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家人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了另一種尴尬的氛圍。

唐頃墨沒有逼她，卻是直直地凝視着她。

商九月招架不住他眼神裏的熱烈，極力想忽視，不知覺地就往左側挪了挪步子，想借力讓身子靠在牆壁上，唐頃墨見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商九月看着他骨骼分明且修長的手指，沒有揮開，卻是低下了頭。

到了最後，出院的事情也沒能如唐頃墨所願，因為商九月不願意去安市。

唐頃墨站在床旁，解釋道：“安市那邊的醫生我大多熟悉，去那邊我放心一些。”

“我自己的情況我了解，只是骨折了而已，沒那麽嚴重。”

“這樣子還不嚴重，那什麽才叫嚴重？”

商九月沉聲反問：“唐頃墨，你能不要多管閑事嗎！”

“我也想。”唐頃墨不由一笑，“可是現實不允許。”

商九月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翻看無聊的雜志。

病房夜裏開着小小的節能燈，光線淺稀，商九月想起來喝水，腳還沒着地，窩在椅子裏的唐頃墨立刻起身說道：“你別動，我來！”

商九月擡頭看到了他眼裏的血絲，再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五點了，心想他是不是整晚沒睡，可是又不願意将這樣關懷的話說出口。

唐頃墨一整晚都沒有閉眼，他擔心她半夜醒來叫他他聽不到，所以一直保持着清醒狀态看着床上的人，見她起身，他立馬就站起了身。

商九月接過水杯後，說道：“你沒必要留在這裏過夜。”

“你心疼了？”唐頃墨臉上帶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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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九月悶頭喝水，不願意接話。

“你不用擔心我，我睡眠不好，幾個晚上沒睡是正常的，有時候也會大半個月都睡不好。”比如，在沒有夢見你的那些夜晚。

商九月喝完水，唐頃墨伸手接過了杯子，說道：“你繼續睡會，時間還早。”

商九月沒了睡意，見他又坐回椅子裏，他身材高大，窩在椅子裏一看就知道很不舒服，商九月盯着他看了一會，直到他的聲音傳來：“睡不着了？”

“嗯。”她下意識回道。

“我之前睡不着的時候，就喜歡站在窗戶旁看着天亮。”

商九月看着他，“你經常性失眠？”

唐頃墨走到了她床旁坐下，回道：“也不是，五年前的時候出了車禍，之後才會那樣。”

“醫生怎麽說？”

唐頃墨沉靜了一會，回道：“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

“嗯，不知道，不喜歡看醫生，所以沒去。”

這樣的語氣，驀地就讓她想起了之前在西寧市的酒店裏，他站在走廊上，說着房卡丢了，他不願意去前臺拿的場景。

“你這麽任性，你家人不勸你？”

“我媽跟我妹妹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商九月心裏默然，家人不知道的事情，他卻那麽輕易地就告訴了她。

唐頃墨似乎并沒有在意到商九月細微的眉心一皺的動作，繼續說道：“但是我從幾個月前開始，睡不着的時候就喜歡做一件事情打發時間。”

“什麽？”商九月覺得許是這樣的時刻過于無聊，或者是過于安寧美好，她才會這樣子跟他肆無忌憚地聊着天。

唐頃墨的回答是：“畫畫。”

“嗯？”

“畫畫讓我覺得安心。”

“很特別的一件事情。”

唐頃墨意味深長地看着她：“誰說不是呢？”自從在夢裏看到了她的模樣之後，他每每睡眠睡不着時就會拿起筆畫她的模樣，有時候只是寥寥幾筆輪廓，有時候是神韻具備的臉龐，甚至有一個晚上，他竟然起了給她畫一張婚紗照的沖動。

她的模樣一筆一畫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裏，無需任何牽引。

後來，那幅畫到底是沒有完成，從西寧市回來後，他就停了筆。

商九月躲過他的眸光，敷衍道：“你一般畫什麽？”

“畫人。”

“是嗎？”

“商九月，我不僅會畫畫，還會很多。”

商九月幾乎是立馬就明白了他話中的深意，回道：“所以你是在給我推銷你自己？”

唐頃墨點了點頭。

商九月忍不住一笑，“竟然你那麽優秀，為什麽會連個女朋友都沒有？”她問得随意，他答得正經認真：“因為只為了等一個合适的人。”

“……唐頃墨，我們跳過這個話題可以嗎？”

“好。”

兩人又說了幾句，唐頃墨見差不多了就讓她好好休息，等到她再睡醒，已經是早上的八點半了。

商九月醒來的時候掃了一眼房間，發現他并不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又覺得似乎少了些什麽。

唐頃墨回房間時，見她坐在床上發呆，将早餐擺放好，說道：“我去附近買了粥。”

商九月轉身看他，回了句：“謝謝。”

“不客氣。”他也禮貌回應。

吃過早餐後，唐頃墨問她要不要去花園裏曬曬太陽。

商九月點頭，正要起床，卻被他動作極快地橫抱了起來，她剛想出口質問，唐頃墨就笑說：“你不覺得這樣子比較方便又比較快嗎？”

商九月無語。

中午的時候，見他還寸步不離地跟着自己，商九月便問道：“你不用忙自己的事情嗎？”

他說：“它們沒有你重要。”

商九月噤了聲。

唐清鳶拎着水果籃子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畫面，商九月坐在床上微微低着頭，氣色卻比昨天好了一點，而唐頃墨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嘴角帶笑地看着她。

陽光正好，冷暖适宜。

唐清鳶輕咳了一聲，商九月擡頭，唐頃墨跟着她的視線轉到了門口處，見是自家妹妹，就問道：“你下午不用上課？”

“要啊！不過，我得來先看看嫂子。”唐清鳶說着，臉上笑意很濃，走進來後便說道：“嫂子，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要好好養着。”

商九月想說：“你別叫我嫂子。”可是又想到她跟唐頃墨這個樣子，說沒關系估計也是欲蓋彌彰，幹脆不解釋了。

“謝謝你。”

唐清鳶擺手：“謝什麽，都是一家人！”

唐清鳶本想留下，可是呆了不到十分鐘，就被唐頃墨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學校上課，這裏有我。”

“哥，你是你，我是我，留在這裏的意義不一樣。”

“都是一家人，沒有什麽意義不一樣。”

唐清鳶不滿，“能不拿我的話嗆回來嗎？”

“知道就好，回去吧。”

“哎，嫂子，你看到了嗎？其實我哥這人很專權！”

商九月一看便知兄妹兩人關系很好，心情似乎也被渲染了，竟笑着回應：“的确，我見識過很多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