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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流水般靜靜地流淌,這一刻的小鎮,安靜而慈祥,像熟睡的老人輕撫你的臉龐。付瑤心底那種久積的戾氣不知不覺就消散了。
眼前的這個男人,分明已經四十了,但是他為什麽看起來還是這麽精神奕奕,不笑的時候,眼角連一絲皺紋都沒有。他是這麽英俊,氣質俱佳,所以引得無數美人兒争相投懷送抱。他身邊總是不乏女人。
到了她這個年紀,她已經不再是初出校園的那些天真的少女。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所謂的我們是對方的唯一,其實都是美好的幻想罷了。縱然現實裏有,也是屈指可數。大多數男女分分合合,合合分分,或者被生活壓迫地不得不妥協。
其實她是個明白人,當初在一起時就想到了分開,只是她一直不願意承認而已。現在變成這樣,難道只是他一個人的原因嗎?
付瑤覺得心如刀絞。
孟西沉這個時候走過來對她說:“很多事情,你不願意和我提起,但是我們心裏都像一面明鏡。”
付瑤的眉梢微微跳動了一下,但是沒有急于開口。她似乎是覺得厭煩了,閉了閉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你要是想找我的麻煩,可以有千千萬萬種,但切記,不要假他人之手。我讨厭這樣,孟西沉,尤其讨厭那個叫梁欣茹的女人。”
“我沒有這麽無聊。但是如果你一定要這麽固執,我覺得應該有人教會你在這個世界的生存之道。”他莞爾道。
“不必了。”付瑤回頭望着他,挑釁地說,“不必了,孟大爺。早八百年前,您就教會過我了。但是我不聽,不願意去聽,所以現在落得這個下場,我全明白,一清二楚。”
“但你還是這樣一意孤行。”他斷言道。
于是,付瑤就這麽噤聲了。她真是固執到無可救藥的人,但是,她真的要妥協嗎?她馬上否定了——至少,她不想讓自己都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孟西沉笑了笑:“你何必這樣呢?”
付瑤說:“我也不想。”
他微微一怔,卻聽見她又說:“都是你逼的。”這話說得很輕柔,還帶着那麽點似笑非笑的味道,聽起來非常悅耳,又有那麽點挑釁和譏諷的感覺,像極了她的風格。孟西沉哭笑不得的同時,也微微點頭:“嗯,都是我的原因。”
那天的談話到此為止,付瑤絕對不會記錯一個字。因為這個人,不管是哄人還是刺激人,都是一把好刷子,不過現在在她眼裏,都是那麽讨厭,十足的一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沈風眠這天早上過來找她,她正從閣樓裏下來,換了身淺綠色的亞麻色長裙,袖口是民族風格的七彩織繡,一頭秀麗的長發在腦後盤了起來。
他說:“美哉。”
付瑤瞪他一眼:“還可以更油嘴滑舌點。”
沈風眠覺得自己蠻無辜的,微微聳了聳肩:“原來我在你眼裏的印象就是這樣啊。”
付瑤說:“是啊。”
下午一起去湖畔釣魚,幾個人,三三兩兩組成一個小組。因為天氣緣故,到了湖畔才發現河面都快凍住了。沈風眠抓起一塊磚頭投入河中,破冰之後,剎那間“咚”的一聲。
付瑤笑了笑,抿了抿嘴唇:“凍地不結實。要是把這些都砸開,也不是不能釣。”
後面就有人說:“付總,那您自個兒動手吧,我們還是覺得野餐适合。”然後他們就到遠處的草坪上坐了下來,拿出包裏準備好的食物,升起了火。
付瑤回頭推了一下沈風眠的肩膀:“把我的釣竿拿來。”
沈風眠指指腳下,付瑤低頭一看,她那昂貴的釣竿不就在地上嗎,臉頓時有些火熱,伸手壓住嘴唇輕輕地咳了一聲。然後,她就不說話了,自顧自釣魚去了。
過了會兒,身邊的草皮微微一沉,她回頭一看,原來是沈風眠在她身邊坐下了,對她揚臉笑了笑:“你這樣是釣不到魚的。”
他手裏的魚竿揚了一揚,魚線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線,掉入了水中,河面上泛起一圈淡淡的漣漪。
付瑤涼涼地說:“耍酷就可以釣到?”
他回頭看了看她,笑得有些神秘:“拭目以待。”
付瑤嗤之以鼻。但是,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她就笑不出來了,那魚竿跳動後被他收上來,成功釣上了一條大魚,看樣子足有兩斤重。
她心裏癢癢的,又是嫉恨又是羨慕,但又不好意思問起。畢竟剛剛才嘲笑過他。
有人卻在她的另一面坐下,一邊纏繞釣線一邊放長魚竿,過了會兒,投入了水中。他的動作就輕柔多了,但是也那麽氣定神閑,成足在胸。
付瑤回頭一看,孟西沉也在看她。
他笑了笑:“釣魚和人的心境也有關系,你這樣心浮氣躁,怎麽可以釣得到呢?”
付瑤看到他就要站起來離開,不料另一邊的沈風眠拉住她,又讓她一屁股坐到草地上,痛地她龇牙咧嘴,狠狠瞪了他一眼。沈風眠不以為意,像個大哥一樣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到他的肩膀上。他說:“專心點,教你怎麽釣。”
付瑤都沒有反應過來呢,已經不能轉圜了。他的手臂非常有力,禁锢地她動彈不得,只得狠狠瞪他。他卻沒看她,旁若無人地釣魚,只是在她耳邊輕輕講解釣魚的技巧,看着真是在手把手教她。
付瑤覺得身後仿佛有一束刺人的光芒,一瞬不瞬地停在她的身上,讓她如坐針氈。她收了一竿,猛地站了起來,順勢推開了沈風眠,笑着将魚投入桶裏:“運氣不錯。”
孟西沉的竿子也收上來了,不過他沒說什麽,把魚重新扔進了河裏。
沈風眠有些奇異地看着他,笑道:“孟總怎麽把魚又放了?”
孟西沉微微側轉過身來,臉上的笑容很安靜,可以說是恰到好處,對,就是那種讓付瑤曾經夜不能寐的笑容。他說:“強扭的瓜不甜,沒意識。”
沈風眠的表情僵硬了那麽一會,很快就釋然一笑,也擡擡下巴說:“這釣魚還得願者上鈎啊?”
“這是個人格調問題。”孟西沉轉身離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人這一刻的步伐分明透着點得意。
付瑤無奈,搖了搖頭:“你和他計較什麽?他年紀比你大,看着成熟又穩重?其實不然,他這個人較真起來,小心眼地很。”
“看出來了。”沈風眠微笑,又放了一竿,“那瑤瑤,你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小心眼嗎?”
付瑤停頓在唇邊的笑容僵硬住,慢慢地、有些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沈風眠笑容安靜,微微拄着頭,側面靜美而陽光,藍天白雲、秋葉瑟瑟,真是一副絕美的畫卷。
這一刻付瑤在想,長得好看的男人都是這樣嗎?誰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的心,有時候可比女人難捉摸多了。
要是她這一刻都想不明白這二人是在置氣的話,那麽她也白活這一把歲數了。不過她真難以置信,這二人有什麽好置氣的?
前男友和現男友?
八竿子打不着邊的事兒。
但有人不這麽認為。她烤好魚後一個人到梧桐樹後啃,梁欣茹卻在這個時候過來,坐到她身邊。
付瑤以為她要分一杯羹,埋頭吃着,仿佛沒有看見她。
梁欣茹扯了扯嘴角,看定她:“地面下個月能完工嗎?”
付瑤心裏想,你自己的破木飾面都還沒上漆呢,卻來問我,況且你我各做各的,工期又沒有沖突,要你來拿着雞毛當令箭,甘當孟西沉的狗。
嘴裏卻說:“別說下個月,這個月也行啊。”
梁欣茹:“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沒啊,我認真地很啊。什麽樣的工期什麽樣的效果呗,我們公司,沒有做不出來的,只有效果的不同。”
梁欣茹終于忍不住嗤笑了一聲:“你這人可真是可樂。”
這可不是什麽贊美,付瑤卻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我這人就是心态好,要是什麽張三李四都計較,我不是要累死?”其實她更想說的是阿貓阿狗,不過想想,大庭廣衆的,這個面子還是給了。
但是梁欣茹顯然沒領情,死命瞪着她,像看着殺父奪夫的仇人,咬牙切齒:“你再說一遍啊!”
“我說的還不清楚啊?”付瑤擱下手裏的魚,回頭對她笑了笑,“你與其和我計較這些優點的沒的,不如把cad的櫥櫃木門圖紙都發我一份,大家交接好,我也早點确定石頭的高度。”
梁欣茹冷笑:“我不是發過你了?”
“那是之前作廢的,我要最新的圖紙。”
“我不是發過了嗎?”梁欣茹揚了揚眉,口氣明顯不好了,“而且,我主要發給孟總。難道,還要我一一再發給您們?”
付瑤也慢慢收起了笑容,幹脆利落:“行啊,你發啊,最好人手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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