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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唐妍側躺在床上，好好地想了想紀阿姨對她說的話，這件事情也有她自身的原因，她不該說那樣過激的言語，誰都有自尊心，母親除了生她沒管過她以外，這些年學費生活費也是按時彙過來，好像也并沒有做什麽天大的錯事，如果說那件天大的錯事就是不該倉皇生下她，讓她變成一個沒有爹的孩子，現在再看，唐妍不後悔來到這個世上，因為她遇見了像紀阿姨這樣溫柔的人，先前十多年所遭受的苦難，在這裏都能夠尋求到安慰。

她是為她療傷的那一個人，也是讓她真正找回自我的人，讓她認清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以及喜歡的是什麽人。

一個耳光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睡一覺起來，又是晴空萬裏。

唐妍想着，閉上了眼睛，心裏想着念着的，都是紀阿姨的笑靥如花。

紀瑜清剛剛洗完澡，一邊擦着濕漉漉的頭發從浴室回到了卧室，室內的暖氣正足，只是裹着浴巾也不會覺得太冷，擦了會頭發開始做晚間的護膚，香香的護膚乳液在手掌攤開來，這時，一通電話打了進來，紀瑜清慌忙地拿起手機查看。

“怎麽這麽晚給我打電話啊。”紀瑜清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聽說……唐學姐來華都了？”張米雅像個偵探，任何事情從來都逃不過她敏銳的洞察力。

“你是怎麽知道的？”紀瑜清一只手撐在床沿，好奇着問。

“我…我…你忘啦，我老公的姐姐在機場上班，今天中午排休的時候看見你們了，她說唐妍和那個女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就立馬明白啦。”

“是這樣啊，學姐是過來了，現在安置在酒店。”紀瑜清回答。

“你這可就太不夠意氣啦，唐學姐來華都都不通知我一聲，我好洗塵接風招待一番啊。”張米雅責問。

“那确實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到……”紀瑜清喃喃。

“要不這樣吧，明天我定好餐廳去那等你們，咱們幾個一起吃頓飯，都好多年沒見了。”張米雅說。

“行，我待會給學姐打個電話說一聲，我想她應該不會拒絕。”

“好，那就這樣吧，明天見。”

“嗯，明天見。”

結束通話，紀瑜清又趕緊馬不停蹄給唐惠怡打去電話。

唐惠怡倚靠在床頭，身旁是已經洗完澡哄睡着的小兒子，她正拿着手機翻看着唐妍小時候的照片，當初那麽天真可愛的小女孩，先如今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翻來翻去，也就為數不多的那幾張，想了想，這些年她實屬是歉疚的太多，都沒能留下多一點的回憶。

年輕時候的自己，因為心中放不下不堪回首的過往，将小小的妍妍視為給自己人生帶來一切痛苦的來源，當她發現自己錯了，想要彌補補救時，已經來不及了，母女間早已産生了隔閡。

手機照片突然跳轉成來電顯示，唐惠怡不慌不忙用食指劃向了接聽鍵，放在了耳旁。

“瑜清啊，有什麽事。”

“學姐，不好意思啊這麽晚打擾你。”

“沒關系，我正好還沒睡。”

“是這樣的，米雅說想要明天大家一起聚餐，學姐還記得她吧？”紀瑜清問。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又傳來人聲，“是張米雅嗎？當時學校話劇社挺有名的那個女孩，記得經常和你一起出入。”

唐惠怡念書那會，也因為紀瑜清的關系，和張米雅有過幾次接觸吃過一頓飯。

“對，就是她。”

“好，既然我都來華都了，那大家就見一見，一起吃個飯。”唐惠怡欣然答應。

第二天早餐桌上，紀瑜清自然而然說出了今天的安排，等待着唐妍的反應。

“米雅阿姨要請你媽媽吃個飯，待會我們一起去吧？”

唐妍埋頭喝着雞蛋羹，稍作停頓了會，擡起頭笑看着眼前的人，“好。”

紀瑜清也綻開了笑顏，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的頭，“妍妍真的長大了。”

昨晚又下了很大的雪，從房子裏出來，眼前一片白茫茫，小區的清潔工人正在打掃着路面，紀瑜清站在門口系着圍巾，唐妍幫忙把車鑰匙拿出來，站在旁邊等候。

“你看，這裏沒有弄好。”紀瑜清突然走到她身後，手指觸碰到她的後頸，唐妍吓了一跳，不知所措整個人僵硬在那裏。

紀阿姨的手很軟，正在幫她整理着後領和圍巾，盡管是這樣的距離，唐妍依然嗅到了她手上護手霜的香味，忍不住多聞了會，沉浸其中偷偷笑。

“妍妍？”

再擡頭時，紀阿姨早已走到了車旁，而她還站在門口的臺階上，“啊，我來了。”

好尴尬。

坐在車上時唐妍還在想，一會要以什麽模樣面對她，是勉強笑一笑還是什麽表情也不要做，糾結不已，畢竟昨天兩人弄得那麽尴尬。

車子抵達酒店，就在唐妍準備解開安全帶時，紀阿姨扭頭對她說，“你就在車上吧，別上去了，外頭冷，車上暖和。”

唐妍點點頭，收回了手來坐好，紀瑜清這才開車門下去。

好了，這下不用糾結那麽多了，紀阿姨完美的解決了她內心的矛盾與困境，是如此神通廣大能夠猜測到她所想的一切一樣。

差不多等了十多分鐘，在車內聽完了幾首歌，人才下來，好在她不用下車去打招呼，不用逼迫着自己做這類事。

唐惠怡打開車門先送孩子上來，自己再坐上車，和唐妍兩人的目光在後視鏡裏相撞，唐妍立馬匆匆撇開。

“昨天，是媽媽不好，不該動手打你，你能原諒我嗎？”唐惠怡主動同她搭話。

唐妍看向了窗外，語氣輕快裝作滿不在意道，“我不是那麽斤斤計較的人。”

紀瑜清是後上的車，瞄了一眼儀表盤，确定車門都已關好，大家都坐好後啓動車子出發。

張米雅定的餐廳不算太遠，好在是寒假期間，路上沒怎麽堵車，差不多二十分鐘到達了目的地。

進門有服務生領着她們一路找到包間，張米雅已經提前到了，還帶了女兒豆豆一塊出門。

一歲多的豆豆已經會走會跑，可愛得很，今天可是有玩伴了，軒軒見了就喜歡她的不得了。

“學姐！好久不見。”張米雅見面便熱情地擁上來，唐惠怡笑着說，“确實好久不見。”

“這一晃得有……”張米雅拿出兩只手來算術，可得紀瑜清在一旁提醒一聲，“十八年。”

“啊，對，十八年沒見了，學姐還是這麽漂亮。”張米雅的嘴很甜，誇人起來都不帶重樣。

“我哪有啊，都老了，倒是你和瑜清保養的都很好，我就是個家庭主婦。”唐惠怡自嘲。

之所以紀瑜清記得這麽清楚，學姐已經離開華都十八年，是因為那時候她懷着妍妍大着肚子，已經沒辦法在學校待下去，匆匆辦理了退學。

從那之後，她便再也沒有踏進華都這座城市。

紀瑜清和她之間也鮮少有聯系，并不是她不肯，而是學姐離開以後便換了聯系方式，也是直到去年妍妍來上學的前幾天，才突然收到了聯系，紀瑜清這些年一直沒換過電話號碼，為了就是有一天，學姐能夠找到她，能夠給她機會，做一些彌補。

那一天，正值八月下旬，辦公室內仍舊開着冷氣，紀瑜清在公司忙着處理各種令人焦頭爛額的事務，直到一通電話突然打進來，讓她始料未及，喜出望外。

“是瑜清嗎？”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一絲不肯定。

“是我，學姐你終于肯聯系我了。”紀瑜清的心情無法用語言訴說，激動得捏着拳頭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

“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本來我是不想打攪你的，但是沒辦法，我能想到的求助的人只有你。”唐惠怡在電話裏說，“那個孩子我生下來了，她叫唐妍，随我姓，是個很好看很懂事的女孩，今年剛剛高考完，考上了華都大學，就是當年我們深造的那所大學，你說巧不巧？”

“學姐，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你盡管說。”

唐惠怡頓了頓又繼續說，“這孩子長這麽大，從未出過遠門，我不放心，我去年結婚了，那人還不錯，對我挺好，我又生了個孩子，孩子還小，離不開我，所以…我只能把妍妍寄托于你了，拜托你幫我好好照顧她。”

“沒問題的，這些…本都是我應該做的。”

“她過兩天的火車晚上到，我一會把火車車次和時間發給你，還有她的照片。”

挂斷電話後不久，紀瑜清的手機上收到了一張較為清晰的照片，是個紮着馬尾辮額頭梳得幹幹淨淨穿着校服的女孩，很清瘦，皮膚不算白，但是健康的小麥色。

面對鏡頭的她，繃着一張臉，四肢僵硬，一雙手無處安放，随意下垂着，看得出來這張照片拍得似乎極為不情願。

那天下午在辦公室裏，紀瑜清研究這張照片許久，心裏莫名感到有些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