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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回到樓下時，意外地看見了江淮，正站在樓下的路燈旁，像是在等他們。

黎媽媽簡單地說了兩句後就上了樓，将時間和空間留給了他們。

路燈下，江淮很輕易地看見了她通紅的眼眶。

很多話，不用說也能明白。很多心情，不用問也能體會。

江淮指腹從黎栎眼眶下輕輕劃過，接着将人攬入懷中。

黎栎的耳朵貼着他的胸膛，能夠聽見有力的跳動聲，一下又一下，仿若世上最動聽安心的聲音。

“我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江淮開口說道，“第一次演戲，第一次見粉絲，第一次獲獎……都沒有過這樣的心情。黎栎啊，謝謝你。”

黎栎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地傳出來，“謝我什麽？”

“謝謝你讓我體會到這種奇妙的心情，我很緊張，也真的很開心。”在娛樂圈裏待久了，總是很難見到普通夫妻的生活。但也并不是沒有。每當見到了，江淮總會忍不住羨慕，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那樣隐秘的渴望隐藏得極深。直到黎栎出現，将其一點一點拽了出來。

許多前所未有的心情，許多從未想象過的體驗，他如今都正在經歷或者即将經歷。所以真要說什麽，唯有感謝。

因為遇見你，我的生命變得更加完整。

兩人沉默地擁抱了一陣，偶有經過的路人，視線短暫地他們身上停留幾秒後，迅速離開。

半晌，黎栎微微一掙，從他的懷裏退了出來，江淮牽着她沿着小路往外走。

黎栎這才想起來要問的事，“你怎麽會在樓下？難道我爸爸……把你趕出來了？”

這是什麽聯想。

江淮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是在等你。”應該說，迫不及待想看到你。

“為什麽？”黎栎不解。

“你說為什麽？”江淮反問。

她苦思，是啊，為什麽呢？

又擡頭去挂差江淮的神情，輕而易舉地發現他嘴角按耐不住的笑意，和星幕般閃亮的眼睛，某個答案在腦中漸漸成形……黎栎眼睛越瞪越大，“你的意思是——”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這麽順利吧。

爸爸他——

“黎栎啊。”江淮迎着她激動的目光，嘆了一聲，“你有一個好父親。”

一句話，令黎栎眼眶濕了。

江淮無奈，只得再次把人攬入懷中，輕輕拍打她的背，勸道：“別哭了啊。”

把人送到了停車處後，江淮又載着黎栎把她送回了樓下，一個晚安吻後，黎栎獨自上樓回了家。

回到家後，黎媽媽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見聲音，頭也沒回地開口：“終于膩夠了？”

黎栎臉一紅，不好意思地蹭過去，挨着媽媽不說話。

嘴巴裏被塞了塊兒蘋果，肩膀被推了下，“快去找你爸吧，等你很久了。”

“嗯。”黎栎乖乖起身，往書房走去。

說實話，她還是有些緊張的。敲了敲門，聽見裏頭想起咳嗽聲，才推門進去。

黎爸爸坐在書桌後，手裏捧着本書正在看。

她以前最愛來黎爸爸的書房玩，彼時黎爸爸就總是捧着書在看，無時無刻。有時候會帶着黎栎一起看，那些晦澀難懂的古籍總是吸引不了小時候她的注意，于是只好換成帶着插畫的書籍，黎栎坐在爸爸懷裏，一邊看畫一邊聽黎爸爸講那些并不很懂得知識，長期以往，竟然也記下了許多。

“站那兒做什麽？”

響起的聲音喚回了黎栎的注意，這才發現黎爸爸已經放下了書，坐在那兒等着自己過去。

黎栎抿了抿唇，走過去，就像小時候一樣環住了爸爸的脖子，小聲喚道：“爸爸。”

所有的愧疚和抱歉都藏在聲音裏。

黎爸爸沉默了幾秒，擡手揉了把她的腦袋，“多大的人了，還撒嬌。”

黎栎不松手，“不大，我還是小孩。”

“哼。”

好一陣，沒有人說話，直到黎爸爸忽然嘆了口氣，說：“轉眼都要出嫁了呢。”

黎栎心一酸，眼淚差點掉出來，“誰說要嫁人了，我要陪着你們。”

“我和你媽媽卻不能一直陪你走下去。”

多難過的事實，這世上最親密的父母，卻注定無法陪伴子女走到最後。

孩子總有一天要長大，父母也終将老去。

将女兒的手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裏，那代表了一個父親最大最真摯的信任。

黎爸爸不是一個愛煽情的人，察覺到酸澀的眼眶有控制不住的趨勢後，就以不容拒絕的姿态将黎栎趕出了書房，“這麽大人了還撒什麽嬌，去去去，早點睡吧，我再看會兒書。”

等黎栎出去了，才在背後抹了把眼角。

過了一陣，書房門再次打開，這次進來的是黎媽媽。

夫妻多年，女兒意識不到的，身為妻子，卻是一眼就能看出來。

黎媽媽走過來，拿起書桌上擺着的全家福，說：“還以為你要在犟一陣呢。”

黎爸爸不滿地哼了一聲。

“說說，怎麽就松口了？”

雖然是必然結果，但黎媽媽還是十分好奇。她跟黎栎說得都是真的，近來确實找不少人打聽了江淮為人，那麽除此之外呢？

黎爸爸也沒說什麽，直接拿起桌上一個文件夾，從中取出幾張信紙，交到黎媽媽手上。

在黎媽媽看的時候，他同事說道：“我也沒想到，他會提出退出娛樂圈這樣的話。我和他說了我們都是開明的父母，但江淮自己很堅持，這兩張紙上的東西，也看得出是用心寫了的。”

黎媽媽同樣為自己所看到的感到觸動。

薄薄的兩頁紙上，一封充滿誠意的信，寫下的則是江淮對未來人生的構建。

江淮用了将近一晚上的時間，才完成這封“計劃書”。雖然友人給他支了許多“高招”，但最終他還是決定将自己最想做最想說的寫下來。

他已經在娛樂圈風風雨雨走過太久了，對于這個浮華的圈子，他并沒有太多貪戀，更多的只是純粹對演戲的熱愛。但江淮早已走過巅峰，年輕時充沛的熱情是不可能找回來的。事實也确實如此，近些年來江淮的工作也逐漸減少，拍戲在精不在多。

選擇結婚，就是要承擔起一個家庭的責任。他将要有妻子，未來還會有孩子，職業的特殊性要求他必須做好保護好妻子孩子的充分準備。

思前想後，他最後的選擇就是淡出娛樂圈。當然，并不是徹底離開這個圈子，而是逐漸轉為幕後。這并不是突如其來的想法，而是他此前就産生的只是仍然模糊的人生計劃。而黎栎的出現，令這份計劃提前清晰起來。

并且這也不是能夠一蹴而就的目标，仍然需要幾年的時間作為緩沖。

他想把最好的給黎栎，但很多時候越是這樣想，越不知道還能夠給什麽，越覺得遠遠不夠。

人生有幸得一人相伴，他想，自己大概是前生修了太多的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