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兩個人晚上都已經吃過晚飯,但還是去吃了烤肉。
地方不遠,他們走着去,走着回來,攏共也只過去了一個小時,九點多回到z大校門口,過了天橋就是梁研住的酒店。
從橋上看,燈火闌珊。
他們在橋上停了一下,梁研說:“在這待一會?”
“好。”沈逢南将她的帽子往下拉了拉。
梁研靠在欄杆上,一只手縮進袖子,另一只手被沈逢南握着,在他的衣兜裏。
這裏只有風聲和喧嚣車流。
梁研一直沒有說話,沈逢南感覺到她和往常有些不同,她好像還是在南安的時候比較開心。
沉默了一會,他問:“在想什麽?”
梁研晃了晃神,轉過頭,失焦的眼在他臉上停了停,“你以前在這裏待過嗎?”
“這裏……北京?”
“嗯。”
“待過,大學在這讀的,最初兩年也在這工作。”
“那後來怎麽去南安了?”
“後來……”他頓了一下,聲音漸低,“恰好有個工作機會,我在南安長大,那幾年我母親還住在那,而且我當時的女朋友也在。”
當年做選擇,秦薇的确是原因之一,沈逢南并不想對梁研隐瞞這個。
梁研也沒有覺得驚訝。他這個年紀,以前有女朋友,并不奇怪。
梁研沒有問這些,她想了一下,沈逢南讀大學的時候,她應該才剛來北京。
這麽一想,好像有點緣分,梁研問,“你那時候什麽樣?”
那個時候?
“毛頭小子,很幼稚吧。”沈逢南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大概不會喜歡。”
“怎麽會呢。”梁研說,“如果可以,我很想那個時候就認識你。”
沈逢南忍不住笑了,“你那時候才多大呢,說這話。”
梁研擡了擡眉,故意挑釁,“沈叔叔,這跟年齡有關系?”
沈逢南頭皮一麻,又來了。
“別亂叫。”
梁研故意唱反調,“你那時候也叫我別亂叫,叫你山哥你不答應,叫你山叔也不行,後來幹脆沈叔叔也不能叫了,我發現你這個人難伺候得很。”
沈逢南有些無奈,“惡人先告狀麽?是誰小算盤打得當當響,拐着彎利用我,拍個馬屁還拍歪了。”
“拍歪了嗎?”梁研一臉無辜,“我怎麽記得好像還是成功了。”
“……”
看他接不上話,梁研覺得心情大好,得意地沖他挑了挑眉。
她這個樣子,讓沈逢南有點意外,好像突然又回到了最開始認識的時候,她在傳銷窩跟他忽悠,裝的一副無辜樣,暗地裏打的全是鬼主意,整個一鬼靈精。
後來在南安再見,她收斂很多,一本正經,追求他的時候更是一副認認真真的樣子,他都快忘記她還有這副面孔。
說不過她,他只能認輸了,“你那時候一言不合就炸毛,不送你走怎麽辦。”
梁研問,“怕我壞你事?”
“是有點怕,你不是威脅我麽。”他笑着說這話,卻發現梁研慢慢沉默了。
沈逢南頓了一下。
“我開玩笑的。”他的表情收了收,低聲說,“你別當真。”
梁研看着他,“那你那時候被罰了嗎?”
沈逢南搖頭,“我只是個連帶責任,交點錢、少頓飯而已,罰得重的是陳渠,你們是他下線。”
“哦。”
他不說,梁研都快不記得陳渠了。
想一想,已經過了四個多月,她跟沈逢南也認識這麽久了。
梁研笑了笑,将他一抱:“對不住啊。”
她呼出的熱息在他頸邊,沈逢南心頭一軟,低聲說,“只是小事。”
将梁研送到酒店,沈逢南就要走了,臨走前問她20號幾點結束。
梁研回想了一下流程表,說:“大概三點,今天我了解了一下,後面的總結會外地的可以選擇不參加,方便提前趕車什麽的,所以最早應該兩點能出來。”
沈逢南:“那你等我電話。”
“嗯。”
話講完,梁研照常親他。
她講了一聲“再見”,手被他拉住。
沈逢南捧住她的臉,對着唇角印了個吻。
“再見。”
後面幾天的情況和梁研預料的一致,一連忙了幾天,到最後一天就很清閑了,上午基本結束,下午收個尾,她發完言再留了一會,兩點一過就走了。
回到酒店,接到沈逢南電話,他叫她等一會兒。
過了一刻鐘,他就到了,梁研拖着箱子下樓,沈逢南在大廳等着,碰上面,他将行李箱接過,帶梁研往外走。
他開了沈藝的車過來,梁研一上車就開始睡覺,睡了一個小時被沈逢南叫醒。
“到了。”
“哦。”梁研揉了揉臉,跟着他下車。
沈逢南将她帶上樓,進了屋。這套屋他和母親都回來得少,幾乎是沈藝一個人住,沈藝又最愛亂買東西,他很容易就找到一雙閑置的女士拖鞋。
梁研一看,想起什麽,問:“你妹妹……在家嗎?”
“不在。”沈逢南拉她進門。
梁研蹲下換鞋,聽見沈逢南又說了一句,“她晚上回來。”
梁研愣了愣,仰頭看他。
沈逢南猜到她想什麽,說:“她晚上要做飯招待你。”
“……這算見家長了?”
沈逢南笑了笑,“別想太多,她就這個性子,聽風就是雨,講電話被她聽見了,非得讓我接你來,”見梁研表情繃着,他溫言安撫,“吃個飯而已,別緊張。”
梁研自然不承認她還真有點緊張。這實在超出她社交經驗太多,恐怕得事先補個課。
趁着沈逢南去洗手間的間隙,梁研迅速打開百度,搜索了一下:見男朋友的妹妹要做哪些準備?
手一點,一堆類似問題,梁研抓緊時間點開,可惜一個帖子還沒看完,沈逢南就出來了。
“累嗎?”他走過來問,“下午還有點時間,有個攝影展,想不想看?”
“攝影?有你的作品?”
沈逢南笑笑,“那倒沒有,是個挺不錯的攝影師,展期還剩半天。”
梁研猜他一定是有興趣才提起這個,便說:“我們去看吧。”
這個攝影展在一個新建的私人博物館舉行,梁研以前沒來過,也沒聽過。
沈逢南的票是熟人送的,那天他原本要拒絕,看了看日期,發現最後一天正好他有空,梁研也有空,就留下了,今天剛好用上。
也許是因為最後一天,展廳裏人不多,十分安靜。
整個攝影展分兩層,都是關于中國民俗的照片,沈逢南和梁研在一樓廳裏走了半個小時。
“樓上還有,還想看嗎?”
梁研說:“都看完吧。”
沈逢南牽住她的手,“那上去吧。”
他們往展廳中間的鋼玻樓梯走。
有幾個人正好下來。
梁研被沈逢南牽着,也不看路,歪着腦袋指着牆上一張照片說:“那張我還想再看看,等一下我們——”
半截話硬生生斷掉。
轉過頭的一瞬間,她整個人僵了一下。
“怎麽了?”沈逢南握緊她的手,低聲問道。
梁研沒有回答,她定定地站着。
沈逢南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微微一頓。
梁研的手動了一下,沈逢南轉頭看她一眼,松開了手。
梁研往前走了兩步。
梁越霆已經從驚訝中回過神,而他身後的嚴寧卻仍處于震驚中,她難以相信梁研居然會在出現在這裏。
嚴寧一向理智,此時也幾乎忍不住要過去給梁研兩巴掌。果然什麽胎生什麽種,指望這種人守諾重信,真是做夢。若是梁越霆不在,她現在就要把梁研拉出去質問。
但她沒有更多的時間思考這些,有個人只怕又要發瘋了。
嚴寧沒耽擱,立刻上前把呆怔的嚴祈往後一拉,低聲對梁越霆說:“我們先出去吧。”
“嗯。”
梁越霆看了梁研一眼,轉身走了。
嚴寧拽着嚴祈,“快走。”
這一下根本沒拽動嚴祈,他就站在那,好像受了巨大的打擊,一張臉白得沒血色,肩膀也塌着。
嚴寧最擔心的情況并沒有出現,嚴祈沒發瘋,甚至沒有動一下。
他就那麽站着,像個傻子一樣。
梁越霆的聲音消失在展館門口,梁研收回視線,沒看別人,轉身回去牽住沈逢南的手。
“走吧。”
她的手還在微微發抖,沈逢南皺着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包在掌中,攥緊了。
他們一起上樓。
嚴祈還站在那。
“人都走了,還站着幹什麽!”嚴寧低斥,“快走。”
見他不動,嚴寧心下冒火,“那種女人生的女兒,能是什麽好東西,你真是瘋徹底了,趕緊給我回去!”
她拽着嚴祈的手臂,這回還沒用上力,嚴祈就動了。嚴寧擡頭一看,愣了一下。
嚴祈一抹眼睛,将她的手一甩,大步走了。
到了樓上,梁研慢慢平靜了點。
她擡頭看見沈逢南的神色,抱歉地笑了一下,“我沒事,你別這樣。”
沈逢南沒講話,唇抿得更緊,他一直看着她。
梁研看了看四周,沒什麽人,她張開手将他抱了一下,“真沒事,我們繼續看啊。”
話還沒落,背後一聲:“梁小姐。”
梁研一愣,回過頭,見到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沈逢南卻将她拉到身後,警惕地望着來人。
那人也愣了一下,看看沈逢南,又看看梁研,最後把視線定在梁研身上,壓着聲音說:“我是梁總的司機,梁小姐,梁總請您過去。”
梁研怔了怔,“什麽?”
對方又說:“梁總正在外面等您。”
梁研沉默了好一會,擡頭對沈逢南說:“我過去一下。”
“我陪你去。”他立刻說。
“不用了。”梁研将他的手捏了捏,“別擔心,是我爸爸。”
沈逢南仍然沒松手,上次她跳車的事依然歷歷在目。
梁研笑了笑:“你先看照片,等一下我來找你,行麽?”
沈逢南看了她一會,終于點頭。
梁研跟着梁越霆的司機走了。
到了停車場,梁研見到了梁越霆。他坐在車裏,見她來,叫司機把車門開了,說:“上車吧。”
梁研還沒坐進去,就看到嚴祈站在對面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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