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酒宴
水園，菜地裏，水心潔正在給一顆小樹澆水施肥，她做的極為仔細，連那每一片樹葉都輕輕擦拭，再淋上幾滴水露。
水園的弟子則站在她的身後，還有唐小玉，甚至連雷月兒也來了，但衆人面上的表情都極為尴尬。
“都坐下罷。”水心潔笑道，楚傑一轉身，從身後掏出個折疊小凳坐在園中，他已是習慣自備小板凳了，水心潔看着不由得莞爾，其他人卻笑不出來。
“清雲去告知廚房，今日做些好的，大家聚一聚。”水心潔又道。
宋清雲雙唇顫了顫，眼中滿是哀傷，輕聲道：“雲蒼殿現在沒有廚子。”
水心潔一愕，随即明白過來，兩派大戰自然會将普通人遣送下山，又怎會有廚子。
“我去做。”宋清雲再也忍受不住這壓抑的氣氛，一轉頭就行了出去，眼眶已是通紅一片。
“我幫你。”“我也去。”幾個師兄弟也緊緊跟随而去，還有個師兄轉身時已忍不住哭了出來。
水心潔卻完全不受這氣氛的影響，只是一直在笑，笑的很美，很溫柔，卻是大家從未見過的笑容。
東方傲不由得看的癡了，他心中的水心潔是個活潑頑皮的大孩子，自己上雲蒼這許多年，還從未見她有過這樣的一面。
“師娘，不如你跑吧！我們護着你跑！”楚傑沉吟半晌，終是忍不住說出這句話來，随之而來的是數聲呼應。
水心潔的唇角微微揚起，笑道：“跑？跑去何處？你們大師伯連散仙都追得上，會讓我跑掉？”其實她何嘗不想跑，只是這結局早已明顯，根本連試都不用的。
衆人啞然，其實楚傑又何嘗不知道，只是這麽幹坐着實在不符合他的性格，照理說怎麽也得拼一把的。
“難道師娘就任由師伯剝了你的元嬰？”一名年紀較小的師弟不忿道：“不如我們去求求師伯，說不定可以——。”
他話還沒說完，自己就一縮脖子，求風天揚？還不如求炎紫陽去，這大師伯比炎老頭還要古板倔強呢。
衆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胡亂出着主意，卻沒有一個人想讓水心潔接受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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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若是剝了元嬰就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唐小玉突然撓着頭說了這麽一句。
衆人一愣，全都轉過臉來不可思議的看着他。
胖子吓了一跳，連忙擺手道：“我是說我自己，我就是這麽想的。”說着，他又握了握雷月兒的小手，眼中滿是甜蜜。
林小天一臉詫異的看着他，他還不知道胖子和雷月兒的事呢。
唐小玉又尴尬了一會，悶聲道：“我真是這麽想的，若要我剝了元嬰才能和月兒一起，我就樂意的很。”他是對林小天說的，卻也沒說謊，而且也确實這般做了，只是他的修為和水心潔如何能比。
“我知道，恭喜你們。”林小天笑道，他本就沒有懷疑胖子的用心。
衆人被胖子的這句話說的紛紛愣神，四周頓時沉了下來。
“若是這樣，師兄也得被剝了元嬰的。”東方傲皺眉道，衆人立刻嘩然，雲靖是修真界百年難遇的奇才，若是被毀了修為，怕是誰都會覺得可惜的。
“不想了好不。”水心潔突然站了起來，嬌憨的伸了個懶腰道：“明日的事明日再說，今天我們就好好的玩個痛快，一醉方休。”
說着，就朝廚房走去，還咯咯直笑的加了一句：“去看看清雲這小笨蛋都做了什麽，莫要将飯菜做的似飛劍那般硬就完了。”
一句話說的衆人都有些想笑，卻只是尴尬的咳了幾聲，心中的壓抑怎也揮之不去。
“第一杯！祝賀雲蒼殿戰勝強敵，預祝雲蒼殿越來越強，再也無人敢以敵人身份踏上這山巅半步！”水心潔嬌喝道，衆人連忙舉杯相迎。
“第二杯！則是為了我們以往的師徒之情，抑或是姐弟之情，哈，其實我一直當你們是小弟弟一般的看待呢。”水心潔呵呵直笑，面上忍不住露出幾抹紅暈。
衆人癡癡的看着她，也三三兩兩的舉起杯子，這杯酒卻喝的極為苦澀。
“第三杯，我希望你們答應我一件事，無論明天結局怎樣，我希望你們絕對不要亂來。”水心潔幽幽的說道。
衆人無語，紛紛低下頭去沒有說話，只有東方傲死死的咬着唇，半晌才答道：“好！”
“東方。”水心潔突然握住東方傲的手，嚴肅道：“我說的是，任何結果！”
東方傲只覺得一片膩滑伸入手心，心中一蕩，卻又立刻壓住，他疑惑的看着水心潔，不明白這任何結果的意思。
“答應我！”水心潔再次說道，語氣已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好！”東方傲點頭，一雙虎目已漸漸轉紅，他心中其實有個念頭，若是可以，他寧願代水心潔去受刑。若是可以，他寧願代水心潔去死。
雲靖深深愛着水心潔，他又何嘗不是，只是他平時就嚴肅認真不茍言笑，這份感情一直埋藏在心底。
自從知道雲靖和水心潔的關系後，他更是再也不敢想，一個是他最佩服的人，一個是他最喜歡的人，這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然而上天總是愛捉弄人，這兩人竟是永遠無法在一起的身份，而今日這結局，他卻是比任何人都要難受的。
三巡過後，水心潔臉色已有些發紅，卻不是醉了，而是心中那難掩的一絲顫動。
她舉着杯子穿梭在衆弟子之間，不停的和這個幹杯，和那個敬酒，呵呵的笑個不停。
然而場上的其他人卻沒有笑，大家都低垂着頭，偷偷擦拭着眼角的水氣，連雷月兒都忍不住落淚道：“不若，我去求求爹爹，他或許會有辦法的。”
“不必。”水心潔嬌笑道：“就算是師尊，怕也不會違背這仙界定下的規矩，又何必讓雷師兄難做。”
林小天一杯一杯的喝着酒，心中卻在想着唐小玉的話。
“若是被剝了元嬰，就可以和心愛的人在一起，也未必是壞事。”
這句話他是贊同的，若換了是他，或許也會這樣做，然而他又覺得有哪裏不對，雲靖對水心潔的愛意極深，若是剝離元嬰就可厮守終生，雲靖怕是絕不會猶豫，水心潔也不會。
修為對他們來說雖然重要，卻不是絕對的，兩人彼此的感情才是無法割舍的。
水心潔說的任何結果，是林小天第二個想不通的地方，他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安，轉過臉開始觀察水心潔臉上的表情。
水心潔在笑，笑的極為撫媚，眼角眉梢卻是難掩的激動之色，然而眼神中卻隐隐帶着一絲凄苦，一絲彷徨，甚至有一絲恐懼。
別人看不出，但林小天卻看的出，他太了解水心潔了，女人眼中的那一絲驚恐是他似曾相識的，那日在洞中，水心潔也露出過同樣的表情。
林小天心中沒來由的一痛，同時，心中暗暗的下了個決定，這決定他誰都沒有說，連東方笑和唐小玉也沒有說。
“你這幾日做什麽去了，胖子可是很擔心你呢。”東方笑撇嘴道。
林小天還了個白眼給他，這家夥就是這樣，明明自己擔心，卻總是要拉上個墊背的，不過心中卻是感動的。
也不說話，兩人舉杯碰了碰。
“喂喂，還有我呢！”唐小玉面色紅紅的跑了過來，卻被東方笑一把推了回去。
“找你的月兒去。”東方笑嘟囔道，胖子立刻不幹了，女人是要的，兄弟也是要的嘛，他氣呼呼的強推開東方笑的手坐了下來，如今胖子也是元嬰期的高手了，東方笑卻已治不住他了。
“哎，你們兩個怪胎，各有各的奇遇，結果我這個老大到頭來卻修為最弱了。”東方笑搖頭苦嘆道。
“切，你算個屁的老大。”林小天和唐小玉鄙夷道，說着又相視一笑，他們三人是從不分彼此的，東方笑雖然常以老大自居，卻多半是玩笑之言。
“對了，如果我很危險，你們會為了救我連性命都不要嗎？”林小天突然問了這麽一句。
唐小玉一愣，面上勃然大怒道：“廢話不是！”
東方笑也一臉鄙夷的回了句：“你說呢？”
林小天尴尬的笑了一會，又幹了一杯酒道：“若是我不想你們救我呢？我是說，我有危險，但希望你們不要救我，你們會怎麽做？”
兩人同時愣住了，這事卻從未有人想過。
胖子抱着略有些醉意的大臉想了許久，也沒想出個答案來，東方笑卻想起了什麽，一把扯住林小天道：“你想做什麽？”
這話一出口，胖子也變色了，心中升起一股念頭，卻吓得差點做倒在地，面上全是驚惶。
林小天搖頭苦嘆，他終是瞞不過這兩人的，輕聲道：“不想做什麽，只是問問，我也是那句話，無論明天發生什麽事，我希望你們別管我。”
“放屁！你他媽當老子是什麽？”東方笑勃然暴起，怒吼出聲，吓得周圍的幾人一臉茫然，胖子連忙将他拉扯了回去。
“就是當你是朋友，才這麽說的。”林小天悠然道。
兩人深深的鎖着眉頭，卻誰也沒有說話。
“就這麽說定了，明日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有危險的話，你們絕不可出手，否則就連朋友都不用做了。”林小天目光堅定的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砰的一聲，酒杯摔在地上，林小天的雙眼已一片通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