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冰糖葫蘆【二更】

紀若晴果真不說話了, 安安靜靜坐在馬車裏, 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夜千辰再也看不到她那晶亮的眸子中蘊着的滿天繁星, 只能看到她那纖長細密的鴉睫, 輕輕撲簌着。

像一把小刷子，撓得人心癢癢，卻又握不住抓不緊。

心頭湧上一股郁燥，夜千辰覺得今日他真是瘋了, 才會千方百計将紀若餘引開, 帶這個女人來游船……

明明，是她欠他的……！

夜千辰正煩躁之際, 外頭蘇全的聲音響起：“葉公子, 到了。”

今晚出來，夜千辰穿的是常服, 扮做貴公子的模樣，而紀若晴, 一身桃紅色襖裙配上雙環髻，正好打扮得像大戶人家的小丫鬟。

夜千辰依舊冷着一張臉, 先下了馬車，紀若晴趕緊跟着他。

她本來以為跟着提款機·紀若餘·大佬出來，所以身上并沒帶銀錢，現在只能跟着夜千辰走, 不然身無分文走在大街上, 只能看不能買, 多難受。

雖然……她也不清楚夜千辰會不會給她買。

東街的街市是夜國王都中最大的, 如今已是黃昏，絢爛的晚霞燒紅了半邊天際，映得整條街的青石板皆染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芒。

一條筆直且寬的大街，青石板鋪得整整齊齊，兩側屋宇鱗次栉比，攤販小卒叫賣聲不絕于耳，店鋪坊市之內琳琅滿目，一眼望不到頭，暮色四合之下，漸漸有燈火點起，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

紀若晴還是頭一回見這般熱鬧又繁華的古代街市，和她以前去旅游見過的商業化的古街完全不一樣。

她亮晶晶的杏眸睜得更大了些，似乎新奇得很。

夜千辰見她這樣，心底冷嗤一聲，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女人，還是一國公主……？

果真是個沒腦子的，難怪紀國被滅，估摸着紀國從她出生之時就早已沒了這等繁榮夜市。

夜千辰并不大想理她，只徑直往前走。

穿過這熙熙攘攘的東街，便到了城東的柳湖邊，宮裏頭早已安排了游船畫舫在等着。

他向來就不大喜歡逛這喧鬧擁擠的街市，只是若乘馬車，要繞一大圈才能到柳湖邊。

而從這裏走過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

如果……身後的紀若晴不拖後腿的話。

可是紀若晴剛踏進東街，就在第一間鋪子門口停下了。

夜千辰走了三四步，才注意到她沒跟上來，轉身過去看她，發現紀若晴正眼巴巴地望着鋪子裏頭。

這是一間成衣鋪子，裏頭挂着琳琅滿目的小袖襦衣、寬袖衫，以及各式裙子，都是适合初夏穿的樣式，再過幾日就該立夏了。

見紀若晴望着這些衣裳走不動道兒了，夜千辰皺了皺眉，吩咐道：“蘇全，去問她看上哪些，全買下來，休要耽誤功夫。”

“是。”蘇全立馬掏出個明黃色的綢緞袋子，鼓鼓囊囊裝滿了金元寶，畢恭畢敬跟在紀若晴身後挑選衣裳。

紀若晴有了新的提款機，當然不會客氣，十分闊氣地走進這間成衣鋪子，如蔥似的玉指随意指了幾下：“這件、這件、還有這邊這兩件……”

“……除了這幾件不要，其他統統都包起來！”

正準備掏些細碎銀子的蘇全：……

念完臺詞的紀若晴深吸了一口氣，可真tm爽啊~！

難怪小說電視劇裏面都要這麽裝.逼，原來是飛一般的感覺。

她終于體驗了一把，真過瘾……！

只是走出成衣鋪子，對上夜千辰那雙深淵般的黑眸後，紀若晴突然虛了。

拿人手短，她小心翼翼地探頭問道：“王覺得這些衣裳好看麽？”

夜千辰淡淡瞥了一眼：“太醜。”

但夜千辰覺得，以紀若晴蠢笨的腦子來說，也就這種品味了，所以他懶得與她再多說，只轉身繼續往前走。

不過走了十來步，夜千辰發現，紀若晴又停下來，居然在買……冰糖葫蘆？

因為他已經吩咐過蘇全盡管掏銀子，所以蘇全在一旁拿着錢袋子，兢兢業業地掏着銀子。

紀若晴一共買了很多串糖葫蘆，她一串，蘇全一串，還有剩下幾個打扮成小厮的太監也一人一串……除了夜千辰，誰都有。

夜千辰眸光一凜，臉沉如水的盯着紀若晴。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已經逛得興起，舉着裹着一層冰糖晶瑩剔透的糖葫蘆就跑到下一個小攤那去湊熱鬧去了，完全将他抛到了腦後。

夜千辰充滿寒意的目光落到正拿着冰糖葫蘆準備咬一口的蘇全身上，蘇全手一抖，差點吓得将冰糖葫蘆掉到了地上。

“蘇管家，我要買這個~！你快過來一下。”前頭傳來紀若晴輕快的聲音，甜甜糯糯的，夾雜着無憂無慮的天真。

蘇全硬着頭皮頂着夜千辰殺人似的目光，又不知道夜千辰到底在想什麽，只好應了聲，趕快過去掏銀子了。

夜千辰一直冷着臉，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靠近者死的氣場，臉色越來越難看。

可紀若晴逛得越來越開心，完全沒有再多看他一眼，沉迷在購物的快樂中無法自拔。

夜千辰也懶得關心她到底買了些什麽，心中的怒火越來越濃，只顧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東街的另一側出口，才停了下來。

燈火闌珊處，他額頭上青筋微露，眸中寒星點點，周身迫人的氣勢吓得路過的行人都繞遠了些。

等到紀若晴過來時，她還舉着那串糖葫蘆，笑得天真爛漫，身後跟着一群拎着大包小包的小厮打扮的小太監，還有……似乎和她聊得很開心的蘇全。

夜千辰從未見紀若晴這樣真心實意的笑得這般開心過，以前他見到她的笑容，都是她在假笑，他知道。

所以見她這樣純粹而開懷的笑容，他微怔了一瞬。

但見到她沖蘇全有說有笑的樣子，蘇全不逾矩的陪笑着，他頓時又有一把無名火燒到了心間。

呵，他竟不知她何時和蘇全關系這麽好了！

他們兄妹向來心懷叵測，如今對他身邊的大太監都下手了麽？！

等到紀若晴走過來，夜千辰冷冷盯着她：“都買完了？”

“嗯……”紀若晴臉上的笑容馬上收斂，腦袋也垂了下去。

夜千辰心中的無名火燒得更旺，低沉的嗓音裏滿是快要遏制不出的怒意：“還想游船麽？”

“嗯……”她點了點頭，顯得好乖巧聽話的樣子。

“糖葫蘆好吃嗎？”

“嗯……”她又點了點頭，依舊乖巧聽話。

可他早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當下氣得說起了反話：“既然好吃，那趕緊吃吧。”

這回連一個簡單的“嗯”字都沒有了，她掀了面紗一角，飛快咬下最後一顆糖葫蘆又垂下面紗。

匆匆一瞥，夜千辰卻看得分明。

那殷紅的唇沾了糖汁兒，在燈火照耀之下顯得越發晶瑩剔透，閃亮誘人，勾得人想咬一口。

偏偏她的杏眸如水，澄澈純淨，寫滿了天真無辜和疑惑。

夜千辰磨着後槽牙，仿佛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剝了一般問道：“紀、若、晴！你是啞巴了麽？！”

只會一個“嗯”字就罷了，最後還啞到連“嗯”字都沒了？！

可紀若晴似乎完全沒關心他說什麽，砸吧着小嘴，直到等她吃得心滿意足了，才注意到夜千辰正死死盯着她，眸中裏怒火燒得正旺。

她這才這些慌張，手足無措的吞吞吐吐說道：“王……您不是不準我說話麽……”

花了一大把銀子還被氣到憋出內傷的夜千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