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 林沁歡欣雀躍,興奮不已。

“阿沁,你似乎失态了。”小冬烘林寒見妹妹高興成這樣,覺得她儀态有所欠缺,便一本正經的提醒。

“二哥快來,一起失,一起失。”林沁殷勤的笑着,拉起林寒,邀請他和自己一起“失态”。

林開和林昙在旁鼓勵,“阿寒,一起失吧,你年紀也不大,無需這般老成。”

“阿寒,一起失。”林楓和羅纾都笑道。

林寒不大樂意,覺得這樣有失風度,不過爹娘和哥哥姐姐異口同聲的鼓勵,妹妹又沖他笑得在分外讨好,他也不好拒絕,但臉色嚴肅的陪着林沁轉了幾個圈兒。

林楓見寶貝小女兒又是蹦又是跳又是歡呼的,不禁微笑,“你外祖父是我朝名将,常年鎮守邊關的。我家小阿沁一到京城,他老人家便要回京休整,這可真是巧極了,祖孫二人有緣份啊。”

“有緣份!”林沁撲到他懷裏,笑靥如花。

林楓一邊逗着林沁玩耍,一邊笑着告訴羅纾,“夫人,懷遠王今天和我一起拜會了國子監的蘧祭酒,蘧祭酒當面考過阿開,已是同意他入學了……”

“真的麽?”羅纾又驚又喜。

林開才十六歲,這個年齡的少年還是應該讀書的。國子監是國朝最高學府,名師雲集,入學的要麽是名門子弟,出身不凡,要麽便是各州各府從秀才中選送上來的正途監生,才華出衆,林開能到國子監讀書,當然是求之不得。

“真的。”林楓微笑。

羅纾笑咪咪,“我還以為三品京官以上人家的子弟才能入國子監讀書呢,原來你這四品官也可以把孩子送進去啊。”國子監收學生是很嚴格的,除各州府選送上來的正途監生外,還有交趾等國送來天朝求學的學子,另外就是三品京官家的子弟了。林楓是四品京官,差着兩級,便不夠資格。

林楓懷中抱着甜甜蜜蜜的小女兒,笑得很是舒心,“夫人,為夫的品級雖然不夠,這不是還有夫人你麽?夫人你可是一品呢,很高貴的。”羅纾恍然,“可不是麽,我是一品诰命夫人呢。雖然你是四品,低着兩級,可我是正一品呢,高了許多。這麽一中和,一平均,咱們阿開資格可不就夠了麽。”

“很夠了。”林楓等人都笑。

林寒不失時機的教給妹妹,“阿沁,娘的品級高,是正一品,爹的官職略低一些,是是四品,平均一下,是幾品?哥哥來教給你。”林沁納悶的伸出小手,“不對呀,明明是四比一多。”一只手數了四個,一只手數了一個,弄不明白為什麽一品會比四品高了。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林楓樂了樂,故作深沉。

林沁沖他扮了個鬼臉,“咩----”

她眼睛大大的,很靈動,小臉蛋雪白粉嫩,圓鼓鼓的,便是做起鬼臉來也很漂亮,賞心悅目。

林昙忍不住過來親了親她。

林開伸手捏捏她的小臉蛋。

林寒有事沒事都愛學哥哥,也過來捏了捏。

“會玩壞的!”林沁伸手捂住雙頰,瞪大了眼睛。

林楓忙護住小女兒,把林開和林寒的魔爪全部撥開,“不許再捏了啊,誰也不許再捏,不許欺負我們小阿沁。”林沁開心的笑起來。

說笑了一陣子,林楓才告訴羅纾和兒女們,“其實是陛下有口谕,特許的,所以阿開才能入監讀書。不過蘧祭酒這個人很方正,雖然陛下特許了,還是要帶阿開見過他,讓他親自考上一考,知道咱們阿開并非纨绔子弟。”

“原來如此。”羅纾這才明白了,滿意說道:“皇帝陛下對咱們林家很好啊。”

“當然了。”林楓答應得自然而然,“親家嘛。”

屋裏有片刻沉寂,稍後,暴發出一陣狂笑。

林昙捂着肚子,悄沒聲息的躲了出去。

她再大方,也是害羞的。

“笑什麽呀,笑什麽呀。”可憐林沁小姑娘沒聽懂,急的她扒着林楓的肩一疊聲問為什麽。

她的爹娘、哥哥姐姐笑的更兇,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林沁忽閃着大眼睛,一臉的莫名其妙。

“老爺,夫人,世子爺來了。”侍女進來禀報。

林楓等人還在笑,林沁悶悶看了他們一眼,跳下地來,清脆的道:“我去接舅舅!”跑出去迎接羅簡去了。

拉着羅簡的手熱情讓他進到屋裏,林沁吩咐着侍女,“上茶水,上點心。”侍女笑着答應,“是,二小姐。”不多時便把茶水和點心端了上來,給林沁的卻是清水,并不敢讓她喝茶。

林楓等人笑的軟了,招呼了羅簡一聲,“當自己家裏一樣,請自便。”羅簡哼了一聲,“我臉上、身上都吃過你家的點心了,不會客氣的。”順手拿起塊水晶糕吃了,贊道“嗯,味道不錯。”他吃着點心,四處張望了下,沒見着林昙,未免有些失望。想問林昙去哪兒了,又拉不下面子,只好繼續喝茶,陪林沁閑聊。

林沁叽叽咕咕和他說着話,“……溱溱和攸寧很好的,我可想她倆了,舅舅,溱溱家有好多好多親戚呢,攸寧也是,我可沒法和她們比親戚……”小臉蛋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羅簡抿了口香氣怡人的毛尖茶,漫不經心說道:“親戚麽,你爹家裏是沒什麽親戚了,什麽祖父、祖母,你想都不要想;你娘親還是有不少親戚的,有你舅舅我,有你表哥表姐,你外祖母雖然不在了,還有外祖父。”

“外祖父一定是個大好人,對不對?”林沁連點心也不吃了,兩眼亮晶晶的追問。

羅簡幹笑兩聲,“他老人家……”他覺得腿肚子有點抽筋,用力伸了伸腿,迎着林沁期待的目光,說道:“他老人家有些嚴厲,不大理會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

林沁用責備的眼神看着羅簡,好像他做錯了什麽事一樣,“只有一個外祖父!”

羅簡愕然。

林寒替她解釋,“阿沁的意思是,她沒有祖父祖母,也沒有外祖母,只有一位外祖父,還不肯理會小孩子,多不好。”

羅簡白了林寒一眼。什麽叫“她沒有祖父祖母,也沒有外祖母,只有一位外祖父”,你和她難道不是一樣的?

不知怎地,羅簡看着林沁認真的小臉,竟發不出脾氣來。

“那個,說不定他會理你呢。”羅簡讪讪的說道。

林沁歪着小腦袋想了想,高興起來,“就是,說不定他會理我呢,我這麽可愛,是林檎果呀!”

她小手掌抓起一只蓮蓉糕,喜笑顏開。

羅簡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她,“阿沁,假如你外祖父不理會你,舅舅說的是假如啊,不一定是真的,那你可怎麽辦?你……你不會放聲大哭吧?”

林沁吃着蓮蓉糕,搖了搖小腦袋。

“不會哭啊。”羅簡有些放心了。

晉江侯常年帶兵,性情嚴厲,要是有小孩子在他面前放聲大哭,跟他耍賴不依,羅簡真不敢想像會有什麽後果。

“我才不哭。”林沁吃完蓮蓉糕,一臉的嚴肅認真,“我這麽可愛,外祖父不理會我哪行?必須改正!”

“啊?”羅簡手顫了顫,手裏的點心滑落到了桌面上。

林沁玩了半天,大概是餓了,又拿起一塊綠豆餅塞到嘴裏,鼓着小臉頰吃的很香。

羅簡看着她津津有味的吃着點心,呆呆愣愣。

必須改正?必須改正?阿沁,你……你是沒見過你外祖父,不知道他有多兇……

哎,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林昙面帶微笑從裏間出來,“舅舅,您來了?有失遠迎。”羅簡下意識的就站起來了,“阿昙,舅舅來了。”羅纾伸手抓住一旁的林開,低聲笑起來,“阿開,你看看你舅舅的樣子。”林開瞅了羅簡一眼,見他很是忐忑不安,面對着阿昙不像長輩,倒像俯首聽命的晚輩,不由的微微一笑。

“那個,阿昙,你說的都靈驗了……”羅簡不好意思,聲音低低的。

“我再告訴你明天蕭瀾會做什麽。”林昙把一張寫着娟秀字跡的信箋交給了羅簡。

羅簡打開看過,臉色變幻不定,“她竟然會這般心狠手辣麽,我真是不敢相信。”

林昙明亮美麗的眼眸中閃着冷洌光芒,“舅舅,明天我和良叔也會過去的……”

“阿昙,哥哥去便是,你是姑娘家,在家裏呆着。”林開打斷了她的話。

林昙語氣溫和卻又堅定,“哥哥,我一定要去!我要親眼看看,良民在郊外遇到山賊劫殺會是什麽樣的情形。”

林楓和羅纾臉色一齊變了。

這夫妻二人很有默契的相互看了一眼,心中都明白:阿昙到底還是放不下那段悲慘往事,定要設法查出實情,查出幕後主使之人。

林楓和羅纾的手不知不覺握在了一起。

林開身受重傷,林昙夜夜從惡夢中驚醒,那幾年對于他們夫妻二人真是地獄一般難熬的日子。憶及這段入事,兩人俱是心潮澎湃,思緒起伏。

“舅舅,你明天要親臨現場,自己親眼看清楚。放心,我帶的人手足夠,不會讓你有危險的。”林昙交待道。

羅簡讪讪的,“怎麽你倒像是長輩,舅舅倒像小孩似的?”話說出口後,怕林昙誤會他在抱怨,忙補充了一句,“阿昙,你都是為了舅舅好,舅舅是知道的。”

林昙笑了笑,“您別這麽說,我可不是為了您好。當年我外祖母不幸離世的時候,舅舅才只有兩歲,我娘剛剛出生,一個兩歲的孩子,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真是毫無抵抗能力,任人搓圓揉扁。多年以來,蕭瀾便是利用我娘去激怒舅舅,再利用舅舅來打壓诋毀我娘,讓至親兄妹自相殘殺。舅舅,您是蕭瀾手中一件利器啊,若是蕭瀾拿您當前鋒向我林家挑釁,我們不能被動挨打,卻也不便無情還擊,左右為難。所以,為了避免以後陷入兩難境地,我還是先讓您明白蕭瀾到底是什麽人,您也就不走彎路了。舅舅,我這是為了林家,為了我自己。”

羅簡臉上未免有些挂不住,“你這孩子,有必要把話說得這般直白麽?就不知道含蓄一點。”

林昙微笑,“你這些年來聽到的謊話實在太多,真話實在太少,我是一片好心,這便給你補補,哪怕殘酷無情,讓你聽到的全是真實。”

“補補。”林沁仰起小臉甜甜笑,“舅舅,補補。”

她反正也聽不懂姐姐在說什麽,可“補補”她知道是好的,便鹦鹉學舌般的學給羅簡聽。

她一臉甜蜜笑容,純真無邪,要沖這樣的孩子發脾氣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羅簡本來一肚子氣,這會兒早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阿沁,還是你對舅舅好。”羅簡蹲下身子,對林沁說道。

林沁點頭,“那當然了,舅舅是歸我說的嘛,大白和小灰也是歸我說的。”

羅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一聲哀嘆,雙手抱頭。

這日子沒法過了,大外甥女言語如刀,小外甥女倒是甜甜蜜蜜的,可她總是拿舅舅和一只鵝、一頭驢相提并論!

羅簡從琳琅軒出來的時候,彎着腰,垂頭喪氣,簡直連路也走不好了。

一個小丫頭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着,見羅簡從琳琅軒出來,飛快的回榮安堂報信去了。

蕭氏命人把羅簡叫了去。

羅簡失神的坐在椅子上,“羅纾這幾個兒女,兩個大的本事大,眼睛長到了頭頂上,看不起我這沒用的舅舅;小兒子是個小夫子,正經八百的,覺着我這做舅舅的不學無術;只有小女兒最好,甜甜蜜蜜,聰明可愛,舅舅長舅舅短的叫着,很親熱……”

羅簡喜歡羅纾的小女兒?蕭氏眉尖跳了跳。

那可不行,羅簡不能喜歡羅纾的兒女,不能和羅纾過從甚密,盡釋前嫌。

“那豈不是很好?”蕭氏柔聲說道。

“好什麽呀。”羅簡少氣無力的搖頭,“這小丫頭她……她……在她眼裏,我和大白和小灰是一樣的……”

“大白和小灰是誰?”蕭氏納悶。

羅簡哀嚎,伸手掩面,“大白是一只鵝,小灰是一頭驢啊,拿舅舅跟驢比啊。”站起身,哈着腰,失魂落魄的走了。

過門檻的時候,扶了下門。

出去到院子裏,時不時的要扶下樹。

他已經走路都走不穩了。

蕭氏看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快意的、勝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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