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盛夏

司以寒沒有提他為什麽突然回來, 俞夏也沒有問，一直到晚上躺到床上。司以寒把她攬進懷裏，他在黑暗裏沉默, 許久後他的手落下去放到俞夏的肚子上。

“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

司以寒親到俞夏的額頭上， “我愛你和孩子, 與傳宗接代什麽都沒有關系，我只是愛我和你的孩子。”

對那個渣男說的話，哪怕是假的，也讓他心生愧疚。

他是因為愛才期待孩子, 他是因為愛才跟俞夏發生關系，他愛俞夏。

“我知道。”俞夏握住司以寒的手，十指交扣, “不用解釋，我明白。”

“我愛你。”

俞夏揣測他的話，問道，“你跟他聯系了?”

“嗯。”

“為什麽……認回去?”以前俞夏問過, 司以寒的解釋是有權利不用白不用。俞夏知道司以寒不是這樣的人, 他那麽驕傲, 怎麽會用那個老東西的權利呢?

“我想讓他死。”司以寒親到俞夏的耳朵上，嗓音有些啞，“我想讓他身敗名裂。”

俞夏靜靜看着司以寒，漫長的沉默，司以寒說, “你不用擔心, 我沒事, 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他聯系，以後都不會了。很快就結束了, 永遠結束。”

司以寒鋪了四年的關系網，老頭子輕易動不了他，也動不了俞夏，但司以寒還是擔心。他放下全部工作，陪在俞夏身邊。

一周後，老頭子打電話讓他把俞夏帶回去。

司以寒拒絕了，老頭子摔了電話。至于老頭子會怎麽查，這就跟他沒有關系了，老頭子現在動的私人關系越多，将來他就會死的越慘。

盛夏的演員合同已經簽的差不多，要準備定妝照，距離過年只剩下半個月。拍完定妝照，司以寒就要忙東方的路演了。

定妝當天。

俞夏跟司以寒先去做産檢，随後一起去公司。産檢結果很好，小蘿蔔頭非常健康。俞夏和司以寒回到車裏，司機把車開出去，司以寒打開保溫杯給俞夏喝熱牛奶。

俞夏摸着肚子，很神奇的感覺嗎，這裏竟然有一個孩子。

司以寒盯着一張彩超圖片看了已經有兩分鐘，俞夏把下巴放在司以寒的胳膊上，“這一團東西，你在看什麽?”

“給她取個名字吧。”司以寒小心翼翼把照片放回去，說道，“叫什麽好聽?俞老師。”

“還不知道是男孩女孩，取名字是不是太早了?”

“俞溫，男女都可以用。”

俞夏笑趴在司以寒的肩膀上，“語文?哥哥，你這麽怕我們的孩子文科不好。”

司以寒：“……”

“那你取。”司以寒捏着俞夏的下巴，擡起來，看她明豔美麗的臉，“俞老師，你來。”

“帶你一個字，怎麽樣?”俞夏凝視司以寒，“我們的孩子。”

“我不喜歡我的名字。”司以寒道，“一個字都不要帶，孩子是新生，她是全新的生命，人生如何由她去創造。我們不用寄托什麽，健康成長就好。”

司以寒的姓是那個老渣男的，名字是他媽取的，沒有一個字是他喜歡的。

“還有六個多月呢，等六個月後再想名字。”俞夏握住司以寒的手，對于司以寒的心結，她是明白一些。

兩人到公司，蘇洺和周挺已經到了，他們的氣氛很詭異。兩個人各據一個沙發角，恨不得在中間畫一條渭河，泾渭分明。

“寒哥。”周挺先站起來，說道，“演員已經到了，在化妝呢。”

“過去看看吧。”

俞夏落後跟蘇洺并排，斜睨蘇洺，口型道，“你們兩個下象棋呢?獨處一室，泾渭分明?”

蘇洺：“……”

“檢查結果怎麽樣?”蘇洺壓下心思，單手插兜碰了下俞夏的肩膀，道，“男孩還是女孩?”

“這麽關心性別?着急跟我家定娃娃親?男朋友找到了嗎?”

蘇洺嗤了一聲，“我着急給他買東西，不知道男女，顏色不好選。”

你就是惦記像寒哥的男崽子。

前面司以寒在跟周挺聊工作，年底很多報表需要司以寒簽字，還有東方的路演必須去，忙完定妝他得回辦公室。

“商銳今天肯定會被寒哥罵，一會兒你往後退退。”

“怎麽了?”

“商銳破相了。”

“什麽?”俞夏驚了。

五分鐘後俞夏看到商銳的腦袋更驚。

司以寒何止要發脾氣，他已經想換人了。陰恻恻盯着商銳半晌，說道，“你不知道今天要定妝?”

商銳腦袋上貼着一塊紗布，已經換上了衣服，醫生白大褂，裏面是整齊的白襯衣，筆挺的鼻梁上架着金絲邊眼鏡。本來應該是高冷禁欲一絲不茍的形象，因為頭上那個紗布，氣質陡然轉急彎，直逼狂浪不羁。

“頭怎麽回事?”

“喝多了磕的。”

“你怎麽不把自己磕死?我正好可以換演員。”

蘇洺轉頭跟俞夏低聲說，“我聽說是姚緋揍的，看不出來啊，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下手挺狠，難怪華海太子爺一直沒得手。”

蘇洺的話裏透着一股子興奮，可能商銳被打她就興奮吧，商銳太欠打了。

說話間姚緋從另一邊走了過來，她穿第一套衣服，白色襯衣搭配軍綠色休閑背帶褲，胸前挂着相機。發型沒怎麽做，膚色白的發光。

“商銳欺負她了?”俞夏看向商銳，“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人告訴我。”

“就我們吃飯那天，姚緋看商銳喝多了，開車送他回去。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商銳沒說。我原本想着他們培養感情，到時候進戲快，商銳這扶不起的爛泥。”

這邊俞夏和蘇洺交頭接耳，那邊司以寒把商銳罵了個狗血淋頭。片刻後，姚緋也上前，低聲說，“對不起，他的頭我也有責任。”

司以寒冷厲黑眸居高臨下審視他們，按着腿始終沒擡起來給他們一人一腳。不能有暴戾想法，後面老婆看着呢，強忍下怒氣擡手叫造型師，“給商銳換造型，紗布不用拆了，改場景。”

周挺往後退了兩步，他腿長，一下子就退到蘇洺前面了，道，“商銳跟姚緋怎麽回事?”

“大老爺們這麽八卦，合适嗎?”蘇洺話是脫口而出。

他們目光對上，周挺站直往旁邊挪了半步，擡手掩唇輕咳，正色道，“制片人的工作，包括了解演員的關系，以免以後打起來影響劇組名聲。”

他們是兩家公司聯合出品，制片人欄，周挺和蘇洺并排而列。

他們最忌諱演員不和，普通的不和最多宣傳出問題。有一些不和是直接在現場打起來然後上微博撕逼，毀的是所有人的心血。

“目前不清楚，等會兒我跟姚緋聊聊。”蘇洺是姚緋的經紀人，她擡頭看周挺，因為周挺比她高很多，她今天沒穿高跟鞋要仰着頭，于是拉遠了一些，“有結果我跟你聯系，但我可以保證，他們不敢在劇組鬧。”

司以寒是導演，這倆人敢在劇組鬧可能是不想活了。

周挺看着蘇洺的目光很沉，他又往後退了半步，跟蘇洺并排，“希望如此。”

蘇洺碰了下周挺的手臂，提醒他離的太近了，周挺看了看兩個人的距離，道，“離寒哥遠點，他罵人的場面太血腥，別殃及到。”

俞夏也往後退了一步，在心裏默默點頭，确實。

司以寒精益求精，商銳在這個時候掉鏈子，司以寒沒把他從樓上扔下去已經是壓着脾氣了。

蘇洺夾在中間，默默想了一會兒。

你們遠就遠，擠我幹什麽?她已經貼牆了。

商銳換造型，姚緋也要換，他們要拍雙人。兩個人坐在化妝間裏任由化妝師擺布，房間裏落針可聞，誰也不敢惹氣頭上的司以寒。

商銳頭上的紗布被換下來，換了一個更髒更陳舊的紗布。這是司以寒臨時設計的場景，我們在戰火硝煙中相遇。

商銳的臉要被畫髒一點，白大褂也沒有那麽幹淨。

本來他今天是可以一枝獨秀，因為頭上的疤，成了全員第二糙，第一糙是姚緋。姚緋這個造型更狼狽，襯衣上大片的髒，袖子上有血跡。

她确實是美的，這麽狼狽的造型都能看出來好看。

換好衣服走出來，兩人目光對上，姚緋說，“抱歉，你的頭我有責任。”

商銳呵了一聲，轉頭碰上進門的司以寒，立刻把嘲諷收起來，“寒哥。”

司以寒沒搭理他，徑直走進去跟造型師交代接下來的造型。

商銳沒想到姚緋會那麽直接的動手，那天晚上，他話剛說完，姚緋直接把車鑰匙扔了過來。不知道是商銳真的喝多了，還是那個車鑰匙用了姚緋全部的力氣，商銳咣的就摔臺階上了，額頭全是血。

商銳清醒過來人在車上，姚緋把他拖到了車上，直奔醫院急診室。

姚緋力氣到底有多大商銳已經不想提了。

奇恥大辱。

單人拍都沒有問題，硬照一直是商銳的強項，随後拍雙人。商銳一看到姚緋那張臉，就渾身不自在，眼神一直很別扭。

拍了一個小時都沒過，司以寒是那種你不過我就讓你一直拍，拍到過為止。

司以寒抱臂站在旁邊，那雙眼都淬冰了。

商銳頭皮發麻。

越急越拍不好，攝影師提議讓他們各自拍，最後合成。這是個很好的辦法，商銳把對面的人想成別人就好了。

沒必要強行拍雙人。

商銳擡手擦了下眼，有灰塵進眼睛了，他也不想跟姚緋拍雙人，于是看向司以寒。

司以寒仍是沉默，想換商銳。

“那再試一次?最後一遍。”商銳開口。

攝影師就位，姚緋沒有按照之前的走位，而是快步上前。那瞬間，商銳從姚緋的眼裏看到了一絲濕潤，下一刻姚緋勾着他的脖子就吻了上來。

那滴淚，順着她的眼角滾落。

姚緋擋住了商銳的半邊臉，攝影師的角度是廢墟中久別重逢。女主角的主動也非常符合人設，商銳因為猝不及防，所以拍出來就顯得隐忍克制。

這張構圖非常好。

唇上一片柔軟，商銳的腦子轟的一聲，但很快他就清醒過來。他側了下頭，配合攝影師拍照。商銳拍過吻戲，但沒有這樣火辣的。也沒見過這麽——主動到壓制住他的。一瞬間，他的頭發絲都跟着興奮起來，那種興奮是毛孔舒展開，血液溫度上升。

眼前驟然一空，商銳擡頭，姚緋已經退開。

那邊攝影師拍到滿意的照片，整跟司以寒交流。沒人注意到這裏，姚緋擡手擦了下嘴唇。她揚起下巴，那張臉張揚跋扈帶着一絲不屑，“首先我對你本人沒有絲毫的興趣，我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都不會對你産生興趣，你大可以放心，我不喜歡男人。其次，我們是演員，鏡頭下沒有私人情緒。我敬業，我希望你也能敬業。這個機會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只想做好本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