發,仰視頂上的水晶燈遲疑片刻,解釋道,“可是他以前說過,讓我不準贏Candi。”
明白“他”指得是誰,顧萌心裏刺了一下,低頭沉默一會,準備起身,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道:“辛苦了,時間很晚了,去睡吧。”
卻被恩瑾一把拽住。
“顧萌。”恩瑾坐正身體,爬近了,盯着他問道,“想念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如果你還能見到那個人,想念的感覺很複雜,甜的,酸楚的,空虛的,充滿期待的,這些都是想念一個人時會有的感覺。”顧萌抿了抿唇,輕下聲音道,“但如果你知道跟他沒辦法再見面了,再想起,只會覺得遺憾,或許,還會有些疼吧。”
恩瑾低下頭搭在他肩上,小聲說:“我可能有點想他。”
顧萌揉揉他的頭發:“我也是。”
房間裏,唐止睡得很沉,将臉埋在枕頭裏,趴在床上,連被子都還墊在身下,根本沒有掀開過。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房門開啓的聲音吵醒,從松軟的枕頭間偏過臉,看着門口。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立燈,暖橙色的光線十分昏暗。
來人走近床邊,坐了下來,那張臉漸漸暴露在燈光裏。
唐止仍然趴在床上,僅是擡起視線看他,睡意朦胧地眯了眯眼。
“小老虎今天怎麽了?”男人淡淡一笑,聲線柔和地問,“看着很沒精神,一點都不威風。”
唐止沒敢碰他,雙手漸漸攥緊床單,在枕頭上蹭了蹭眼尾,道:“沒有,我很好。”
醒了就玩游戲,到點了就吃飯,累了就睡覺,每天如此,沒有什麽不對,沒有什麽不好。
只要什麽都不去想。
唐止道:“所以你不用擔心。”
薄晔垂着眼睫,伸手将他的額發向後撫,摸了摸他的臉頰,輕笑道:“還是這麽愛哭,這樣我怎麽能不擔心。”
一直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悄悄滑落,枕頭洇濕了一片,唐止近乎貪婪地注視着男人的容顏,道:“只是看到你了,有些忍不住。”
薄晔用指彎刮掉他的眼淚,漸漸斂起笑意,問:“最近還好嗎?”
唐止抽噎一聲,撐不住時也只能面對事實,眼淚越落越急,啞聲道:“哪裏都很痛……沒有你我要怎麽辦?”
薄晔在他臉上環視一圈,像是有千言萬語,但最終也只能嘆氣,道:“對不起。”
又道:“忘掉就好了,你前幾天就做得很好,不是麽?”
唐止想握他的手,剛伸出去的手卻又膽怯地縮回,害怕一碰男人就會消失。
“一點都不好。”他道,“我想你,薄晔。”
薄晔看着他,有點無奈,有點哀傷,沒再說話。
唐止胡亂擦着眼淚,哽着聲道:“一想到你那麽疼,那麽冷,只有一個人,心裏就很難受。”
“如果那時候我下去了該多好,我只想留在你身邊,哪裏都不想逃。”
“薄晔,我想你了……”
“Candi。”
薄晔喚他,但他根本不聽。
“就算闖過所有游戲,沒有你我還是會崩壞掉,薄晔……”
“Candi?”
他被推了一下。
下一秒醒來,臉龐已經濡濕。
唐止回不過神來地看着面前人,清麗的眼眸裏含滿淚水。
顧萌蹲在床邊,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小心翼翼道:“睡睡好可以嗎?你這樣趴着睡一夜會不舒服。”
唐止抹了把眼睛,側過頭朝向另一邊,說話時鼻音很重:“我沒事。”
過了半天,又補充一句:“謝謝你。”
顧萌見他這樣不禁頭疼,又看到他的左腕,嘗試去觸碰:“你手腕的傷口好了,都六天了,繃帶纏久了傷皮膚。”
不等他碰到,唐止更快一步收回手,漸漸藏在枕頭下方。
他低聲道:“不用管我。”
顧萌無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起身,調低了立燈的亮度,道:“早點休息,睡不着随時叫我。”
“嗯。”
房門再次關上。
唐止從枕頭下抽回手,翻個身仰面躺在床上。
他擡起左手手腕,将寬松的袖口向上推,露出整段繃帶。
繃帶上有兩幅簡筆畫,一副是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副是兩個小人在親熱,畫得惟妙惟肖,瞬間勾起了關于那晚的回憶。
月色、雪色、薄晔的笑顏。
怎麽可能忘掉。
簡筆畫的旁邊,是薄晔的筆跡,寫了兩行火星文。
“薄晔愛唐止”。
“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唐止看了半天,将小臂搭在眼皮上方,貼着繃帶。
“うそつき。”
(說謊……)
低淺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空蕩蕩的,尾音顫抖。
第七天的早上,唐止走進餐廳時将顧萌和恩瑾吓了一跳。
顧萌左手端平底鍋,右手的鍋鏟上躺着一片煎蛋,正準備放在恩瑾的餐盤裏,看着走進來的唐止遲遲忘了動作。
恩瑾一手握杯子,嘴裏還叼着半根油條,視線不斷在唐止臉上掃來掃去。
“咳咳……”顧萌輕咳兩聲,放下平底鍋,無措地在圍裙上蹭掉手汗,問道,“Candi,沒事吧?”
唐止抽開椅子坐下,面對眼前的早餐,安靜地搖搖頭。
顧萌提醒:“你的頭發。”
唐止移開面前的刀叉,漂亮的眼睛低垂着,淡淡道:“覺得煩,剪了。”
他的頭發剪短了。
原來的發型微長,烏黑柔軟,顯得人很乖,劉海偶爾需要用發夾夾住,不然會遮眼,顧萌還記得他的發夾是水晶櫻桃的款式,顏色很聖誕系。
可是現在,男生的頭發剪得碎而短,劉海像狗啃的,放一般人身上可能就毀了,但唐止不一樣,架不住顏好。
新發型突顯了秀致的臉部線條,五官的豔麗根本藏不住,整個人看起來比從前清爽利落了許多。
因為是自己随便剪的,層次淩亂,不加修飾,反倒顯得自然清新。
少年感爆棚。
恩瑾看了半天,在餐布上蹭掉手上的油,得出結論:“很好看。”
顧萌道:“帥。”
“謝謝。”
唐止單手拿着三明治,低頭咬了一大口,臉頰漲得鼓鼓的,吃東西的樣子比以前豪放了很多,像是餓了很久,又像是根本不在意吃的是什麽。
顧萌倒了杯牛奶推到他面前,看着他的樣子,怎麽都放心不下,神色複雜道:“慢點。”
唐止接過牛奶,點點頭。
等吃好早飯,恩瑾幫忙收拾餐桌。
廚房裏,他将盤子放進洗碗機,沒忍住探身看向在客廳坐下的唐止。
男生已經開始玩游戲了。
他回過頭,想了想,道:“他說讓我們照顧好Candi,但現在看來,Candi并不好。”
“你做得已經很好了。”顧萌甩甩手上的泡沫,嘆氣道,“下一場游戲真想把Candi揣口袋裏,免得做什麽傻事。”
晚間,恩瑾陪唐止玩游戲,不再是先前的對抗模式,而是挑選了雙人闖關類游戲,這樣就不用故意在關鍵時刻失誤,不過大多時候他都跟在唐止後面,除非唐止遺漏了什麽關鍵線索,才默默作出補救。
唐止一言不發,盯着液晶屏幕,機械地操作游戲手柄。
顧萌看了眼電子鐘,今天是星期四,進入下一場游戲的時間快到了。
正想着,熟悉的“叮咚”聲在智屋內突兀地響起。
電視機前玩游戲的兩人同時停了下來,看向客廳上方。
“親愛的玩家們,你們好,我是你們的智能管家,亞當。”
男聲從四面八方湧來,在智屋裏兀自回響。
“首先,再次恭喜你們通過了第三場游戲,相信經過艱苦卓絕的努力,大家已經嘗到了成功果實的喜悅,經過數據分析,無論是心理層面還是身理層面,各位已經能夠很好地适應游戲內容,這是一件好事,這将會幫助大家在接下來的游戲中提高通關率。”
“亞當特地來通知,第四場游戲已經加載完畢,将于星期四零點開始,還請各位玩家保持最佳狀态投入游戲。”
靜電聲遲遲沒有響起,亞當最後道:“對于薄先生,我感到很抱歉,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希望各位……”
“吵死了!!!”
還不待男聲說完,唐止将游戲手柄砸向了水晶燈,異常暴躁。
燈光不穩地閃爍了兩下。
亞當不再說話,過了會,随着“哔——”的一聲,智屋內陷入安靜。
這是七天以來,唐止唯一情緒失控的一次。
他擰着眉,不耐煩地咬咬下唇,起身朝房間走,不忘跟顧萌和恩瑾打招呼道:“下場游戲見。”
見第一間卧室的門關上了,顧萌緊接着朝天花板上砸了個枕頭,憤憤不平道:“什麽智障管家!哪壺不開提哪壺,揪出來打一頓!”
“顧萌不生氣。”恩瑾走到他面前,彎下身順毛,語氣認真地安慰道,“人賤自有天收,系統賤遲早要被銷毀。”
顧萌:“……好的。”
雖然是一句沒什麽卵用的詛咒,但聽上去莫名爽。
假裝自己下線,然而并沒有的亞當:“……”
“唐止。”
輕柔帶笑的女聲擦着面頰而過,挾卷一陣微風。
唐止的發絲動了動,睜開眼。
結果又被前方強烈的燈光刺激得閉了閉眼。
适應了一會,他才看清自己身處一間狹小的照相室,探照燈大開,側斜方的白色反光板端着一團光暈,正前方則是一臺固定在三腳架上的單反。
“注意,看鏡頭。”
單反後方,一道沙啞粗粝的男聲下達指示。
因為背着光,又藏于鏡頭後,只能看清是一個龐大的黑影。
唐止低頭看了眼一直拿在手裏的黑色木板,上面分了三欄,用粉筆寫着:
【唐止】
【182CM】
【68KG】
身後的牆上劃着一條條橫杆,右邊标着數字,表明身高。
唐止看一眼就明白了,單手擡高檔案板,看着前方面對鏡頭,臉色冷冷的不帶情緒。
室內閃光燈快速閃了兩下,拍下了入獄備案照片。
“請從右手邊的門走出去。”
粗粝男聲接着道。
右手邊的門塗着土黃的漆,單薄簡陋,唐止拉開門,直接走了出去。
外面連着另一片區域,一看便知是食堂。
一張張方桌,連着橙色的圓椅,坐滿了上百個穿着條紋衫的囚犯,正在吃飯聊天,環境混亂而嘈雜。
唐止環顧一圈,發現不遠處的角落有一群人,同樣穿着寬松的白色衣服,正在四處張望。
那些應該是玩家,粗略估計,人數不下二十人。
這時,身後的門被推開,顧萌捏着睛明穴,腳步虛浮,走出來時踏空矮階,差點崴腳。
唐止扶住他,問:“怎麽了?”
“每次閃光時都忍不住閉眼,拍照的師傅叫我重來了五六次。”顧萌眯了眯眼,适應眼前的光亮,道,“差點閃瞎我的眼。”
正說着,恩瑾也從小房間裏走了出來。
顧萌一直好奇他的身高,看了眼他手上的黑板,攤開一只手,道:“給我看看。”
恩瑾把板子遞給他。
顧萌一看,身高191。
“崽,你吃什麽長大的?這麽能長?”
恩瑾搖搖頭,實誠道:“忘了。”
又要去看顧萌的牌子,顧萌卻捂在身前不給看:“你只要記住我氣場兩米八就行。”
兩人正在拉扯間,唐止在一旁提醒:“有人來了。”
食堂門口,一個穿藏青色裙裝警服的女人走了進來,踩着細高跟,神采飛揚,目标朝着角落裏的那群玩家。
顧萌看了眼,道:“走,我們過去。”
不設防間,卻被恩瑾抽走了懷裏的木板。
恩瑾翻過來一看。
【顧萌】
【178.4CM】
【64KG】
“你經常說自己身高一米八。”恩瑾看向他,毫不留情道。
顧萌尴尬:“四舍五入。”
恩瑾較真:“那也入不到一米八,頂多一米七九。”
顧萌拿回自己的檔案板,向前走,鎮定道:“你要真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恩瑾邊走邊戳他臉頰,騷擾不斷:“騙人的小朋友沒有小紅花。”
“……”顧萌抱緊小黑板,忍氣吞聲。
女警對着手上的名冊,點完名後見所有人都到了,面向玩家們道:“新的囚犯們,我是後勤組長米菲,歡迎各位來到常春藤監獄。”
“常春藤?”顧萌在人群後方,小聲逼逼,“挺有名校氣質的……”
女警昂高臉,迎着鐵欄窗外洩漏進來的光線,語氣變得激昂:“新的開始,新的希望,新的夢想,願你們能夠在新的環境中好好改造,天天向上,再次出獄時定能重獲新生,開創出新氣象!”
玩家們面面相觑,對于這樣的開場有些适應不良。
如果不是身處監獄,可能會以為是開學致辭。
米菲一個人自顧自地說,渾身都是熱情,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道:“現在,我将帶領大家去囚室,請大家務必換好衣服”
走出食堂,外面是一片四方的操場,十分簡陋,在晴朗的天氣下黃土飛揚,周圍則是高高的圍牆,牆頂豎着密集纏繞的鐵絲網。
穿過操場,他們從跟食堂相對的門裏再次進入了建築物,一直被領到二樓。
一路上,有些人表情懵懂,很容易看得出是初來乍到的新人。
大概是降生在游戲前經歷過智屋的新手指導,這些人雖然茫然無措,但也沒做出什麽過激行為,只是跟着大部隊向前走,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地打探情況。
有個小少年問到了顧萌,顧萌只道:“在這裏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關鍵是心态要穩。”
想了想,又補充道,“跑得要快。”
大家進入了一條走廊,兩邊則是一個個的囚室,米菲警官規定了集合時間和地點,便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囚室是雙人間,二十多位玩家各自組隊,如果不是認識的,都找順眼的。
很多人将目光投向了最後方的唐止,看他一個人靜靜站在那,氣質冷珏,外貌是罕見的漂亮,都透露出想接近的心思。
一個男人率先走上前,故作淡定地發出要約:“找到室友沒?要不然你跟我一間?這是我玩的第三場游戲,有點經驗,可以帶帶你。”
唐止冷淡地看他一眼,背着手推開就近的房門,直接進去,拒絕道:“不需要,我習慣一個人。”
吃了閉門羹,男人摸摸鼻子,又去找其他人組隊。
那個一路問東問西的小少年湊到顧萌身旁,扯住他的衣袖,咽煙口水道:“哥,晚上帶我睡呗,我跑得賊快,出事絕對不拖後腿。”
顧萌看他嫩得像把青蔥,懵懂無知的樣子挺招人心疼的,跟初見恩瑾時差不多,于是就想應下來。
剛想出聲,少年的手被牽離了他的衣袖。
顧萌眨眨眼,看向一旁。
“你已經不小了,要學會自己睡。”恩瑾面無表情,低柔的嗓音此刻聽上去有些冰凍,對少年道,“不準情緒化,不準偷偷想念,不準回頭看,去過自己另外的生活,你要聽話,不是所有的犯人都會生活在同一間房裏。”
顧萌:“……”
孩子可能是村上春樹附體了。
“……”小少年一臉懵懂。
恩瑾打開一間囚室,牽着顧萌的手進去,關門前,壓着嗓對外面的小少年道:“在游戲裏,不是光靠依附別人就能活下來,有時就算是走在人群裏,也會莫名其妙地死掉,等會開門時小心點,裏面可能有什麽東西在等你。”
小少年一個激靈聳起肩膀,大眼裏漫上淚水,看得人心疼。
恩瑾卻挑起嘴角,笑得像個小惡魔。
關上門,心滿意足地轉身,不想被人拎起了耳朵。
恩瑾稍稍蹲下身,被拎得歪過了頭,小聲哼唧:“痛。”
“你吓他做什麽?”顧萌瞪他,放松手上力道,“你也應該做一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可以自己睡了。”
“我發現你……”恩瑾瞄他一眼,不滿地輕聲嗫嚅,“真是見一個愛一個。”
“什麽?”
顧萌沒聽清。
恩瑾搖搖頭,不願重複。
“先換衣服。”顧萌放開他,打量狹小的囚室,對面牆上盤繞的綠色藤蔓讓他多看了兩眼,道,“Candi就在隔壁,換好衣服去看他。”
囚室的一面放着兩層鐵床,角落安裝了盥洗盆,上方是一面鏡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唐止來到洗手臺前沖洗了一下手,脫下空松的白色上衣準備換衣服,一擡頭,看到了鏡子裏的自己。
頭發剪短後,即便是他,看着這樣的鏡中人還是會有些陌生。
用脫下來的上衣抹了把臉,扔到一旁,正要抖開條紋囚服,目光被鎖骨上方的細小刺青吸引。
唐止恍惚地看了會,湊近了鏡子,指尖按在那個類似蝴蝶結的形狀上——
“∞”。
無限符號,在游戲的獎勵中意味着交換,可以跟其他任意副本做一次交換。
他用過這個技能,最初去找薄晔時。
現在還剩一次機會。
唐止看着看着,眼裏漸漸凝起了光亮,擡眸看了眼鏡子,二話不說在上面描繪了一個倒“8”。
鏡面上一開始沒有反應,但是慢慢的,沿着他描繪過的地方,隐隐散發出光亮。
蝴蝶結形狀的光芒越來越強烈,一閃一閃,像是要沖破鏡面。
唐止身體微微顫栗,有些緊張,他不确定能不能靠這種辦法再找回薄晔。
他深吸氣,将左手貼上了鏡面上的符號。
等了片刻,光芒裏吐出一根燦爛的金絲,纏繞他無名指上的鉑金戒指,一圈又一圈。
唐止低頭閉上眼,緊張地期待着。
一開始,什麽都沒抓住,驀然在一刻間,他握住了什麽,幾乎是同步的,腦海裏反映出了畫面。
那是一只修長的手,指節分明,白皙美好,無名指上套着一枚鉑金戒指,在融融的金色光芒裏輕輕地伸展開來。
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一只手,就連上面每一條掌紋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唐止的心裏一瞬間被柔情漲滿了,漲得他眼睛酸痛,緊閉的眼裏流下了淚水。
左手貼着那只手轉了個方向,改為十指交纏相扣。
緊緊地、用力地握住,不會再放開了。
“Candi,好了嗎?”
這時,門從外面被推開。
顧萌和恩瑾相繼走了進來,擡頭看到房間裏的唐止時,同時定在了原地。
鏡子前,男生左手貼在鏡子上,整只手被一團金燦燦的光暈吞沒,身形變得越來越淡,看着有些虛無缥缈。
他雖然流着眼淚,但還是笑了:“再見,我要去找薄晔了。”
只知道他要走了,顧萌來不及想太多,沖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
恩瑾緊随其後,在兩人消失的前一秒,碰到了顧萌的衣角。
房間裏光芒驟亮,短短的一瞬間又熄滅,再次歸于平靜。
小少年捧着囚服經過,看到門開着,便探頭探腦地朝裏看,小心翼翼道:“嗨……嗨……請問這裏有人嗎?”
看了一圈,一目了然的室內,空空如也。
他又謹慎地環視一圈,自言自語地走進來:“那我住這間好了……”
薄晔跟在隊伍最後,從機艙門裏跳下來,前後看看,人很多,亂糟糟的像個旅游團,在人群裏一時沒找到熟悉的人。
這裏氣溫很低,他将沖鋒衣的拉鏈往上拉,拉到頂部後,随意地用牙齒咬住拉鏈頭,打量四下裏的環境。
看了一會,了解了周圍的地形,卻依舊沒看到想找的人。
正要走上前,身後有人拍了下他的肩。
薄晔回頭。
恩瑾扶着面色蒼白的顧萌,唐止跟在一側。
看到唐止的瞬間,薄晔反應不過來地眨了眨眼。
他的小哥哥,頭發什麽時候這麽短了?
“你們去哪裏了?我剛才沒找到你們。”薄晔朝唐止招招手,不忘關心臉色蒼白的顧萌,“顧老師,你還好嗎?”
見唐止仍然站在原地,沒有走向他,薄晔奇怪地蹙了蹙眉,再看另外兩個男人,發現今天大家看他的眼神都透着絲絲詭異。
“你們幹嘛?”
顧萌神色複雜地看着薄晔,強忍住穿越副本時引發的嘔吐感,走上前,在他臉上盯視了數秒,伸手抱住了男人。
這個總是不正經,卻意外讓人很安心的男人。
薄晔任他抱着,身體有些僵硬,表情更是懵逼。
顧萌拍拍他的後背,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感慨萬千什麽都說不出,倒是反胃得厲害,只好一把推開薄晔,沖到一旁扶着飛機嘔吐了。
薄晔被推得後退幾步,看了眼顧萌,又看向恩瑾,指指腦子,道:“他怎麽了?是不是墜機把腦子撞壞了?”
恩瑾像是沒聽到他的問題,專注地看着他,那眼神讓薄晔頭皮發麻。
接着,恩瑾上前抱住了他。
薄晔歪了歪頭,表情勉強,敷衍地回抱了他一下,道:“怎麽了小朋友?為什麽一臉愛上我的表情?”
恩瑾深吸氣,悶在他肩上,不情不願喊了一聲——
“爸爸。”
薄晔:“……”
嘴角翹了一下,又翹了一下,最終還是按捺不住內心暗爽,笑出聲:“乖。”
恩瑾拍拍他的肩,一臉羞恥,走到一側關心顧萌的情況。
薄晔看向不遠處的唐止,見他站在原地出神,無奈自己走上前。
拉高男生的外套拉鏈,刮刮他有些泛紅的鼻尖,輕聲問:“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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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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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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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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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