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做戲

拂衣和沾香伺候好寧婉婉洗漱更衣後,見司湛還懶洋洋地歪在床上,二人互相看了一眼。

一大早的她們也沒見到這逸王府內院裏有什麽女侍,她們身後的這些丫鬟還是姑娘帶過來的,所以一時拿不準平日裏到底是誰在伺候王爺。

拂衣試探地問:“王爺,奴婢們伺候您請更衣?”

司湛這才坐了起來,慢吞吞地下了床,然後才道:“本王自己來。”

拂衣趕緊将折疊整齊的衣物奉上,司湛果然自己動手,慢條斯理地穿了起來。

寧婉婉見狀,蹙眉問:“你平日裏不讓下人伺候?”

“恩,不太喜歡外人近身。”

堂堂一親王,洗漱沐浴更衣竟然都是自己動手,寧婉婉心裏微微一疼,她起身,走到司湛跟前,拿起托盤裏的外袍抖開道:“那以後就由我來伺候吧。”

“好啊。”司湛看着她,笑着張開雙手,一副任憑卿卿折騰的雅痞模樣。

自從昨夜親密接觸過後,司湛似乎隐藏在骨子裏的狼性本質,在寧婉婉面前已經暴露無遺,好在寧婉婉前世見識過他更為殘忍陰鸷的一面,否則還真會被他吓到。

“咳咳……咳咳……”

許蔓瑤剛一踏進門內,就隐約聽見屋裏傳出來一陣纏綿肺腑的咳嗽聲,她心下一動,快步進了屋,和環佩低眉順眼地站在了正堂候着。

又過了一會兒,寧婉婉才扶着司湛從東暖閣裏走了出來。

許蔓瑤趕緊屈膝向二人行禮,“妾身許氏蔓瑤,見過王爺,見過王妃。”她的聲音不大,細細一聽還略有幾絲緊張。

寧婉婉扶着司湛先坐在上首的主位上坐了下來,然後轉身看了一眼許蔓瑤,一邊落了座,一邊虛扶了一把道:“免禮吧。”

許蔓瑤直起身,頭一直低低地垂着,手腳有些局促,似乎有些緊張。

“低着頭做甚?把頭擡起來吧。”寧婉婉道。

許蔓瑤依言,緩緩擡起頭來。

寧婉婉這才看清楚許蔓瑤的長相,眉清目秀,臉盤圓圓的,稚氣并未完全褪下去。

這時,司湛漆黑的鳳目微微一眯,許蔓瑤頓時感受到一股冷刃懸于頭頂的壓迫感,吓得急忙又低下了頭。

寧婉婉微微皺了下眉頭,水眸閃過一絲疑慮,旋即,她故作閑聊道:“聽說你比我小半歲?”

“……是。”

“那以後你叫我姐姐吧。”

“是。”

“妹妹在青蕪院住得可好?”

“多謝姐姐關心,好……很好。”

“那就好,若是缺什麽盡管派人來找拂衣安排。”

“是。”

這時,環佩端着兩盞茶在許蔓瑤身後輕聲提醒到:“側妃娘娘,該奉茶了。”

許蔓瑤宛如被蟄了一下,驚了一跳。

膽子竟然這般小?

寧婉婉很意外,沒想到太後放在逸王府的眼線竟然這般怯懦。

許蔓瑤急忙轉身,擡手就要去端托盤上的青花茶盞,拂衣見狀蹙眉道:“側妃娘娘方才來的時候就端着這兩盞茶,眼下恐怕早就涼透了,奴婢們幫側妃娘娘再換兩盞熱茶來吧。”

許蔓瑤主仆一聽,互相看了一眼,許蔓瑤眼裏飛快掠過一抹慌張。

環佩沖拂衣笑着道:“也好,那就有勞拂衣姑娘了。”

拂衣立馬吩咐人換了兩盞熱茶過來。

環佩接過熱茶時,深深看了一眼許蔓瑤,“側妃娘娘,可以奉茶了。”

許蔓瑤擡手端了一杯茶盞,轉身時,食指間狀似無意地拂過茶蓋。

她端着茶盞走到司湛面前跪下,雙手将茶盞高舉過頭頂,輕聲喊道:“王爺,請用茶。”

司湛冷冰冰地看着她,沒動。

許蔓瑤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司湛接茶,她惴惴不安地擡眸觑了一眼司湛,正好撞進司湛冷冽陰鸷的眸子裏,吓得她雙手一顫,險些将茶溢了出來,急忙又将腦袋低了回去。

還是寧婉婉在旁邊輕輕咳了一聲,在一旁低聲提醒道:“王爺,茶快涼了。”

司湛這才接過茶,揭開茶蓋拂着茶面。

許蔓瑤緊張地兩只小手死死抓着自己的衣角。

只是奉個茶而已,用得着這麽緊張?

寧婉婉正心下生疑。

“咳咳咳……咳咳……”

忽然聽見司湛急劇地咳了起來,她本以為司湛是在按計劃,故意裝病給許蔓瑤看的,于是就在一旁裝模作樣地配合着司湛演戲。

她伸手隔着茶幾握住司湛的手,憂心忡忡地道:“王爺,今兒個你這舊疾來勢洶洶的,咱們還是派人去宮裏請禦醫過來瞧瞧罷。”

哐當——

因為咳地太劇烈,司湛手裏的茶盞一不小心抖落在地上,滾燙的熱水頓時濺在了許蔓瑤的手背上,燙的她渾身一哆嗦。

寧婉婉這才察覺到似乎有點不對勁。

司湛表演的好像太過了些,一張玉面竟咳地通紅,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緊接着,司湛一只手死死地抓住椅子的扶手,身體陡然前傾,只聽“噗——”地一聲,一口鮮血正好噴在了許蔓瑤的臉上。

許蔓瑤當場就被吓呆住了。

“湛哥哥!”寧婉婉臉色驟然一變,噌地一下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沖過去一把扶住司湛,驚慌失措地問:“怎,怎麽會這樣?”

司湛緩過氣兒之後,擡手拍了拍寧婉婉的手背,扭頭看着她,扯出了一抹強笑,氣息不濟地搖了搖頭,“無礙,老毛病了,吓到你了吧?”

何止是吓到了,簡直是吓死了。

一見司湛吐血,寧婉婉的腦海裏就不由自主地浮起前世,司湛抱着他們的排位,服毒自殺時的情景,吓得她心慌不已。

司湛轉頭,笑容頓收,見許蔓瑤滿臉是血的呆呆望着他們,他厭惡地皺緊眉頭,旋即一腳将她踹倒在地上,喝道:“愣着做甚?還不快滾!”

“是。”許蔓瑤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和環佩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

寧婉婉朝拂衣使了一個眼色,拂衣會意,立即吩咐所有侍女先全部出去了。

寧婉婉急道:“不是只讓你裝裝樣的子嗎?怎麽還吐起血來了?”

司湛竟然笑着回了一句,“一時沒忍住。”

“什麽叫一時沒忍住?”寧婉婉聽得一臉懵然。

司湛搖了搖頭,一副不甚在意地模樣道:“我沒事,你不用太擔心。”

“都吐血了還叫沒事,不行。”她扭頭立即沖拂衣喊道:“拂衣,你去吩咐元壁,讓他把周叔速速叫來。”

拂衣正準備出去,卻聽見司湛沖她喊道:“站住。”拂衣腳步一頓,扭頭不解地看着二人。

司湛轉而看向寧婉婉道:“不用麻煩周叔,我真的沒事。”

寧婉婉卻态度十分強硬堅持:“有沒有事你說了不算,周叔說了算。”

周叔提着他的藥箱,火急火燎地趕到了灼華苑,一進屋就瞧見司湛臉色慘白地半躺在床上,。

“怎麽了?這是……”

寧婉婉起身迎了上來,一臉急色道:“周叔,好端端的,不知怎地,王爺他就突然吐起血來了。”

周叔臉色驟然一變,驚道:“怎麽又吐起血來了?寒症不是已經被火靈芝控制住了呀。”說完,周叔趕緊放下藥箱,坐在床邊的圓凳上,拉過司湛的手把起了脈。

把着把着,臉色由最初的驚慌擔憂,變成了愕然不解,最後漸漸了然。

寧婉婉忐忑不安地站在周叔身後,看着把脈的周叔一動不動地,不由得有些心焦道:“周叔,王爺他到底要不要緊啊?”

周叔慢吞吞地收回了手,神色古怪地瞅了一眼司湛。

司湛含着得體的微笑,看着周叔沒說話。

旋即,她聽見周叔道:“沒什麽大礙,王妃不用太擔心,小殿下的身子素來虛弱而已,養養就好了。”

寧婉婉總覺得司湛和周叔之間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周叔又對二人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便提着藥箱準備離開,寧婉婉覺得司湛的病情并沒有這麽簡單,便借着送周叔出門的機會問周叔。

“周叔,聽你方才的意思,王爺在服用火靈芝之前,是不是就經常吐血?”

“小殿下自小寒症郁結體內,導致身子比常人怕冷許多。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是随着寒症的加重,小殿下以前每三個月發作一次的寒症,變成了後來每個月發作幾次。每次厥氣上逆,寒氣積于胸中而不瀉,不瀉則溫氣去寒獨留,則血凝泣,凝則脈不通導致血不歸經,便會吐血不止。”

周叔長嘆道:“哎……每次寒症發作,小殿下都會被蝕骨的寒意折磨的不成人樣,幸虧王妃送給小殿下的火靈芝,及時地控制了小殿□□內的寒症,不然啊,再這麽下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前世,她作為一縷殘魂留在司湛身邊時,倒是見過司湛被寒症折磨的樣子,簡直慘不忍睹。

不過,雖知道他極其怕冷,可從未見過他吐血。

大概是因為她雖是一縷殘魂,但畢竟男女有別,所以,很多時候她都會在紫金宮內四處游蕩,并非時時刻刻地守在司湛身邊。

周叔忽然道:“我有一件事情一直想問王妃來着,就是一直不得機會。”

“何事?”寧婉婉回過神問。

“用純陰之血養火靈芝從而去出火靈芝烈性的法子,王妃是從何處聽說的?”

寧婉婉坦然答道:“是從一個江湖游醫那裏。”

周叔皺了皺眉,若有所思了起來。

“怎麽了?”

周叔笑着說:“我周叔自幼從醫,算起來已經有四十餘年了,可從未聽說過用純陰止血養火靈芝去烈性一事,所以,一時好奇罷了,這大千世界裏,果然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二人說着話已經出了灼華苑的大門,周叔請寧婉婉留步,寧婉婉卻不解地追問道:“周叔,還有一件事情我想不通,火靈芝既然已經控制了王爺體內的寒症,那為何他還會吐血?”

“這個……”周叔欲言又止地看了寧婉婉一眼。

寧婉婉頓時覺得司湛的病情果然有古怪,顯然周叔不肯告訴她實話是在忌憚司湛,她怕周叔不肯告訴她實話,便信誓旦旦地說:“周叔你但說無妨,你放心,我絕不會告訴王爺的。”

周叔這才松了一口氣,醞釀了一下語氣,十分隐晦地提醒道:“雖然……春宵一刻值千金,但是,小殿下身子畢竟比常人虛弱了些,所以你們……千萬要克制一些……”

“……”

聞言,寧婉婉愣住愣。

旋即,她很快反應過來周叔話裏的意思,一張小臉頓時羞臊地快要滴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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