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梁研被丢上後座。

“先去西郊。”

幾個字入耳,汽車飛馳,梁研踢出去的腿瞬間被壓住,她右手揮拳砸去,手腕立刻被困。

“嚴祈!”

“你叫我什麽?”

“滾蛋。”

梁研左手一甩,嚴祈挨下這巴掌,猛地将她兩手反剪,梁研皺了臉。嚴祈右腿半弓,壓緊她大腿,整個身體疊在她身上。

“疼了?”他掐住梁研下颌,“不是練過嗎?怎麽,還不是我對手?”

梁研一聲不吭。

嚴祈:“叫我一聲。”

梁研閉着嘴。

嚴祈手掌用力,梁研呼吸不穩,臉頰泛紅。

他的臉貼近,在她眼睛裏看到自己,這種感覺異常的好。

“太久不見,都不會叫人了?”他松開她的臉,撫摸她的短發,“來,叫聲小舅舅。”

梁研不動,也不開口。

他們有很長時間都在對峙,嚴祈一直看着她的臉,沒催促,也沒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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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視線移到梁研的頭發上,眼裏露出遺憾,“剪成這樣。”

梁研仍是冷漠的表情,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在說什麽。

“為什麽剪掉?”嚴祈的怒意好像是一瞬間的事,“誰準你剪了?剪這種頭發,穿這樣的衣服,以為搞成這樣就行了?你怎麽不去變性啊,這樣遮得了什麽,臉遮得了?”

他的手突然往下,捏住她的胸。

“這裏遮得了?”

梁研緊繃的身體猛地發抖。

她沒法再冷靜等機會,這根本忍不了。

梁研一掙紮,嚴祈遍将她壓得更緊,那只手仍在她胸上,他眼裏是火,臉卻在笑。

“長這麽大了啊,你矜持個什麽勁,哪裏我沒摸過,那時候你還那麽小呢。”

他還是那副樣子,要笑不笑,忽然低頭貼着梁研的鼻尖說,“真變成男的,我也喜歡。你躲得掉嗎。”

他去親她的額頭。

梁研眼角通紅,一口咬上他肩膀。

在嚴祈松手的空檔,梁研死命推開他,她撐着座椅,雙腳跺上車窗。

這一下不知用了多大力氣,玻璃瞬間碎了。

前座專心開車的黃毛男人被這異變驚到,“卧槽,嚴祈你他媽悠着點!”

“開你的車!”

嚴祈已将梁研扯回來,他暴怒的模樣和六年前沒有差別,下手仍然毫不留情。

梁研的脖子被他捏進手裏。

同一時刻,梁研手心的玻璃片劃破他的側臉。

嚴祈不顧臉頰傷口,捉住她的手腕,“手松開!”

梁研死死攥着。

血沿着指縫滲出來,全滴到毛衣上。

嚴祈捏緊她的手踝迫她松手,糊滿血的玻璃掉下來,梁研掌心殷紅。

“又來?”嚴祈氣得發笑,“上次那刀捅在哪還記得麽,看我撿回命,你失望吧?這次想紮哪,脖子還是心髒?”

他手一緊,梁研呼吸困難,嘴唇發顫。

嚴祈很喜歡看她這個樣子,明明無助,卻不求饒,逃不掉,掙不脫,任他擺布。

“人倒是長大了,心還是這麽狠。看我被送走,你這些年心裏偷着樂吧,是不是當我一輩子不回國了?”

他漸漸松手,看她喘氣咳嗽,“別忘了,你滿十八了,這回捅死我可以坐牢了,別指望我那姐夫罩着你。”

梁研咳得兩眼發潮。

疾駛的汽車上了外環道。

前頭黃毛終于注意到後面有輛車似乎一直追着他們。

他混過車手圈,這速度已經很厲害,那輛車竟能一直跟到這。

黃毛有種不好的預感,忍不住提醒,“我說差不多得了,你這賬算的,可別搞出人命!”

嚴祈充耳不聞,黃毛急了,真鬧進局子裏怎麽收場,嚴祈不怕,他還怕呢,梁家好得罪嗎?

他趕緊勸,“後頭好像有人追着,這要真報警鬧到警察局,你家跟我家都瞞不住,你可是偷偷回國的,趕緊把人松開,你倆好好說話呀!”

好好說話?

怎麽可能,嚴祈做不到,梁研也做不到。她已經快忘掉,他又來,再給次機會,她一定對準他心髒,結束所有噩夢。

嚴祈的臉在面前放大,梁研除了喘氣,一動沒動。

嚴祈的嘴貼過來,梁研閉了閉眼,沒躲。

他親了她的額頭。

“小舅舅……”

梁研開口,嚴祈微微一震。

“我很疼。”

她手上的血還在滴。

嚴祈淡漠地看着,“知道疼了?”

梁研閉着嘴,喉嚨裏應:“嗯。”

“那你乖不乖?”

“嗯。”

她言不由衷,他照樣獲得滿足,竟真的松開了她的手。

前面黃毛暗罵一聲:卧槽。

後視鏡裏那車已經追到邊上了。

嚴祈的身體還壓在梁研身上,他低頭親她臉頰。

梁研閉着眼,小聲地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沒多久。”嚴祈的呼息在她耳邊。

“你怎麽找到我?”

她從不會溫言軟語,乍然來幾句,嚴祈有些入迷,學她閉上眼,唇擦着她的臉,“明知故問,我想找誰,難麽。”

“嗯,也是。”

嚴祈輕輕笑了一聲,唇移過來,要親她的嘴。

梁研突然睜眼,手擡起。

“操!”黃毛叫出聲,車子被逼往路邊。

嚴祈後頸驟痛,整個人一顫,梁研手腳并用,逃脫束縛。右車門一開,她跳出去。

“梁研!”

嚴祈手裏抓了個空,大喊“停車”,黃毛沒減速,汽車急行。

馮元瞪着眼,驚呆:“南哥,她跳車!”

沒等到回應,汽車擦着地滑一段,猛地停下。

馮元趕緊解安全帶,頭一轉,沈逢南已經沖過去。

慣性沖擊下,梁研貼着路面滾了幾圈,後腦磕出一個包,膝蓋、手肘、露在外面的手背全擦破,半邊臉頰也刮破皮。

灰塵撲面,梁研蜷着腿,渾身痛。

好像一丁點力氣都沒了。

連着幾輛車從路面開過去,她躺在那,眯着眼看車輪,視線裏突然多一雙腳,匆促跑近。

梁研往上看,瞥見他的臉。

他跑得好快,幾步過來,把她抱起來。

“梁研。”

他叫她,聲音很低,還是那樣微啞的嗓子,梁研身體一松,臉貼在他胸膛。

沈逢南擡手抹掉她臉上灰土,立刻檢查傷處。

馮元奔過來,手裏捉着沈逢南的手機,“南哥,陳警官電話,他帶人過來了,問咱們位置!”

梁研頭一疼,“你報警了?”

沈逢南按着她掌心傷口,手上全是她的血。

他嗯一聲。

梁研皺眉,“家務事,他們管不了,別麻煩。”

啊?

馮元怔着,搞成這樣還是家務事。

“叫他別來了。”沈逢南丢下一句,抱着梁研往車邊去了。

回途換馮元開車。

他時不時往後視鏡看一眼,見沈逢南低着頭給那女孩處理傷口,那一手的血,他看着都要打哆嗦,她一聲不吭,也是能忍。

車拐了個彎,往醫院開。

一盒紙巾快要用完,梁研手心血還是止不住,沈逢南緊緊按了一會兒,紙又紅了。

碎玻璃剌的口子不淺,好幾道。

“你開快點。”沈逢南催促。

馮元趕緊應聲,“好好好,我換條道。”

沈逢南又換了紙巾摁住梁研的手,再拿薄毛巾緊緊裹了一圈。

梁研保持着上車時的姿勢,身體被他籠着,腦袋還是那樣搭在他胸口,好像沒力氣動。

沈逢南說:“還有哪裏痛?”

梁研很老實:“哪都痛。”

“……”

他不說話了。

梁研也沉默。

她不提在那車上的事,沈逢南也不問。

這樣過了幾秒,梁研突然說:“你餓嗎?”

前頭馮元聽到這話,心裏頭應了一句:餓啊。他本來是要跟着沈逢南去吃飯的,忙了大半天,午飯還沒趕上吃,正要去吃頓好的,結果碰上這事,驚心動魄折騰一路,跟拍戲似的,現在回過魂來,真有點餓了。

這麽想着,就聽沈逢南說:“不餓,你餓了?”

梁研搖頭,“我中午吃過了。”

到醫院,直接去急診,先處理各處外傷,再去拍片子做檢查,全部結束,拿到檢查單已經四點多。

好在大多是外傷,骨頭沒事,只是頭磕得有點重,後腦勺那個大包腫了起來,可能會有點輕微腦震蕩反應。

還得挂瓶點滴再走。

馮元趁這間隙去買吃的,梁研靠在椅子挂了半瓶水,人也漸漸緩過來。今天的事沒什麽可思考的,她在褲子口袋摸了摸,手機沒丢,也沒因為她跳車而摔壞。

她給梁越霆發了條信息。

沈逢南拎着一袋藥回來,遠遠看她坐在角落,手掌纏着雪白紗布,毛衣上的血跡很刺眼。

梁研收起手機,看到沈逢南過來了。

他把藥放下,看了下輸液瓶,還剩一小半。

“快了。”他說了一句,在梁研身邊坐下。

她轉頭看他,目光對上,兩人都沉默了一下。過兩秒,梁研笑了笑。

她短發蓬亂,臉頰一大片擦傷,這模樣實在凄慘。

沈逢南不明白她怎麽笑得出來。

他沒有回應,梁研也不覺得尴尬,說:“我好像浪費了你大半天時間,不如晚上請你吃飯?”

明明疼得臉都白了,還一臉輕松說這樣的話。

沈逢南簡直無言。

沉默地看她兩秒,他微微低頭,“這是約我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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