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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五月裏,天氣還是轉暖。近段時間,她不知怎麽染上了煙瘾,一天要抽三四根,可是把她給愁死了。
夏知時說她,就那天那王總,腦子有坑,見到女人也随便給煙。你啊,怎麽就這麽一兩次就戒不掉了呢,是不是有心事?
“我哪裏有心事。”她說。
“真的沒有?”
“當然。”
下午她去新亞國際商榷,是早就約好的,是上次星河灣那個江總。她把車鑰匙交給門童,提着拎包進了酒店,沒想到迎面和一個熟人打了個照面。要說熟人,也不能算是熟人。
徐羨姿摘下白色的寬邊檐帽,遞給了身邊的助理,慢慢向她走來。
“好久不見。”
付瑤看看她遞過來的手,上面還戴着黑色蕾絲半截袖短手套。她沒有動。
徐羨姿把手套褪下,重新遞過來手,她才和她握了。
“可以給我十分鐘時間嗎?”此人笑容得體,但是付瑤知道她笑容下的險惡用心。但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從來沒怕過誰。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于是她們有充足的時間可以談談。
她們去的是三樓的西餐廳,但是各自只點了一杯飲料。落地窗外,陽光很明媚,侍者貼心地為她們鋪好餐巾。
徐羨姿說:“看,一流的酒店,一流的服務,這都是金錢的魔力。”
“當然,有錢可以做很多沒錢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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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西沉總是這樣随心所欲。他這個人……”她像是說漏了嘴似的,連忙捂住,低頭喝自己的飲料。
付瑤心裏想,這個女人可真是沉不住氣。劍橋大學畢業,出身名門,但是為何變成了這副模樣?連象征性的等待的耐心都失去了,變得如此膚淺而尖酸。
是因為孟西沉。這個答案毋庸置疑。
因為他英俊、富有、幽默風趣又慷慨,他的笑容特別迷人,他是個除了性格上有點小瑕疵外幾乎完美的男人。但是這些小瑕疵在某些女人的眼裏,也硬生生為他增添了幾分魅力。
付瑤說:“您有話可以直說。不過我覺得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可談的。您要找孟西沉,可以直接打他的電話,不過如果您還是這樣亟不可待的态度,我覺得接電話的一定是他的秘書。”
徐羨姿的臉色不太好看了:“你是在向我示威?”
“有必要嗎?”
“你以為他有多喜歡你?他有一個月沒聯系過你了吧?”
“昨天我們剛剛見過。”
徐羨姿笑了:“那昨天之前呢?在他‘消失’的這一個月裏,他在哪裏,有沒有告訴你?”
“西沉很忙,而且總是喜歡世界各地跑,他知道我也很忙。我們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好借口。”徐羨姿嗤笑,話鋒一轉,“不過能為自己和他找借口的女人才是聰明女人,付小姐,我一早見你就覺得你無比聰明。就算以後分手,我想也能得到一筆不菲的報酬。”
“你來只是和我說這個?沒有別的了。”付瑤說,“你應該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鏡子裏扭曲醜陋的模樣。如果你說這些是為了讓我生氣,那麽我覺得你完全不必。”
“你就比我好到哪裏去?”
“至少我不會像條瘋狗一樣到處亂咬。徐羨姿,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其實我是很喜歡你的。你漂亮,高學歷,有氣質,待人知進退。什麽時候你變成和付梓媛一樣的女人?不,你比她還不如。她有自我,不會為了某個男人而到處攻擊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
徐羨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那天晚上她微信上接到沈思眠的問候,也回了一個笑臉,然後随意聊了兩句。夏知時從餐廳過來,打趣她:“這麽喜歡他,包養了算了。”
“千方百計慫恿別人去這麽幹的人,往往自己是最想這麽幹的。”
“……”
9點半的時候下了場雨,付瑤站窗口望了會兒,有手機打上來。她有些煩躁地接通:“什麽事?”
“是我。”沈思眠沉吟了一下說,“你的東西忘在店裏了。”
“什麽東西?”
“充電器。”
“沒關系,我和小夏的手機同款,我用她的好了。”她要挂斷電話了,他的聲音又傳來,語速比平時快了點兒,“我給你帶來了。”
“……”
“我在樓下,你可以下來一下嗎?”
“……好的。”她這樣說。
她真的下去了,沈思眠在一樓玄關的過道裏,微微靠着那木扶欄發呆,手裏拿着個白色的塑料袋。
她過去說:“給我吧。”
他才站直了,看看她,然後才把那袋子交到她手上。
後來他看着她又是一會兒,回頭看看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她笑了笑說:“我送你回去吧。”
“……好的,謝謝。”
那天的談話到此結束,付瑤不會記錯一個字。這麽平平淡淡的接頭,卻成了她對那個小夥子最後的記憶。隔日她在頭刊的報紙上看到事故後肇事司機逃逸、某沈姓男子當場死亡的新聞,還覺得像夢裏一樣。
她去了沈思眠的老家,那個破舊的小巷子,看到了他跛了腳的爸爸、年僅六歲的弟弟。他們看到她,也只是點了一下頭。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這老弱二人今後該如何生活?
她留下了一張卡,裏面有16萬,她說這是沈思眠之前沒有領的工資和撫恤。然後,她幫着料理了一下後事。
6月份初旬,她終于再一次踏上了綠城的那棟房子。
二樓客廳外的陽臺,通往外面偌大的露天泳池,陽臺右側有樓梯一級一級延伸到下面。泳池邊一個人,藤椅沙發中,喝一杯濃縮咖啡。
仆人端着沏好的玫瑰花茶走到陽臺,付瑤接過來沿着臺階慢慢走下去。
她把咖啡放到了他面前。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孟西沉睜開眼睛,平靜地看着她。她此刻有些看不懂他的表情,總覺得平靜的表情下是猙獰的,但是他卻笑了笑:“什麽?”
“你不要和我裝蒜。之前是那個陳經理和楊玉溪,現在輪到他了,是不是?可他就是個剛剛畢業的小夥子。”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瑤瑤,你至少要表達地清楚點。”
“難道我表達的還不清楚嗎?”她把那報紙甩給他。
孟西沉只用了兩秒鐘浏覽了一遍,然後,慢慢合上了那份報紙:“每天的交通都有那麽多事故,每天要死傷成百上千的人,這難道不是非常正常嗎?”
付瑤竟然啞口無言。
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她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個魔咒裏,荒謬而怪誕,但是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在她身上上演着。
她看着他,心跳奇跡般放緩了,呼吸居然前所未有的平順。她聽見自己說:“直到今天,我才真正認識你。孟西沉,我們分手吧。”
“……”
“你決定了?”
“不後悔。”
他從躺椅中站起來,脫下了小馬甲挂到椅背上,回頭看向她:“那你就不再是我心愛的那個姑娘,而是我的敵人。”
“這和您之前的說辭不一樣。您說的,不合則散。”
他卻笑笑說:“你知道作為我的敵人會怎麽樣嗎?”
“……您是一個大度的人。
“不,我不是,瑤瑤,你一點也不了解我。事實上我又小氣又小心眼。”他又開始開玩笑了,半真半假的笑容,和他之前冷着臉的模樣大相徑庭。
所以,她向來就弄不清楚他這個人。
但是,她現在不想弄清楚了。
她這樣費盡心機地猜,這是為了什麽,為了什麽?
她是這樣不甘心!
“孟西沉,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我從來沒有否認過。”
“你會有報應的。”她一字一句地說,詛咒他,詛咒這個自私萬惡的人。她應該無法用憤怒的控訴來形容他,他讓她寒心,甚至讓她覺得可怕。
付瑤在經歷了22歲到24歲的高峰期後,因為離開孟西沉而失去了一切。她重新變得一無所有了。但是這一次,她的內心竟然非常平和。
夏知時平時抱怨時就說她,你這個死腦筋的小姑娘啊,當初說不和我一樣,現在還不是一毛錢不撈他。我們到底是圖的啥?
付瑤捧着她的臉看了很久,然後告訴她——這就是體驗人生。
夏知時一口老血梗在喉嚨裏。
有話說從簡到繁易,從繁入簡難,真的就是這樣。當慣了發號施令的,陡然又要出去打工,多少是有些不适應的,一時也找不到好的工作。
在這之前,又有些小小的插曲。
緣起于不久之後的一個禮拜六,夏知時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張宣傳冊塞給她。付瑤閱讀了會兒,發現是霧峰的一個知名花展,邀請寧市所有适齡女性參加,選出花魁,有35000元獎金。
“獎金是其次,這個花展在霧峰辦了十幾年了,每四年一次,往屆所有但凡奪冠的,哪怕你之前是個街上發傳單的,從此以後在各行各業也是一帆風順了,大多嫁了個好人家。”夏知時給她洗腦。
“任你說破了嘴皮也沒用,我是不會去參加的。”
“親愛的,你怎麽忍心?”夏知時依偎着她,抱着她的大腿蹭了蹭,“有福同享,有事一起扛。我都報了名了呢。”
“呵呵。”
“親愛的——”
“你叫老公也沒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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