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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這條過了，小黎，該你上了！”

黎栎緊張地走過去。

導演給她講戲：“你待會兒就坐在這個位子上，開始後呢就彈琴，不用管其他的，鏡頭只會對着你的手，所以也別緊張。然後還有一個鏡頭就是江淮走過來，握住你的手，你就停下動作，就ok了！簡單吧？”

黎栎違心地點頭。

“哦還有，我相信你的實力，一定不會被江淮彈棉花的技術影響的！”

黎栎囧……偷偷往江淮處瞄了眼，唔，被嫌棄了的影帝十分淡定。

這就要開始了。

兩人在位置上做好。

黎栎從屁股挨上坐墊那刻起，就如木頭般僵硬起來。

她不停地暗示自己只是拍手而已，別緊張別緊張……但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見輕松。

這時，一側的江淮輕聲喚她。

黎栎轉頭，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江淮默了默，嘆口氣，說：“別緊張。”

這安慰落在黎栎身上根本沒多大作用，不痛不癢的。

“如果你控制不住，就看着我。”

黎栎起初不明白江淮這話的意思，但等到導演喊了開始，她果真乖乖地看向江淮時，她瞬間領悟到了。

影帝很有悟性沒錯，動作get技能妥妥的沒錯。

可彈出來的聲音……實在有些對不起觀衆。

可他偏偏滿臉認真甚至帶些陶醉的在演奏，可手指頭下的殺豬聲又格格不入。

黎栎頓時忘記了自己的緊張——因為她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導演喊卡。

“黎栎你笑什麽！你一笑兩只手都在抖知道不！”

黎栎很無辜地眨眨眼，她也不想笑的啊，可是控制不住啊，江淮實在彈得太難聽了。

江淮也很無辜，他本來只是想找個辦法轉移下她的緊張感，沒想到适得其反……

導演恨鐵不成鋼地又罵了幾句，還連累着江淮也被說了幾句。

再開始時，黎栎果真不再笑了。

…就是憋得有些辛苦。

緊張感這種東西早就不知被丢到哪個犄角格拉了。

黎栎好歹順利地彈奏完自己的部分了。

幾步外的“七王爺”這時忽然起身，朝她走來。

電影中這是一個七王爺與王妃神情對視的鏡頭。黎栎卻從江淮起身的那刻起便低下了腦袋。

幸好，鏡頭只拍手的畫面，導演雖然皺了下眉，但當看向江淮，發現他對感情的把握比方才更加恰到好處時，靈光一現，給攝影師打了個手勢，讓他把江淮此刻的鏡頭也錄下來。

“七王爺”在“王妃”身側坐下。

黎栎的手微微一僵，特寫在鏡頭中很是明顯。

導演正要喊停，江淮的手适時擡起，補上了這一秒的停頓，握住了那只白皙纖細的手。

縱然出身世家的七王妃最是恪守禮儀，但在心愛的人面前，又怎麽可能做到心如止水，一點小小的差錯似乎也就說得過去了。

這段竟然就這麽一次過了。

黎栎迅速抽回手，背在身後。她手心剛才出汗了，江淮肯定感受到了吧，而且還很燙。

嗯，臉也很燙。

倏忽間空了的手心令江淮一怔，指尖微頓，收回了手。

導演對這段尤其滿意，直稱贊黎栎有當演員的天賦。

黎爸爸呵呵直笑，開心得跟什麽似的。

到了晚上，許導組織全劇組的人聚餐。

按理說，黎栎這個非劇組人員是沒有條件參加的。但是，衆人似乎都默認了她的存在，再加上黎爸爸也在，黎栎便默默地貢獻了一顆人頭。

晚上七點半，她在房間洗了澡換了身衣服。黎爸爸的住處是劇組安排的，他有提出讓黎栎搬過去，但她覺得沒必要浪費已經交了的房費，便拒絕了。

夜晚的冷風還是很淩冽的，她緊了緊圍脖，拿出手機準備導航。

一輛車停在了她面前，車燈閃了閃。

黎栎沒在意，往旁邊讓了讓。

車門直接打開，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上車。”

黎栎露出意外的神色。

對方卻沒什麽耐心，重複了一句：“上車。”

她只得上車。

上車後，沒忍住還是問了：“師兄，你怎麽會在這裏？”

沈彥言簡意赅：“接你。”

“我能找的過去啊。”雖說這也許是對方的好意，不過黎栎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沈彥顯然聽見了，“我只是中槍。”

黎栎撇嘴。

意思是他還不是自願來接自己的，啧，像沈彥這種生活都跟老年人一樣的竟然還知道“中槍”兩個字是什麽意思。

沈彥目光微側，看見了黎栎面帶不滿的神情，眼底浮現出不易察覺的笑意。

車裏半晌都沒人說話，沉默得吓人。

其實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的，沈彥話不多，和她尤其沒話說。只不過以前黎栎春心萌動，整日想得就是如何把沈彥追到手。各種計劃方法列了滿滿幾大頁。所以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即便知道沈彥不樂意跟她講話，黎栎也會想盡辦法找話題，不讓冷場。所以通常就是她不停地說上半個小時，沈彥最多回應三次。

——“嗯。”、“哦。”以及“安靜點。”

就算他是敷衍，她也被敷衍得很開心。

可現在回憶當初，卻忍不住心酸，不是因為她的求而不得，只是為她在最美好的年華，因為喜歡一個人而變得卑微。

可要說後悔嗎，當然不。

後悔是因為沒有放下，已經放下的感情又怎麽會後悔。

“在想什麽？”沈彥忽然出聲。

黎栎愣了愣，收回心神，說：“沒什麽……”

沈彥薄唇輕抿，目光微涼。

黎栎正在看窗外的路燈，就聽見他問道。

“你和江淮是什麽關系？”

她半驚訝半錯愕地問：“這是什麽意思？”

沈彥并未看她，神情看起來似乎比平日更淡漠一些，“字面意思。”

“我和江老師……”她微微皺眉，忽然也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雖然她是叫老師，但肯定不是師生關系……那麽，朋友？朋友是什麽，她想了想自己跟姜梅的關系，唔……有待商榷。而且江淮似乎一直把她當小孩子看，這樣的話應該不認為她是朋友吧。但他們的關系又比簡單認識似乎更熟一些。

這麽來看，還真不好定義。

沈彥卻将黎栎的猶豫理解成了另一層意思，他所猜測的那層意思。

面露不悅，忽然口吻嚴厲地出聲：“你應該知道娛樂圈的人有多複雜。小女生當粉絲追明星就算了。但如果你真的相信像江淮那種早已閱盡千帆的男人會喜歡你這種乳臭未幹的丫頭，那未免就太高看自己了。”

黎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錯，不可置信地看着沈彥。

沈彥冰冷的側面證明了那番話确實出自他耳。

幾乎是瞬間，黎栎厲聲出口：“停車！”

沈彥皺眉，沒有動作。

黎栎去開車門，但已經鎖了。

注意到她的動作，沈彥怒聲道：“你做什麽！”

“我說停車！”黎栎重重地拍了下車門，轉回頭瞪着沈彥，顯然是真的動了怒。

沈彥因為她的神色反倒冷靜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想說什麽，忍住了。

車速飛快。

黎栎并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也不繼續鬧了，就那麽靜靜地面無表情地坐着。

等到到了地方，門鎖一解，立即開門下車，将沈彥遠遠抛在身後。

大冬天就該吃火鍋，這是導演說的。

所以他挑了影視城裏最高檔的一家火鍋店，一人一個小鍋的那種。但又有人說火鍋就該在大鍋裏吃才對，于是除了小鍋，每張桌還置了一口鴛鴦大鍋。

黎栎到的時候大家雖然還沒開始吃，但都差不多坐好了。

她環視一圈，看到黎爸爸時，有些猶豫要不要過去。

沈彥肯定會跟他坐一起，而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見到沈彥。

可是這時，坐在黎柯遠一側的導演看見了黎栎，招手讓她過去。

無奈，黎栎只好走過去，挨着老爸坐下。

算了，待會兒就不往那邊看就行了。

黎栎這麽想着，并沒有注意到走進來的江淮。

江淮的目光在她身上微作停留，腳步不停，徑自走了過來。

黎栎只覺身旁有人落座，沒忍住朝旁邊瞥了一眼，結果發現是江淮。

江淮同樣在看她，兩人目光對上，他淡淡笑了笑。

黎栎……突然想起在車裏，沈彥說的那番話。

她原本并沒有覺得自己和江淮的關系會有什麽特別，她一直就當江淮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影帝，甚至是一位長輩。可他們落在別人眼裏，竟然會産生那樣的誤會嗎？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了……黎栎根本沒辦法控制不往偏了想。

連帶着，面對江淮，她都有些莫名慌張了。

所以黎栎的視線只跟江淮碰了一下，便匆忙收了回去。一副認真傾聽…唔，黎柯遠和導演聊天的樣子。

這時，沈彥終于進來了。

黎栎短暫地擡了下頭便不再關注。

沈彥的目光直直看過來，在經過黎栎旁邊的江淮時頓了頓，接着面無表情地走至某一空位子，直接坐下。

黎爸爸注意到後驚訝地開口：“沈彥，做那麽遠幹什麽？”

導演也說：“是啊，我旁邊還有位置啊，過來坐吧。”

沈彥輕描淡寫地拒絕：“不用了，這裏挺好。”

是啊，挺好的，旁邊的人一個不認識，就是一擡頭，正對着黎栎幾乎要低到塵土裏的腦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