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番外（1）

沈雲和自從考完回來以後, 并把所有的書籍都壓在了箱底，他也并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以考上, 只是說，若這一次不成, 他可能需要到來年才有力氣再重新看書了。

臘月裏殺了豬，沈雲和将自己分得的豬肉挂在廚房裏，看着肉質慢慢變得金黃透明, 散發出臘肉的香味。

肖坤遠的日子也同樣難熬，高考結束以後，他把小花和孩子從城裏接回來，在鄉下繼續過着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仿佛那日坐在考場裏，只是一場夢。

“雲和, 你說我們能夠考上嗎？”臘月裏大雪紛飛，肖坤遠過來串門烤火。

“能的，我們一定能的。”沈雲和這話不知道是在安慰他, 還是安慰自己，其實說來, 他自己也并沒有多少底氣。

沈雲和有些心不在焉的, 連着兩年他都沒有回城過年，去年倒還有夏栀作陪, 等到今年春節，怕只有他一人獨自面臨着爐火了。

“其實你沒有必要這樣逼自己，沈明軒不在沈家了, 你老子機械廠的活還不是只能傳給你，到時托托關系回了城，便是機械廠的正式職工了。”肖光遠還挺羨慕沈雲和有這樣一條退路，不像他什麽都沒有。

沒想到，沈雲和卻搖了搖頭，“我不想去機械廠。”

先不說從沈慶林那裏拿到這份工作，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就他自己知道的，在80年代底以及90年代，工廠會面臨兩次巨大的改革，他不想人至中年還去遭受職業的波折。

肖坤遠當然是不知道這些的，嘆了一口氣，只當是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考不上，你明年還會再來一次嗎？”

其實誰也不願意說這樣的洩氣話，可是誰也沒有一年就上的絕對把握，這樣問，不過是為最差的結果找一個再次奮鬥的同伴。

“如果真是沒有考上，我想明年我還會再來的。”沈雲和從火堆裏翻出兩個烤紅薯，遞了一個給肖坤遠。

柴火烤出來的紅薯遠比後世街邊購買的來的香甜，被風吹蔫後的紅薯用柴火烤熟，撕開外皮可以看到金黃色的油。

“如果真沒考上，還可以在這裏吃一年的烤紅薯，也不算虧。”肖坤遠揮了揮手裏的紅薯，算是苦中作樂。

“你們在這裏吃紅薯，怎麽能沒有我的份呢？”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

沈雲和與肖坤遠齊刷刷的回頭，只見門口站着的，可不就是夏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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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半年間，沈雲和與她通信幾十封，每次來信，從字裏行間都可以感受得到她學校生活的愉快，讀書的快樂，演講的激情，社團的豐富，以及跳舞的沉澱，都讓她的生活變得五光十色。

只是這些，都是他從書信上得來的一種虛無缥缈的感受，可真正見到了人，才明顯感覺得到她身上氣質的改變。

她不再是以前兩根黑黑的長辮子，及肩的短發，利落而不失清秀，雖然是藍灰色的襖子，但莫名的透出一股書生氣息來。

“看什麽？你們倆都不認識我了嗎？”夏栀笑嘻嘻的把身上的帆布包放在椅子上，搬着小板凳就靠近火坑。

沈雲和從灰堆裏再扒拉出一個小紅薯，搓了搓遞到她手裏，“趁熱，捂捂手。”

天風大雪大，從鎮上都沒有牛車回村裏，這傻姑娘怕是一路走路過來的。

“夏栀，你這在城裏讀書半年，氣質都不一樣了。”肖坤遠的眼裏閃着光，滿滿的都是羨慕。

柴火的熱氣與紅薯的香味，讓她凍僵的身子慢慢回暖，她咬了一口紅薯，笑眯眯的回答着，“那是，城裏的生活，肯定還是豐富多彩一些，不過你們也快了，來年開了春，你們也是城裏大學生了。”

一想到沈雲和即将是正經大學生的身份，她再想想自己的身份，又忍不住有些難過，“到時我這個非正經大學生，可趕不上你們了！”

“別說這些，讀大學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兒，就算考上了，我們大學還沒讀出來，你就在城裏工作了，到時指不定誰羨慕誰呢~”肖坤遠這句話倒是發自內心。

沈雲和不想他們兩人互相客套，适時打斷話題，“栀栀，許久不見，跟我們說說大學的生活吧！”

提到學校的生活，夏栀算是勉強從擔憂中別開了點心思，“我覺得大學裏呀，最有意思的是音樂節，男男女女一起圍着火堆，唱唱跳跳，可熱鬧了，有拉手風琴的，有鼓掌的……”

也許是時代背景不一樣，沈雲和都聽得一愣一愣的，畢竟在後世的大學生活，他絕大部分的課餘時間都被電子産品所占據，可沒有這些有意思的活動。

知青點的那兩個知青都回家探親去了，臨到黃昏，各家各戶炊煙升死，肖坤遠也只好戀戀不舍的告辭。

偌大的廚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氣氛一時變得有些微妙。

終究還是沈雲和打破這份沉默，他站起身來，在火坑前方割下來一塊臘肉，“一天車馬勞頓，晚上我給你來個白菜梗炒臘肉。”

夏栀眼眶裏含着隐隐的淚水，也不管他手裏是否拿着刀，歪着頭就靠了過去，“雲和，好久不見，……我好想你。”

沈雲和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臘肉，最終還是用手臂腹部輕輕的拍了拍她，“好久不見，我一定努力來城裏陪你。”

——

夏栀是在出元宵後一天走的，她走後不到半個月，沈雲和終于盼來了他期待已久的通知書。

“沈知青，你可算是熬出頭了。”張天河手裏拿着信封，臉上滿是笑。

沈雲和本以為接通知書的畫面在腦海裏演練了千萬次，可臨到這時，他竟然有些不敢伸出手來，“村長，是大學錄取通知書嗎？”

“你這傻孩子，可不就是大學錄取通知書，你說哪樣的信，有這大紅的信封啊！”張天河把信封塞進他的手裏。

“快打開看看吧，北州大學可不容易考！我這手裏還有一封，就不跟你唠嗑了。”

“是不是肖坤遠的！？”沈雲和忍不住問道。

張天河回過頭來，“是的，他考上了北州師範，你說這小花呀，也是有福氣，浪子回頭金不換，這眼看着就要到城裏過好日子去咯！”

北周師範可不就是夏栀現在所在的學校，當初他填志願時，也是考慮到北周大學與北周師範距離不遠，現在看來他們三個人又可以經常玩到一起了。

“謝謝村長！”沈雲和後知後覺的道謝，然後激動的拆開信封。

信封裏面簡單的兩張紙，一張錄取通知，一張新生報到須知，沒有精美的打印，可是落款處那鮮紅的章子，卻仿佛帶着跳動的喜悅。

他終于，考上大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