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看透

“不能怪他，是我的錯。”炎紫陽嘆息道。

砰的一聲，桌子被拍的粉碎，幾名弟子立刻顫身退後，風天揚的面色已憤怒到了極點，一旁的雷動天卻是哀傷多餘忿恨。

“你都成了這般，還要為他求情？”風天揚咬牙道。

炎紫陽悲呼一聲，顫了顫雙唇卻怎也說不出話，老人心中的傷痛早已無可附加。

火園活着回來的不足十人，其中還有一名弟子被砍斷的雙腿，醫好也是個半廢之人了，而他炎紫陽，一身修為盡數被奪，元嬰已被打散，連丹田都毀掉了，從此以後再和修真無緣。

老頭的身子已佝偻的不成樣子，哪裏還有一派宗師的架勢，竟已徹底變成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随着真元力的徹底喪失，生命的流逝速度也漸漸加快，蒼老愈發加重，那原本健壯的身子僅幾日就枯萎了下去。

“二師兄，不如用元嬰果試着幫你……”雷動天悲痛道，話還沒說完就被炎紫陽擺手打斷了。

“不必為我浪費了，元嬰果給那些勤奮的弟子吧，我的情況自己知道。”炎紫陽悲嘆道，他連丹田都毀了，就算有元嬰果也無法修出紫府了，頂多勉強修到融合期，那也只不過多幾年的命而已。

理了理心中的哀傷，炎紫陽平靜的說道：“大師兄，紫陽再不能光複雲蒼，如今只想下山安度晚年，求師兄成全。”

風天揚和雷動天立刻就是一愣，巨人猛的跪了下來，顫聲道：“二師兄——你要去何處？就算你，就算你——也要留在雲蒼殿啊，讓動天每日能見着就好。”

“我哪裏還有臉留在雲蒼。”炎紫陽苦笑道，他一生宏願都是為雲蒼殿培養人才，臨老卻只因心中的一個執念而毀了所有的心血，心早已死去，生命也覺得豪無意義了。

雷動天還想再勸，老頭卻已不想聽了，擺了擺手站起，卻因虛弱而差點摔倒，一旁的方明傑連忙扶住，顫聲道：“師尊，弟子陪您一起。”

“不必——雲蒼殿還需要你，雖然火園沒有了，但——”炎紫陽悲嘆道：“但也算留個種子吧。”

方明傑眼眶一紅，也不敢說不，只是淚水卻怎也忍不住了。

“幽玄谷！林小天！我必不會放過你們！”風天揚咆哮着，怒火已燃滿了心頭。

炎紫陽嘆了口氣，也不再說什麽，轉身就朝外走去。

“我要下山了。”唐小玉低聲道。

雷月兒一驚，一把握住他的手道：“為何，你要去作甚？”

“不知道呢，去轉轉吧。”胖子幹笑着撓了撓頭，他也不知要作甚，只是絕不可留在雲蒼殿了，他絕不可再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對敵當場。

“滾，去找你的女人，老子沒你這樣的朋友。”

“對不起，別靠近我，我怕我會殺了你。”

“連你都求我？連你都覺得我是個殺人魔王了？”

這幾日，幾句話将胖子折磨的幾近死去，那是他最好的朋友，如今卻成了這樣。

“東方怕是早就明白了吧，所以才問我可走，可惜我還傻乎乎的抱着一線希望。”胖子苦笑着，兩只胖手緊緊抱着肩膀，眼淚不自覺的流了出來。

他好懷念三人一起打架混日子的時候，好懷念在酒館裏大聲拌嘴和調戲侍女的生活，那時候他們好的仿佛是親生兄弟，如今卻……

“那我呢？你就這樣走了，那我呢？”雷月兒痛哭道，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早已愛上了這個長相一般，卻極重情義的小胖子。

“我會記着你，一輩子都會記着，若是你想我，就來找我，若是你有危險，我一定會來救你。”胖子柔聲說着，将女孩緊緊摟緊懷裏，兩人相擁而泣。

雲蒼殿外，炎紫陽緩步朝山下走去，方明傑和雷動天緊緊跟着，唐小玉背着包袱也追随其後，雷月兒卻站在門框邊，哭着，泣着，怎也不敢踏出一步。

她心中不舍至極，只要一踏出這門，怕是就再也不忍讓胖子離開，但她也明白，胖子實在不能留下，否則一定會崩潰掉。

“照顧好師尊，否則我一定不會放過你！”方明傑恨聲道。

胖子微微一笑，說道：“放心，我雖然修真不怎樣，有些事卻做的極好。”

方明傑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只是用手狠狠的拍着胖子的肩膀，一句保重輕聲吐出，眼眶又再次濕了。

“你也一樣。”胖子點頭道。

“二師兄，你真的不再留幾天嗎？師尊他若是回來——”雷動天問道。

“不了，紫陽愧對師尊，就莫要再見了。”老頭苦笑道。

雷動天顫了顫嘴唇，也不知如何再勸，巨人的面龐已扭了開去，再不忍看老人身子佝偻的模樣。

“動天，願意聽師兄最後一句嗎？”炎紫陽突然問道。

雷動天一愣，連忙點頭道：“二師兄請說，動天一定照辦！”

“莫要太執着，凡事要留一線最好；莫要将規矩看的太重，心中的善惡才最重要；莫要将錯誤全部歸結他人，首先要反省自己做錯與否；有些仇恨，能放就放了，留在心中只會讓自己走入歧途。”

老人認真的說着，這是他這些日子一直思索的，然而有些事自己已無法去做了，只能将道理轉告給師弟。

雷動天一直在點頭，倒不是敷衍，而是心中也卻有所感，這巨人雖身材魁梧，看似沒有什麽心機，但為人也最為純樸，心胸也是極為寬闊的。

“師妹的事，從一開始我們就錯了，再到靖兒，再到林小天，我們一直在錯，一步步的錯了下去，如今就有了這樣的結果。”炎紫陽苦笑道。

這些話他只能和雷動天說，風天揚卻是絕對不會聽的，大師兄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嫉惡如仇的個性甚至在他之上，也最為循規蹈矩，所以才會為了法規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忍心殺掉。

炎紫陽沉吟半晌，又道：“我也是這幾日才看透的，可惜已晚了，師兄還未看透，你幫着勸勸，莫要再走我的老路。”

“好！”雷動天肯定的點了點頭，如今也只有他勸了，雲蒼殿四園已毀一半，如今竟只剩下雷園和風園了。

夕陽西下，雲蒼殿被一團陰郁籠罩，雷動天和方明傑并排而立，望着遠處的兩個身影漸行漸遠。

兩人一老一少，一胖一瘦，形成了巨大的差異，然而兩人的背影卻同樣充滿了哀傷。

雪地中，女孩驚惶望天，空中飄着一名男子，和她一樣一襲白衫，眼睛也是藍色，卻比她深的多，連那飛舞的長發也是深藍色。

“你是誰？你——你是修真者？你要做什麽？”女孩詫異道，她确定不了，憑她的眼力竟無法發現對手的身份，她雖然實力不強，但眼力卻是族中獨一無二的。

“修真者？呵，早就不是了呢。”男子緩緩飄下，狡黠道：“我只是路過呀，看到個有趣的玩具，就想帶走她，你說可好？”

“呃——”女孩一滞，尴尬着說不出話來，只是小身子不停的朝後退去。

玩具？她無言以對，這人明顯是在說她，竟把人當成了玩具，這家夥也夠奇葩了。

“丫頭，叫個什麽名，說來聽聽，啧啧，你是七夜族嗎？為何皮膚和頭發都是白的，真的很稀奇啊。”男子一臉微笑的伸手捏了捏女孩的小臉，又摸了摸她的頭發，眼中竟是看待寵物的神情。

“夜——夜靈芸。”女孩答了一句，有些不樂意的将他的手撚了開去，至于頭發和皮膚她卻沒答，她哪裏知道嘛，生下來就是這樣。

“啧啧，有趣的小家夥，來，叔叔帶你去看金魚。”男子眯着眼睛笑道。

夜靈芸差點噴血，看個屁的金魚啊，這家夥明顯就是想拐走她嘛。

于是她做了一件事，拔腿就跑，飛快的跑，比那兩只雪兔跑的還快，一溜煙就沒影了。

男子哈哈大笑着飛起，也不急追，只是晃晃悠悠的飄在後面，在他看來這小丫頭有趣極了，他閑了這許多日也終于找着個好玩的事物了。

兩人就在大雪中一跑一飛，一個驚惶一個捉弄。

夜靈芸不時的回着頭張望，心中不由得氣苦，那人根本就是在拿她尋開心嘛，她也知道自己跑不了，猛一咬牙，竟選了方才那兩個修真者的方向。

“救命啊救命啊，有色狼啊！”夜靈芸邊跑邊嚷嚷道。

空中那人哈哈大笑道：“咦，你如何知道我是狼？”

夜靈芸心中一糾，突然反應過來，眼睛再盯了一眼那人，頓時就驚呆了，她竟隐隐察覺出一絲妖邪的氣息。

“救命啊救命啊，有妖怪啊！”夜靈芸欲哭無淚的喊道，她也太倒黴了，偶爾跑出來玩一次嘛，竟然遇到妖怪了。

耳畔傳來一陣女孩的叫喊聲，林小天一愣，同時也感覺到一絲真元力的微弱波動，他連忙轉回身。

雪地中跑來一個一身雪白的小女孩，看模樣只有十一二歲，比幽佳還要更小些，女孩一臉正驚惶的叫喊着，飛速朝他跑來。

大雪山裏還有小孩？林小天詫異了，這小孩似乎還是修真者，雖然修為極弱，但真元力的波動卻很清晰。

“救命救命，有妖怪。”夜靈芸哭叫道。

“妖怪？你說我抱着的？安啦，她不會傷人的。”林小天有點好笑道。

夜靈芸一愣，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盯了一會苒桑榆，突然又尖叫起來，眼淚流的嘩嘩的，她竟又遇到了一個妖怪……

“咦，小家夥，竟然在這裏遇到你了。”空中的笑聲傳下，林小天心中一緊，這聲音無比的熟悉。

他急忙擡頭，卻立刻吓傻了，抱着苒桑榆連退幾步，噗通一聲坐在地上，顫聲道：“你——你——你——是龍狼！”

林小天都快哭了，他竟又遇到這個煞星了，這已經是第三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