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誰是他家小禾苗

這絕對是她有生以來,不,三輩子以來,最糗的一次,再找不出比這更糗的事了。

整場飯局,幾乎是在她臉燒不退的糗态下結束的。

末了還穿走賀家女主人三條嶄新的褲子。沒錯,從裏到外。

秋褲和羽絨褲因為太大太長,褲腿被卷了三卷,方才沒拖到地面。

至于自己那套下身的穿着,包括粉紅色的平角小內褲,從本欲拿去衛生間刷洗的賀擎東手裏搶下後,卷成團塞進了一只幹淨的黑色垃圾袋,飯後被她逃也似地提回了家。

“剛送你回來的是賀先生吧?他也在你老師家?也是,人是侄子呢……”

禾母拿了條小板凳,坐在店門口邊曬太陽邊搓洗女兒換下的褲子。

女兒來初潮了,做母親的心裏開心嘞,總算不用再擔心是不是“石女”、也不用再喝既貴又有股怪味兒的藥膳了。

禾薇剛上樓換下問師母借穿的褲子,這會兒被禾母塞了個暖手袋,坐在店門口曬太陽。

聽禾母這麽問,她好不容易降下來的體溫又回升了。

逃避似地不想回想那個男人、在得知自己來初潮後的反應,那是一種驚訝過後的竊喜,特別是在幫她拿來換洗褲子和姨媽巾、并抱她來到衛生間後,帶着笑意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麽來着?

“我們家小禾苗長大了。”

呸——

誰是他們家的?

誰是小禾苗?

她準許他這麽稱呼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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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臉!!!

“你在發什麽呆?”

禾母把帶有血漬的褲子上完肥皂,放在一盆漿着,開始用清水漂洗女兒穿來的那兩條師母的褲子,羽絨褲沒下水,即便能水洗。洗了一時半會兒也幹不了,而且洗過之後,不如第一次穿那麽保暖,橫豎只穿了這麽一小會兒,也沒搞髒,就拿了個褲架,挂在太陽底下烘曬。

做完這些。扭頭見女兒臉色不怎麽好看地坐在那裏不知在想什麽。還道她是在擔心初潮的事,好笑地說:“發啥呆哪?這是每個女人都會來的東西,來了才是好事兒。說明你長大了,日後能生兒育女了……我先前就怕你不來,那就成石女一個了,不會生孩子的女人。再能幹再有出息,日子也不好過啊……”

禾薇越聽越囧。

禾母卻念叨地停不下來:“你別不信。媽知道的就有一個,二十多歲了都沒來,被家裏各種嫌棄,最後頂不住壓力。喝農藥自殺了……”

“誰喝農藥自殺了?”禾曦冬出攤回來,正好聽到最後一句,好奇地問。

禾母被兒子突如其來的問題一噎。忘記講到哪兒了,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說了你也不認識。”

“那有啥好說的。”禾曦冬笑嘻嘻地把肩上的麻袋往屋裏一丢。蹲在禾薇跟前,像逗小狗地摸摸她的頭:“怎麽了?這麽沒精打采的?還是誰欺負你了?告訴哥,哥幫你出氣去!”

“行了,誰能欺負你妹啊。”禾母好笑地替他解惑:“她是來初潮了,還沒回過勁兒來。”

一聽是這個事,禾曦冬也不好意思多問了,撓撓頭,将今天出攤賺的錢掏出來數了數,喜滋滋地告訴禾薇:“今天淨賺三百九,還是過年前這段時間生意好啊,本來想明天帶你一起去的,遇古巷上有舞龍舞獅……”

還沒說完,就被禾母打斷了:“別拉你妹妹一起去啊,她這個第一次來,本來就有些不舒服,吹了冷風就更不好了。”

禾曦冬“哦哦”地應了幾聲,聊表同情地拍拍妹妹的頭,進屋幫禾父搬木材去了。女生來例假這事兒,他也幫不上忙啊。

……

因為來了初潮,原本就不怎麽沾家務的禾薇,這幾天更閑了,別說洗菜了,連擇擇芹菜葉子都不被禾母允許,說是女孩子初潮期間,必須得非常注意,不然,後續會鬧痛經的。

禾母在其他事上還算好商量,偶爾甚至還會主動詢問倆孩子的意見,唯獨這個事,說一不二。

沒事做幹啥呢?總不能天天寒假作業吧?那也得有作業可做才行啊。

事實上,她考完期末考、還沒領成績單那幾天,就已經“唰唰”地把幾本寒假作業寫完了,餘下的時間,都待在自己的小房間裏,畫畫圖、描描繡樣,順便做幾個自個兒感興趣的小繡活,至于袁老板那副全家福,因為找不着機會溜出家門,只能放到年後了。

可初潮來了之後,一天沒走,禾母就一天不讓她待樓上。

她房間的窗戶是朝西北開的,能曬到太陽那也得等下午臨近傍晚了,而且就那麽一小會兒,很快就日落西山紅霞飛了。所以禾母把她喊到了樓下,非要讓她坐在店門口曬太陽。

于是,這幾天的禾薇,成了街坊鄰裏談天時圍繞的主要話題。

“這是老禾的女兒吧?小學幾年級了?”

禾薇:“……”

能問出這話的,絕對是第一次來她家唠嗑的。

“初一了,和她哥一個學校。”禾母失笑着接道:“這孩子怎麽吃都不見長個兒,我正發愁呢。”

“來初潮了嗎?說是初潮前後一段時間,能往上抽高不少的。”這次接話的是楊老太,是衆街坊當中最常來他們家的。

“來了,這幾天剛來,所以讓她多曬曬太陽,屋裏陰冷,怕她鬧肚子疼。”

“那你得給她補補鈣,我聽兒媳婦說,缺鈣不容易長高。”

“吃什麽能補鈣啊?”禾母虛心請教。

以前不是家裏沒條件嗎?也沒往這方面考慮,如今既然有這個條件了,該補的當然得補。

“最好的就是牛奶啦,骨頭熬湯也行。我們家胖胖自從不喝奶粉後,他媽就給他訂了鮮奶。每天早上都會送到家裏,你給你家薇薇也訂一份呗,對面小區就有個送奶站,還算方便的。”

聽楊老太這麽說,禾母也動心了,想着吃過午飯就去送奶站給倆孩子都訂一份牛奶,趁着發育期好好補補。

“媽。牛奶我有喝。哥在學校裏給我訂了。就是放寒假中斷了,來年接着送。”禾薇捂着暖手袋插嘴。

“有嗎?什麽時候訂的?怎麽沒聽你們提過?和你楊奶奶說的是同一個牌子嗎?”

禾母這會兒正在逗楊老太家的寶貝孫子,見小胖子養得這麽好。下意識地認為他家訂的牛奶一定也是最好的。

“哥複學後就訂了,學校裏訂要比外頭優惠點,牌子和楊奶奶說的一樣。”

只不過學校裏的是袋裝的,送到家的應該是瓶裝的。不過牛奶本身一樣。她就沒說這個區別,省得禾母不相信。還要跑去多訂一份。

兒子複學後就訂了?

禾母掐指一算,那也有兩個來月了,遂帶着幾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點點女兒的額:“都喝兩個多月了。也沒見你長高一公分,都補到哪兒去了?不行!一會兒我再去給你訂一份,家裏的家裏喝。學校的學校喝,一天兩份。我就不信到明年這個時候,還就這點高度……”

禾薇直呼“吃不消”:“喝多了牛奶老跑廁所……”

禾母:“那不正好?還能順帶運動運動。省得你下了課也不肯挪一下屁股……”

衆人聽得不由直樂。

“都在聊什麽哪?這麽開心!”

許惠香手裏提着兩個看着就很上檔次的禮品袋來到禾記木器店。

說是來看看禾薇,問她身體有沒有不适。

“身體沒什麽不适,多虧了賀老師幫她加強鍛煉,不然怕是沒這麽好過。”

禾母忙将人迎進屋裏,吩咐女兒泡茶。

圍坐着曬太陽唠嗑的幾個老太太,見禾家有客上門,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了,借口要淘中飯米,紛紛散了場。

許惠香把手裏的禮品袋塞到禾母懷裏:“不過是讓小薇來家裏吃頓便飯,你就讓孩子提着東西上門,我都難為情死了。”

“這怎麽使得!”禾母驚訝地忙要推回去:“上回……”

“上回那是謝禮,這回的是回禮,兩個不搭噶的。”

“可是……”禾母仍覺得不妥。

不過是送了幾個自家都是白吃的大閘蟹,卻換來人家那麽大的謝禮,要是再收下這份回禮,她才是該難為情的那個了。

“哎呀別可是了,總之,禾嫂子可千萬別再讓我提回去了,要不然的話,我家那口子該念我了。”許惠香索性将禾母懷裏的東西提進了裏屋,堅決不準禾母再還給她。

“再說了,我們家明天就要回京都過年了,這東西放到年後怕也不新鮮,你就當是幫我消耗消耗呗,千萬別讓孩子再提來了,行了,時間不早了,我也得回去做午飯了。”

許惠香喝了口禾薇遞上的茶,起身告辭,出門時,笑着摸摸禾薇的頭說:“這大過年的我也就不邀請了,等暑假裏有機會,師母帶你上京都玩兒。”

禾母和女兒一起将人送出店門,回來後大發感慨:“這做老師的,禮數就是不一樣,不過就四只大閘蟹,還是咱家白吃的,就提來這麽多回禮……”

“人又不知道是咱家白吃的,還以為是你特地上菜場買的。”禾父難得接了一句。

“倒也是,那四只大閘蟹,真去菜場買,沒個兩三百肯定拿不下來,可是……”禾母話鋒一頓,想到賀家提來的這些個補品吃食,一下又發起了愁:“楊老太前天過來看到那兩盒補品,說市面普通的檔次都要賣好幾千,如果是高檔貨,怕是還要貴……本來想收也收了,禮也還了,就當不知道麽好嘞,哪曉得她師母今兒又提來了,這些東西,看着也不便宜吧?你倆趕緊出出主意啊,到底咋辦喲……”

“能咋辦啊,人不是說過年回京都嗎?這些東西放到年後怕不新鮮,那就當幫他們消耗呗。”禾父見禾母急得團團轉,只好這麽安撫道。

“話是這麽說……”禾母心裏還是覺得不踏實,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拆開其中一個禮品盒,想看看裏頭到底是什麽,見是一些現吃的零嘴兒,像糖果、果脯、餅幹一類的,方才松了口氣,“既是零嘴兒,收就收了吧。等年後上來,再讓薇薇提點禾家埠那邊的特産去上門拜個年。”

禾薇盯着零食罐的外包裝看了幾眼,默默地移開視線。心說:娘啊,這可不是普通的零嘴兒,沒見上頭貼的标簽都是外國字嘛,沒準兒你手裏這麽一小罐零嘴兒,能抵得上那四只大閘蟹。

果不其然,當禾曦冬出攤回來,拿起桌上一個裝巧克力的漂亮罐子那麽随意一瞄,随口打趣道:“喲,這誰買的?居然是進口貨,79歐元,折合成華夏幣得500多塊吧,我的乖乖……咦?媽你這麽盯着我看幹什麽?哦,這些該不會是你買的吧?嘿喲,老媽你真是越來越時髦了,連進口零食都買……”

禾母的表情,已經沒法用言辭形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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