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平安京不再被危機侵擾

溫熱的牛奶捧在手裏，螢草淺淺地喝了一小口, 甜味順着舌尖在意識裏蔓延。

“我們陰陽寮的事情呀……那要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說起了。千葉大人不介意的話, 我有一個能節省您的時間的辦法。”

螢草手心向上張開，一只紫色的蝴蝶幻影逐漸成型，在那掌心中央慢慢扇動翅膀。

“這是我的朋友蝴蝶精給我的, 它能帶您在夢裏看到我們陰陽寮的故事。”

小女孩神色難掩疲憊, 此刻卻因為對眼前的事情極為看重而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和千葉南樹對視着。

“因為有許多事情我們大家也不能理解, 所以盡可能地讓蝴蝶精幫忙把一切記錄下來了。如果是和陰陽師大人們站在同一個立場上, 千葉大人應該能明白大人們消失的原因，以及更多地知曉您想知道的一切吧。”

“螢草也不明白，所以幹脆讓我直接看嗎？”千葉南樹點頭，“也可以。這樣說來，難不成你們只是知道找一個臨時的陰陽師能暫緩你們陰陽寮的現狀，更多的解決方法并沒有頭緒？”

“的确是這樣的，要是螢草能更有用就好了呀……”

抿唇笑着，螢草緩緩舒出一口氣。

“總之, 謝謝千葉大人。”

紫色的蝴蝶從螢草掌心飛起, 在空中輕盈飛翔着，最後來到了內間裏床上的枕頭邊在那裏停駐。

螢草不願意離開, 說是要在外面守着。千葉南樹二話不說把她帶回了分配給她的房間，然後才獨自回到自己的房間裏洗漱好躺在床上。

為什麽會對螢草伸出援手呢？

除了為夏目貴志解困以外，還有沒辦法就這樣無視她的原因在啊。

審神者的工作、現世屬于他自己對夢想追求的制作人的學習、新接下的跨時空偶像團體計劃，還有直樹和天宮翔的事情……直到現在被他記在心上的事情越來越多，攬下的責任也層疊加重。最開始他就是這樣無法對身處困難的人置之不理的性格, 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幫助天宮翔，到後來甚至成為了關系親近的好友。

現在每一個選擇也應該只是越來越接近原來的自己罷了，沒有什麽特別需要擔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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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再多的重任也無所謂吧。

“螢草，我也是啊……要是我能再有用一些就好了。”

無論發生什麽，都由他來成為牆壁的話——

更重要的人就都不會受傷了。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在視野中放大的那只蝴蝶——額上細微的柔軟觸感只出現了一瞬就消失了，而他也徹底陷入睡眠。

……

“好了嗎？”

稚嫩的女孩的聲音憑空響起，千葉南樹睜開眼睛，卻無法操縱自己的動作。

“我現在只有崽能用，要不你等一下，我去抽抽卡試試？”

是他自己的聲音說着非他意願的話語，對話的對象正是那個女孩。在意識能感知到的地方女孩說過的話以文字形式在一個游戲聊天框似的界面裏留了下來，身體擅自做着被系統設定過似的固定的動作，他逐漸明白了自己的現狀。

還是熟悉的屬于自己的身體，但他現在穿着自己并沒有的一套藍白色狩衣，手中一把蝙蝠扇一下又一下悠閑地在另一手的掌心內敲着，現在的他是提線木偶般被他人操縱的“游戲角色”。

千葉南樹好歹也是玩過游戲的，不可能不理解他的“主人”們對話的意義以及自己現在成為的樣子。

身處的世界以主人們的視角來看僅僅是一個以平安京為游戲背景的游戲世界，在這個魑魅魍魉橫行的時代，有身負靈力的人們成為陰陽師維護人類世界的和平。

制作組以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為藍本制作出了他此刻成為的角色的形象，千葉南樹在被操縱着路過池邊的時候飛速用視線掃了一眼看到了現在的他的長相。

還是自己的臉，但頭發成為了白色的長發。

主人點了點寫着【召喚】二字的燈籠，千葉南樹眼前一黑，再看得見眼前光景的時候已經變換了身處的場景。略顯幽暗的室內有着一個巨大的五芒星陣法，地面擺放着幾種類型的空白符咒。

他此刻坐在陣法邊，手不受控制地拿起了地面上的藍色符咒，在上面意味不明地用靈力寫下了三個字母——SSR。

不，也不能說是意味不明。如果是卡牌類游戲的卡牌等級的話的确是有SSR這個等級，按照符咒和法陣以及抽卡的說法，主人此刻明顯是要召喚新的式神了。

操縱者是主人，輸入的靈力卻是千葉南樹自己的靈力。最後一筆才落下，在靈力作用下漂浮在半空中的藍色符咒便已經迫不及待地飛向陣法中央。

随着一個溫柔女聲的響起，一張白色畫卷中的花鳥畫內探出了一位美麗的少女。

“SSR！”主人興奮極了，第一時間就和好友密聊，“這個號有點歐啊，單抽SSR！”

依然是之前的少女在回應他，“看到公告了，可是花鳥卷……”

“嗯，比起奶媽更想要妖刀姬那樣的輸出。”主人說着，“有奶媽也不錯啦，我喜歡SSR，就把螢草換下來吧。”

少女勸阻：“別，草爸爸很厲害的！”

“可是螢草只有R啊，再可愛厲害也沒什麽意義。”

主人說着極為冷淡的話語，又提起了情緒再讓千葉南樹進行召喚。

對主人的那句話感到不愉快，千葉南樹有意收斂了靈力的輸出，最後被主人投喂材料進行升級的是直到符咒用完才被抽出來的姑獲鳥，其餘的都是R級式神。

少女是主人唯一的好友，也是主人每次上游戲必定會組隊刷本的對象。主人活躍在這個陰陽寮裏的時長很短，最短甚至一天只有十來分鐘，只要少女下線主人也會把這個陰陽寮的賬號登出。

因此，盡管千葉南樹都熟悉了游戲術語以及刷材料的手段方法，在游戲時長不足的情況下陰陽寮內式神們的練度都很低，他也不可能擁有主動權帶着式神們去練級。說起來，對主人來說這只是一個游戲，但對陰陽寮內的式神們來說這個陰陽寮、這個世界卻是一直都存在的。

主人不在線的時候他們都在做什麽呢？

——在一日又一日地等待。

主人上線的時間越來越短，而只有主人上線進行操作式神們才能去進行各種活動增強戰力。但也許是因為主人是式神們唯一的主人，即使這樣這些式神也沒有正常妖怪的毀約逃跑的行為。

但大約是因為這只是個游戲，所以無論是等待還是守候契約，式神們都無感情得不會令千葉南樹感到心疼。

因為主人的偏愛，陰陽寮內幾乎所有的R級式神都沒能得到鍛煉，只有座敷童子、椒圖得到了特別關愛，另外的式神裏SR級是姑獲鳥和吸血姬被鐘愛，最後則是唯一的SSR花鳥卷被特別珍愛。

不知不覺間，少女的賬號不再上線了。

而這個賬號也從某一天開始再也沒有上線過。

沒有主人的操作，陰陽寮內的式神們也不能離開寮內更不可能去修煉增強實力。日複一日地在陰陽寮內等待着、等待着，千葉南樹看到了一則公告。

【在諸位陰陽師的努力下，平安京不再被危機侵擾……離別終有時，游戲将于72小時後關閉所有服務器，感謝這一路來的相伴。】

千葉南樹獨自坐在庭院內，另外三位可選擇角色的陰陽師作為沒有靈魂的驅殼以系統設計好的動作在一旁動作着，被設置在庭院裏的式神是螢草。

小姑娘被設計得可愛的動作時不時會做一下，千葉南樹從來到這裏的第一次召喚出她就确定了這并不是後來認識的那個有真實情緒的螢草。

無論是作為同伴的其他陰陽師還是作為式神的妖怪們，都只是按照腳本來進行着劇情、表現着被設定好的故事的游戲角色罷了。

如果是這樣的世界……

千葉南樹看着螢草，陷入沉默中。

晴朗的天空被烏雲吞噬，天色變得可怕起來。

剛剛還一臉笑意的螢草突然僵硬了面色，那眼睛裏的色彩變得鮮活，她茫然地在原地擡頭看天，似乎并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天色。

“這裏是……”

螢草四處張望着。

“啊，是我們的陰陽寮來着。”

小姑娘緊緊抓着手裏的大蒲公英，沒一會兒，拔腿往屋裏跑去。

覺醒了意識的式神們在屋內聚集起來，驚慌到最後變成了沉重的壓抑。千葉南樹在外面聽不清裏面都在說些什麽，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自己不再是那陰陽師的裝束了。

睡前換上的睡衣在身上穿着，他能夠随意走動了，池面倒映出來的樣子也是黑發藍眸的本來的形象，甚至因為這裏是夢境的關系，沒有眼鏡也能夠把世界看得一清二楚。

螢草跑出庭院這裏圍着四位陰陽師轉了轉，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難過得不行，她提高了聲音對幛子門內的同伴們說道：“陰陽師大人消失了……我……我去外面看看！說不定其他陰陽寮那裏還是好好的。”

螢草跑出門外，原本打不開的大門在意識覺醒後居然能被式神們打開了。

千葉南樹的表情也逐漸凝重。

不是吧，這樣的話豈不是——

他連忙追上螢草，卻看見螢草在門口停下了。

睜大了眼睛，螢草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怎麽會……”

在門外，依稀可以看見和這裏的陰陽寮一樣的屬于另一座陰陽寮的大門。

也許是因為兩座陰陽寮的主人是好友，這兩座陰陽寮也非常鄰近。大門上挂着少女的游戲賬號的ID，ID上的文字也已經變得斑駁而又模糊不清。

黑暗逐漸蠶食，那座陰陽寮就這樣在他們眼前消失。千葉南樹察覺到了危險，想伸手去抓住螢草的手臂把她帶回來卻讓整只手都直接穿了過去。

無法觸摸到螢草，他直接上前企圖關掉被螢草打開的那扇門。然而這也是不可能，就連那扇門他也無法觸碰到。

對面陰陽寮的門突然打開了，從裏面跑出來的是一只山兔。看到了螢草她的表情有那麽一刻欣喜，但還沒等她和螢草說句話，蠶食了整座陰陽寮的黑暗就将她也一起吞噬。

那欣喜的表情就這樣和她的整個存在一起突兀地消失了。

螢草愣在原地。

最後關上門的是匆匆從後面跑來的這個陰陽寮的山兔。她指揮着身下的山蛙在黑暗來臨之前沖上去關上了門，自己扯回了螢草，手裏握着一把折扇往螢草面前的空氣扇了一扇。

“發什麽呆！”

螢草茫然看着她。

“山兔……這是怎麽了？對面那座陰陽寮……”

“已經消失了。”山兔冷冷地說，“和我們的陰陽師大人一樣，她們的陰陽師大人也抛棄了她們。”

螢草回頭去看在庭院內的四位陰陽師。

安倍晴明、八百比丘尼、源博雅、神樂。

都只是空有驅殼的軀體，并不是真正的陰陽師，不能給他們提供庇護。

也許是關門真的有用，黑暗僅僅在上空吞噬了天空，暫時沒有像對面那樣整座吞噬的可怕。說不定她們還有機會……

對面陰陽寮的山兔消失時的樣子在她腦中不斷浮現，無論如何也壓不下去，并且不由自主地将她替換成了自己熟悉的這個陰陽寮裏的每一位式神。

不要。

這樣可怕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想讓它發生。

“要是找到人來我們陰陽寮幫忙做一做陰陽師，大家是不是就不會消失了？”

螢草抓住了一線希望，揪着山兔的衣角望着她問着。

“……你沒看到對面陰陽寮的樣子嗎。”山兔癟了癟嘴，沒控制住的眼淚順着臉頰流下，“很快我們也會像她們一樣消失在黑暗裏的，螢草。”

作者有話要說：  游戲運營慘淡——

官方：平安京不再被危機侵擾，大家換個地方繼續玩吧。

玩家們：不做陰陽師啦！我們去做轉校生/制作人/指揮官/提督/審神者吧！

螢草：M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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