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許潤玉【17】
「……」
許潤玉怔怔地看著她,稍微想想,大概猜出她不來上學的原因。
她語氣遲疑的,低低地說「……那不需要這樣。」
擡起手臂環住她的腰。
許潤玉下巴磕在她的肩窩處,抱得很用力,語氣非常平淡地說,「本來就是你的。」
季郁揚唇無聲地笑,親吻了下她的發頂,覺得半夜翻圍牆又爬樓這事簡直是太理智。
把她擁在懷裡,靜默半響。
「……」
黑夜裡,風從身後輕輕拂過來。
季郁擡起她的下巴,溫柔短促地吻了吻,小聲問「冷不冷?」
她搖搖頭,柔軟的長髮垂垂搭在身後。
身上穿著米白色底的圓點睡衣,很單薄,明顯是準備入睡的打扮。
季郁握著她微涼的手,又忍不住親了親她的發頂,「回去吧。」
「好好睡覺。」
許潤玉反應過來時間不早了,她抱著她,不捨地頓了頓才說「……好吧。」
又問,「你是從哪兒翻過來的?」
宿舍樓設計得十分好爬,但圍著樓的厚厚圍牆有三米多高。
季郁從陽臺指了指那處的水泥牆,「那兒,我有可以踩的地方。」
許潤玉忍不住歎口氣,「胡鬧。」
「要不你今晚睡這兒吧?」
季郁捏著她臉頰軟肉,笑著搖頭,「我原路回去。」
「原路……」許潤玉牽下她的手,忍不住,「我看你是要氣死我了。」
「我們從一樓走,我認識住在一樓的學妹。」
「一樓不是要封陽臺的嗎?」
「她們陽臺壞了,還沒有告訴宿管去修。」
「算了,都這個點了,」季郁笑,「也不嫌麻煩人家。」
許潤玉板著臉默默地看她。
季郁「……好吧。」
—
許潤玉帶著季郁下樓,敲開學妹的宿舍門,跟著她從一樓的陽臺出去。再翻面圍牆,往前走就是學校的西門。
圍牆刻意造得又高又厚。
裡面接連著牆,季郁踩在縫隙裡往上爬,動作輕盈,很快就翻過去了。
「……」
許潤玉背靠著牆,準備過會兒再回去。
傳來季郁低低的聲音,她也沒走,「……我大概不會來參加考試了。」
許潤玉點點頭,反應過來她看不到,又嗯了聲。
她眼圈紅了起來,抿抿唇,沒辦法說別的話。
季郁輕笑,彷彿能看見她似的「什麼都可以,不可以不開心。」
夜風把她的話吹得有些嗡。
「快上樓吧,我的小公主。睡眠是很重要的。」
許潤玉「你手機可以正常通電話了嗎?」
「可以,不過新換了號碼,」季郁笑著哄她,「你先上樓,等你上樓,我給你打電話。」
許潤玉又嗯了聲,才有了想回去的意思。
「那我走了。」
「你快點回家。」
「嗯。」
季郁背靠圍牆坐著,抱著一條腿,另外一條腿直直不太能動彈。直接翻進來時搭的東西早就踩塌了,她是直接跳下來的。
她緩會兒。
再次站起來,走半步腳踝還是劇痛,使不上力氣。
季郁沒什麼意外地重新坐回去。
她翻進來前,當然仔細考察和衡量地形線路。
最難就是翻回去,沒有任何可以踩的地方,硬邦邦的水泥地,直接跳下來肯定是會有點問題的。
「……」
季郁拿出自己的新手機,通訊錄裡,唯一一個號碼是出門前才存好的。
很快撥通。
「喂,田老師。」
「我是季喻,翻宿舍樓圍牆摔下來了。」
「對,我現在在學校裡……」
她掛掉電話,再給許潤玉打過去。
坐在水泥地上,哄她說自己已經上車了。聊著些有的沒的,哄到許潤玉乖乖上床睡覺去。
—
季郁給班主任打電話匯報後,半小時不到,門衛大叔就拿著手電筒找人了。簡易擔架過來,把她擡到門口,直接給救護車接走的。
她沒讓班主任趕過來。一個人坐著醫院的輪椅排隊掛號,輕車熟路,拍片子。
腳骨裂開了一條很小的裂縫。
不算嚴重,不需要手術,打石膏就可以。
被擡到病房,打上石膏,全程幾乎沒吭過聲。
護士見她年紀小,遇事就那麼淡定的模樣,往她這兒來的挺勤,各種好奇「怎麼弄成這樣的?」
「不當心。」
護士被她這敷衍的說辭逗笑,繼續說「別人摔得再嚴重點基本都雙腿腳踝粉碎性骨折,要麼就是扭傷,你這……單腳跳下來的嗎?」
季郁被固定在床上,只能彆扭地轉過臉笑而不語。
護士嘟噥「你也不像是熊孩子啊。」
—
隔天,季齊瑋還是先去學校瞭解完具體情況,再來的醫院。
季郁半夜翻圍牆摔得腿骨折這事,被消息靈通的學生傳遍整個年級,各種版本都有,其中最主流最受歡迎的版本是超級學霸帶頭抗議十中反人類走班制。
頓時人心浮動。
考試前風聲這樣鬧起來,有鼻子有眼的,影響很不好。
系主任隔天就發下來對她的記過處分,通報批評嚴肅處理。
他私下裡跟季齊瑋交代說,只要沒有下次,她的這個處分會在畢業前消掉。
季齊瑋來醫院裡,告訴季郁。
季郁哦了聲,沒有任何意外地說「反正只要我不違法犯罪,處分永遠不會進檔案。」
「你自己知道?」
他臉色很難看,但在外面還是保持著溫和風度「我以為你覺得趕緊去背個處分,就不會被送出國了。」
季郁臉看著蒼白的天花板,沒否認「我之前是那麼想的。」
「就算爸爸想強行幫我把處分抹掉,也得顧著政敵,還要防著我鬧。多半就徹底不想管了。」
季齊瑋笑了笑,淡淡地評價說,「學生思維。」
「對,是我想事情太不全面了。」
季郁只知道十中校規極嚴,處分說給就給,每年開除的人數也不低於一隻手。卻不想想,撇開家庭背景,她自己還是年級第一的學生。
成績至上,學校比她爸還要更積極更願意護她。
處分發給她,用來嚇唬除了她以外的人。
季郁沒話說了。
父女於是相顧無言,沉默著。
季郁看著時間,覺得她爸差不多該走了,才偏過臉去,過了會兒憋出兩行淚來。
轉過臉,一雙漆黑眼眸含著淚花。
聲音有點哽咽,但還是很平淡地說「爸爸,小時候我看你皺眉,就知道自己做錯事情了,會改正,也知道改正後就會被你誇獎。」
「媽媽說我永遠拿第一名來炫耀給爸爸看。」
「爸爸……」
「我這種樣子……是不是再也沒資格讓你引以為傲了。」
單人病房裡,不大不小的空間裝修得像過於素淨的臥室。
雪白的床單被套枕頭,潔白的床頭櫃,連地毯都是近乎白色的米黃。
日光燈照在她臉上,肌膚有種蒼白的乾淨。她眨眨眼,淚水就順著往下掉,語氣仍舊保持著平穩「現在爸爸覺是得錯的事情,我不同意,也不想改正了。」
「……」
季齊瑋眼神偏開了下,沉默半響,最終站起身說「你好好休息,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你媽給你找了兩個護工會過來照顧你的。」
季郁「爸……」
「好好休息,」季齊瑋頭也沒回,「等出院,就準備去面簽吧。」
季郁目送著他出門。
她單腿吊著石膏,不太能動彈,就直直地望著天花板思忖。微抿著唇,不動聲色。
—
季郁剛出院,就由兩個護工和平時照顧她的阿姨一起,推著她去辦理簽證。
推到大使館門口,季郁抱著一堆自己的材料,往後得自己進去。
工作人員幫她脫完套過安檢,又推了她一段路。
審核完材料,弄完手續,終於被推到簽證官的面前。她的簽證官是個大鬍子藍眼睛的白人大叔。
簽證官拿過她的護照,問了句。
「hat』s your na?」
季郁手扶著輪椅,低頭看看,背又舒服地往後靠了靠,笑瞇瞇地說「聽不懂。」
簽證官愣了愣,轉而又清晰地重複一遍說「hat』s your na」
季郁低著頭,玩手指「聽不懂聽不懂,我聽不懂,聽不懂~」
手指不耐煩地敲敲輪椅說,「i騷裡。」
「……」
簽證官沉默許久,還是準備盡責地多問兩個問題。
他切換成中文說「你……去念的什麼學校?」
季郁擡眼看他,又很快垂下眼玩手指「不知道,我爸給安排的。」
「噢……那為什麼選擇這個時間呢?」
「因為我在中國念不下去了,破壞校規背了處分。處分是什麼,you under 斯單?」
「……」
「我爸也覺得美國這片自由的土地更加適合自由的我,幸好我家在美國有親戚,他讓我隨便去個學校,待在美國別回來了。」
「美國萬歲!」
□□裸的差生,還透著撲面而來的移民傾向。
「……」
「……」
簽證官覺得沒必要再多問些什麼了,把護照遞回去,「我們不能給您簽證。」
季郁長睫垂下,拿回材料時,揚唇笑了起來,順口說了來這兒的第一句英文「thank you」
雖然音極短,卻是嫻熟標準的美腔英語。還是脫口問出的,一點彆扭感覺都沒有。
簽證官頓時擡眼看了她幾眼。
她輪椅跳轉方向,唇邊揚著的笑絲毫未淡,低低地說「i』ll e aga」
「…four or five years ter」
作者有話要說 本寺是吃評論留言為生的……(瘋狂暗示
—
山寨英語「i騷裡。」-對不起、「you under 斯單?」-你明白嗎?
最後兩句「我會再來的。」「……四五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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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