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木曜日

見顧萌不為所動, 門上方格後的眼睛眨了眨。

“搞咩呀?小夥叽?”眼睛隔着門怒刷存在感,聒噪聲不斷,“你是不是不招呼我呀?你過來, 我有一個小小個要求拜托下啦。”

顧萌靠在牆邊歪着頭,一手撫撫頸側, 眼神輕飄飄看向別的地方。

一副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

門後的聲音奇妙地混合了沙啞和渾厚兩種特質,尾音總是拖着,怎麽聽怎麽像歌神張學友。

但即便是歌神,也不足以吸引顧萌靠近。

眼睛在漆黑的長方形框裏又眨了一下,突然一瞪,眼白部分陡然擴大。

“不理我?”跟着就罵人,“食屎啦你!”

“……”

門後其實就是張沙雕熊貓頭表情包吧?

眼睛:“大佬叫你你就答!show me your respect啦!”

顧萌終于看向他,不耐煩問了句:“咩事呀?”

被理會後, 黑暗中的眼睛彎了起來,像是在笑。

大哥一看就是喜怒無常的人。

“小夥叽。”微微沙啞的聲音放軟了, 帶着點哄騙的味道,“你過來,幫我拾下東西。”

過道不寬, 幾步就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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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萌不勝其煩,知道自己要是不答應, 這人能隔着房門罵上一整晚。

還是用粵語罵。

顧萌走到囚室門前,問:“什麽東西?”

“你看下面。”眼睛朝下方垂了一下,示意他道,“睇到那片葉子呀?”

顧萌低下頭,果真在門縫邊看到一片翠綠的常春藤葉子。

“你要這個?”他問。

“系啊系啊!”兩只眼睛彎了起來, 沙啞的聲音也跟着愉悅,“沒它我睡不好的。”

可能是個戀物癖。

顧萌彎腰拾起, 轉着葉子看兩眼。

他見沒什麽奇特的,就從長方形框裏将葉子投進去。

“可以了?”他跟那雙眼睛對視,問,“可以睡覺了?”

眼睛笑得眯了起來:“謝啦,你個撲街仔。”

顧萌:“……”

素質是真的差。

那雙眼睛一直杵在方框後面,沒有挪動的意思。

顧萌正奇怪還有什麽事,背後響起潘彼得的聲音:“哥,我好了,你在這兒幹嘛呢?”

“有個犯人事多……”

顧萌下意識回頭,只是剛轉到一半,從對面廁所裏傳來熟悉的聲音——

“哥——我好了,你還在嗎?我現在就出來了——”

伴随着的還有水流沖手的嘩嘩聲。

“……”

顧萌強行打住,半側着頭,艱難地咽了下口水。

媽的,什麽鬼。

前方門上漆黑的方形框裏,那雙眼睛彎了彎,半是沙啞半是渾厚的聲音喚了聲:“小夥叽?”

背後,潘彼得的聲音變得幽然,幾乎就是貼着他耳邊說話:“哥……你在幹嘛呢?”

顧萌身形不動,微微側目。

餘光裏瞥見一張慘綠的臉,那張臉上的眼睛翻白,沒有瞳仁。

“哥,為什麽不回頭看看我?”慘綠臉繼續用潘彼得的聲音說話,弱弱的聽着很委屈,“在想什麽呢?”

“我在想……”顧萌維持姿勢不變,輕咳一聲,“你是不是綠巨人他親戚?”

“……”

顧萌又補充:“還有輕微白內障?”

慘綠臉:“……”

頂上白熾燈迅速竄過強力電流。

撐不住地閃了兩閃。

潘彼得上完廁所洗好手,甩甩手上的水珠,小跑着出去。

着急忙慌,仿佛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他似的。

“顧萌,我來……”他剛走到廁所門口,猛地扶住門框來了個急剎車。

結果沒注意門口潑了一地的水,腳底一滑,結結實實一屁股坐到地上。

屁股痛得像是裂成了兩半,但即便是這樣,他也緊緊咬住下唇,愣是沒發出聲音。

或者說,聲音卡在喉嚨裏根本發不出來。

潘彼得慘白着臉,看到前方一個過道之隔的地方,站了兩個人。

站在囚室門前半側着臉的是顧萌,冷白的膚色被白熾燈照得有些森然。

一看狀态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

緊貼在顧萌背後的是個穿囚服的男人。

但潘彼得知道那絕對不是人。

有誰會後腦勺穿了一個洞并且汩汩流着血還能站得那麽直!

有鬼……

是真的有鬼……

潘彼得吓哭了,哆哆嗦嗦咬着下唇,渾身一個勁兒地打擺,扶着門框撐不起身來。

他想去救顧萌,可現在就連吸兩口廁所裏的氨氣都困難。

軟得沒屁點用。

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前方囚室的門緩緩打開了。

黑漆漆的房間裏什麽都看不見,不一會兒,從黑暗裏探出一條常春藤。

借着走廊上的燈光,潘彼得看到常春藤頂上挂着一雙人類的眼睛。

這詭異而超出認知的一幕差點把小少年吓昏古七。

“小夥叽,thank you啦。”那根常春藤也不知從哪兒發出的聲音,“嚯嚯”笑了兩聲,頂上的兩只眼睛愉悅地彎起,對顧萌道,“最近熬夜,脫發嚴重,謝謝你把頭發拾來還我啦。”

顧萌:“……”

敢情你把掉葉子叫脫發?

我他媽……

早該看穿這就是一場執法釣魚。

“哥……你進去吧。”背後的慘綠臉聲音幽怨,慫恿着顧萌向前,“站累了,我們進去休息一會兒。”

進去?

我看着像傻子嗎?

顧萌盯着前方,喉結悄悄地上下動了動,穩住不慌。

潘彼得覺得那鬼的聲音有些熟悉,但又聽不出是誰的,只是語音語調跟自己出奇地相似。

正常。

耳骨傳聲和空氣傳聲有差異,他聽不出來那鬼東西在模仿自己的聲音也算正常。

潘彼得正想着,看到那個穿囚服的男人擡起一只綠得像是發了黴的手,眼見着要挨上顧萌的肩膀。

“顧萌小心!”潘彼得不管不顧喊了一嗓子提醒對面。

顧萌顯然早有防備,身子一矮,躲過背後那東西的觸碰,轉身朝對面的潘彼得而去。

他撈起癱在地上的小少年就向長廊另一邊跑。

潘彼得狠狠打了兩個趔趄,一路跌爬滾打地被拽着跑。

好不容易穩住腳步了,還微微靠在顧萌身上,活像個偏癱的小兒麻痹。

“哥,哥,”潘彼得又是喘又是哭,慌得一批直抽氣,“我的腿怎麽了?它好像不是我的了,我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啊,我的腿怎麽不聽我使喚啊?”

顧萌逃竄中不忘回頭看一眼。

男鬼仍站在原地,一動未動。

佝偻着背,脖子轉了标準的九十度望着他們的方向。

那雙充滿眼白的眼睛無比吓人,看得人一陣頭皮發麻。

接着,從打開的囚室門裏密密麻麻爬出十幾條常春藤,沿着走廊的牆壁朝他們這裏蔓延,速度快得不正常。

即便是植物,此刻也充滿了不善的意味。

顧萌心下有了猜測,監獄裏的常春藤大概都受那男鬼支配。

昨夜裏遇難的哈維大概率也是被男鬼砍死,然後又被常春藤拖走。

顧萌轉回頭,目測安全通道口離他們還有一半的距離。

這種情況下,拖着半死不活的潘彼得肯定會被追上。

“你能不能争氣點!”顧萌費力地拽着人跑,咬牙切齒道,“再不快點跑都得被拖回去,明天我們就是一根藤上兩朵花,風吹雨打都不怕。”

“……”

許是顧萌将後果描述得太形象,許是聯想起倒挂在藤蔓上的屍體。

潘彼得一個激靈站起來了,腿也不軟了,人也精神了,邁着兩條小細腿使勁往前跑。

顧萌心下微松,總算可以撒手放開他。

雙扇安全門就在眼前,顧萌連忙拉開,率先進去。

潘彼得正要跟上,忽然一個前撲整個人趴在地上,發出慘叫雞的尖叫:“嗷!!!哥!我的腳!”

顧萌回頭,就見潘彼得左腳腳脖子上纏了一圈藤蔓。

常春藤大部隊已經追到對面牆上了,即将爬到天花板上順到這邊來。

顧萌當機立斷,一把攥住小少年的後衣領往門裏拽。

拉扯間潘彼得差點被收緊的領口勒翻了眼。

好不容易将人拖進了門裏,那根纏住腳踝的常春藤仍然執着地纏住不放。

顧萌額上浮現一層薄汗,冷玉一般的面上隐隐顯出暴戾之氣。

“小夥叽~”

慌亂間,頂上傳來歌神的輕柔聲音。

顧萌擡頭。

那雙眼睛在一根常春藤頂上歡快地抖動,不規則地轉圈,道:“留下來,我們聊聊天啦。”

“滾!你個走狗。”顧萌被他欺騙後表示沒好感 ,冷聲道,“祝你禿頂一輩子。”

“……”那雙眼睛停止轉圈,倒挂着危險地眯了眯。

下一秒,突然暴怒道:“我頂你個肺啦你個衰仔!”

正要對着顧萌俯沖下去,面前的安全門猛然狠狠一摔。

“夭壽啦!!!”

眼睛被夾爆了一只,頓時血漿四濺,疼得破口大罵。

整根藤蔓似是痛苦地上下躍動。

門摔上時,潘彼得腳上纏着的藤蔓也被夾斷了。

小少年連忙将瞬間枯死的枝蔓扯掉扔到一旁,連滾帶爬地跟上顧萌。

兩人在過道裏拐了幾個彎,匆匆忙忙刷卡進入了監控室。

潘彼得鎖好門後,虛脫地背靠在門上,整個人滑落到地上。

“哥,我都快吓尿了。”

他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小心髒還在瘋狂顫抖着。

擡眼卻見顧萌一手撐在操作臺前,微微傾着身看面前的幾臺電視屏幕。

“哥,你在做什麽?”他忍不住問道。

“看錄像。”顧萌按了幾下空格鍵,随後自言自語道,“果然,畫面都被屏蔽了……”

這時,他眼角餘光看見某個屏幕上有異動,偏頭看去。

攝像頭的視角裏,一大片翠綠色覆蓋過來,沿着牆壁攀爬,從一個屏幕裏蔓延到另一個屏幕裏,直到……

“它們來了。”

“啊?”潘彼得不明所以,懵懵懂懂地問道,“誰來了?”

話音剛落,靠在身後的門猛地被撞擊了一下。

潘彼得整個人驚得竄起,轉個身,坐在地上四肢并用地不斷後退,驚恐地望着門的方向。

門上的電子鎖閃起紅光,似是不堪重負地發出輕微的“滴滴滴”的鳴叫。

那扇門還在一下下受着沉重的撞擊。

不僅如此,門縫裏還探入了一小根軟嫩的枝芽,軟軟地蜷曲着,伸展着。

像是細小的觸手,又像是窺探的眼睛。

異常恐怖。

監控将門外的畫面照得一清二楚。

擰在一起的常春藤幾乎堵住了整條走廊,并且不斷變化着形狀。

一會兒像個拳頭,一會兒團成了球狀,不停撞擊着監控室的門。

潘彼得縮在操作臺下,緊緊抱住顧萌的腿,沒出息地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哥——我們怎麽辦呀——涼了,涼了呀!”

顧萌微微擰眉,一手撐在臺子上,一手抹了把臉。

此刻想到的卻是恩瑾。

如果恩瑾在,總會有辦法。

如果恩瑾在,該有多好……

“還有多長時間?”

但此時身邊沒有最強王者,只有廢鐵一塊。

他不得不保持冷靜。

潘彼得“嘎”得一聲停止哭泣,淚眼汪汪地望向對面牆上的時鐘。

他抽噎兩聲,受到顧萌散發出的淡然氣息安撫,在衣袖上蹭蹭眼淚爬起來。

他跟着冷靜下來道:“十二點半,距離下一組上場還有半小時。”

“不要慌。”顧萌揉揉眉心,試圖穩住局面,說,“我們攤上大事了,慌也沒用。”

“……”

潘彼得嘴角抖動兩下,又想哭。

沒有被安慰到,反而受到了二度驚吓。

門上突然傳來“啪嚓”一聲。

兩人同時一驚,轉頭看去。

鎖掉了下來。

微敞開的門縫裏密不透風地擠着一團常春藤,鎖孔裏也鑽入了一根。

正齊齊地朝着室內掙紮。

“哥,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等不了半小時了……”潘彼得喪氣滿滿,抽噎了一聲,最後時刻忍不住煽情道,“很高興認識你,哥,你是個好人,在我最無助的時候幫助了我,雖然我才上線兩天就要……”

後面的話怎麽都說不下去,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死不了。”

“……啊?”潘彼得聞聲怔了一下,呆滞地望向顧萌。

“我說死不了。”顧萌拿過桌上的綠色電話,撥了幾個鍵。

說是這麽說,面色卻是難得的凝重。

門上的縫隙又被頂開了一些,藤蔓攀附上了一旁的牆壁。

潘彼得不自覺扶着桌子後退,緊貼着顧萌而站。

顧萌擡擡手肘把他頂開一些。

礙着他打電話了。

“喂,你好,這裏是常春藤監獄總控制臺,請問有什麽事?”

話筒裏竄過“滋滋啦啦”的電流聲,陌生男人的聲音模模糊糊地傳出。

潘彼得連忙側頭看顧萌。

就見顧萌手握電話,微微低着頭,語氣沉靜道:“1號生活區發生異常情況,請總控制臺速度派人前來處理。”

潘彼得這才想起,他們還能打電話搬外援。

“哥!”潘彼得瞬間活了,激動又崇拜地看着身旁人。

覺得這種時候還能想出辦法的顧萌真是帥慘了!

“具體是什麽異常事件?”總控制臺接着問道,“這裏需要明确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們被一打常春藤包圍了。”顧萌長話短說,“堵在監控室裏出不去。”

電話那邊沉默半晌。

這時,門口的常春藤擠入了一些,順着地板試探着朝操作臺前的兩人爬來。

潘彼得拎起一旁的椅子,朝着那些藤蔓胡亂揮了揮。

沒什麽實際威懾力。

就是虛張聲勢。

電話那邊沒了反應。

就當他們以為是斷線時,總控制臺裏的男人說:“抱歉,這個不算在異常事件中,不歸監獄方管。”

潘彼得:“……”

聞言,剛冉起的希望又摔了下去。

心底拔涼拔涼的。

“啧。”時間緊迫,顧萌不耐煩,“那你們他媽能管什麽?”

“如果有犯人在夜裏越獄或是受傷,彙報了監獄方會出面解決,但常春藤……抱歉,不在管轄範圍內。”

潘彼得頹喪地垂下手,椅子倒在地上。

看來今天就要交代在這兒了。

“哥,算了吧……”

小少年慘淡一笑,忽然間就看淡了生死。

主要是看不淡也得死。

還想說些什麽,他看到顧萌的咬肌微微鼓脹了一下,眼中狠厲之色一閃而過。

下一秒,桌角一個空啤酒瓶被撈了起來。

潘彼得怔了一怔。

不待他反應,悶響伴随玻璃破碎聲同時在寂靜的室內炸開。

“……”

潘彼得張了張嘴,整個人都呆住了。

顧萌手中碎了一半的瓶子落了地,那只手微微顫抖,接着一把撐在了臺面上。

“巡邏期間發現犯人受傷,編號1009,确認為異常事件……”臺面上落下了一滴血,又是一滴,跟着掉落得越來越急,聚成了一小灘。

顧萌撐住搖搖晃晃的身體,盯着面前的電話眯了眯眼,視線越來越模糊:“請求救援。”

過了一會兒,沒有答複。

顧萌聲音漸沉:“我遵守了游戲規則……希望你們也是。”

等了半刻。

等到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沉沉的嘆息。

潘彼得看着顧萌額上血流如注,沒一會兒就浸濕了半張臉。

暗沉的血順着冷白色的臉頰蜿蜒向下,聚在下巴處又滴落。

畫面不僅不感到血腥和恐怖,反而有種暴戾的美感。

能對自己下如此狠手的人,潘彼得還是第一次見,不禁給跪了。

心裏奔騰而過的千萬條彈幕瘋狂滾動——

萌總A爆了!!!

恩瑾抵達醫務室時,薄晔、唐止和潘彼得都聚在床邊了。

顧萌盤腿坐在床上,臉色比牆還白,頭上纏了一圈紗布,白色上衣的前襟暈開一團不規則的血跡。

他正對着站在床尾的幾人說着什麽。

看到恩瑾進來,幾人暫停了談話。

“你不是要守夜?”顧萌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淩晨兩點十五分,是第二組的巡邏時間。

“守個幾把的夜!”

恩瑾一進來就踢翻了一把椅子。

以示心情很好。

第一次聽恩瑾爆粗口的衆人:“……………………”

孩子大了,管不了了。

唐止跟薄晔交流了一個眼神,帶着不明所以的潘彼得先行離開。

白色簾子放下來後,隔開的區域內就只剩恩瑾和顧萌二人。

“過來坐。”顧萌拍拍床鋪,邀請道,“別站着了。”

恩瑾站在床邊,雙手抄在褲子口袋裏,垂着視線居高臨下地看着床上的人。

臉色要多冷有多冷。

渾身散發出一種昏天滅地的暴躁氣息。

“你看我幹嘛?”顧萌見他一動不動,一手撐住臉頰,微微挑着眼向上看他,“嗯?”

恩瑾被那眼神勾得心尖一顫。

為了不受他蠱惑,匆忙別開視線。

“跟我一組有什麽不好?”他硬着聲問,“偏要跟那個潘彼得混在一起,你看看,他能保護好你嗎?”

顧萌低垂了一下視線,長睫毛動了動,平靜道:“可我不需要別人的保護。”

恩瑾氣惱地看向他,覺得他固執又不領情。

顧萌歪了下頭,反應過來,似是覺得好笑地問:“氣得都快炸毛了,你這是在關心我吧?”

“我看着像那麽有閑心的人?”冷酷無情玉面小郎君恩瑾道。

“說的也是。”顧萌點點頭,“那你在氣什麽?受傷的又不是你。”

“……”

恩瑾頓時語塞。

傲嬌就這點不好。

常常因為說的跟做的自相矛盾,從而陷入無法辯解的窘迫處境。

顧萌瞄了眼床鋪,問:“真的不坐?”

恩瑾憋着氣悶坐在床邊,背對着他。

望着對方有些僵硬的脊背,顧萌彎起眼微微笑了,顯得尤其溫柔。

“你不用擔心,破了些皮,流了些血,醫生說我沒事。”

“……我沒有擔心。”恩瑾硬着聲。

“你也不要生氣,我沒有拒絕你的意思。”顧萌耐着性子安撫他,“有你在身邊自然是好的,但規則就是規則,既然沒分到一組,也無需強求,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萬一那時候……”恩瑾身形動了一下,背對着顧萌僵硬道,“我說萬一呢。”

“沒有萬一。”顧萌聲音含笑,明白他指的是什麽,擺擺手道,“安啦安啦,都過去了,重要的是現在事情都解決了。”

恩瑾突然轉頭看他,哽着聲道:“你一定要我哭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是不是?”

“……”顧萌愣了一下,看着他,漸漸放下支着面頰的手,坐直身體,也跟着變得嚴肅起來,“你怎麽了?”

恩瑾薄長而上翹的眼尾透着粉紅,在只開了一盞壁燈的室內,眼底泛起了淺淺的水色。

擰着眉,表情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你為什麽不能好好反思一下,以後怎麽才能避免這種情況。”恩瑾幹脆放開了情緒,話也收不住了,“你受傷了倒是不覺得什麽,身邊人的感受有考慮過嗎?”

顧萌頭疼,抹了抹臉。

我他媽受個傷還要先關照身邊人的感受。

人生艱難。

“你別哭。”他嘆氣,道,“有話好好說。”

這時顧萌才看出來,恩瑾說不擔心都是假的。

他受傷了,恩瑾似乎比誰都難過。

傲嬌傲嬌。

不僅要傲。

還得嬌。

恩瑾嬌氣起來根本剎不住車,聽了他的話,眼淚一下子就竄了出來。

顧萌沒辦法,朝他伸出手,逗小孩一樣道:“顧老師抱抱,不哭了,男孩子家家的,哭鼻子多丢臉。”

“……”

在這人面前丢臉都丢臉過了,再丢臉一點似乎也無所謂。

恩瑾沒再堅持什麽,轉過身投入顧萌懷中,将臉埋在他頸間。

豆大的眼淚一下子就濡濕了顧萌肩上的衣衫。

“你怎麽這麽不争氣……”恩瑾語氣恨鐵不成鋼,悶着聲哽咽道,“怎麽總遇到這些事?”

“……”顧萌心道,我也很無辜好不好。

揉揉恩瑾的頭發,順着他的意思道:“對不起,這麽不争氣,給你丢臉了。”

“你知道錯了嗎?”恩瑾吸了吸鼻子,道,“知道不跟我一起行動的後果了嗎?”

“……知道了。”顧萌即便內心不認同,但嘴上還是先哄着。

恩瑾終于放松了身體,顯然是滿意他的回答。

被顧萌抱着,揉着,周身都是松軟的甜香,恩瑾這才不得不承認有多喜歡這感覺。

又想起這些天遭受到的冷遇,因為顧萌忽上忽下的情緒,為他擔驚受怕的心情,不禁有些埋怨。

“我本來可以很快樂的……”他啞着聲,淚花在眼裏打轉。

顧萌捏了捏他的後頸,沒當回事地“嗯”了一聲。

恩瑾接着怨道:“都是男人害了我。”

“……………………”

了不得。

了不得。

這是被渣過多少回,才會有這麽痛的感悟?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晚、氧化碳菌的地雷~

明天會更新,可能會趕在傍晚六點前。

(每天只要說一句,就能督促自己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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