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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近子時, 兩輛馬車從從承安宮駛出, 一路往宮門而去。今夜守城門的是謝正, 他特意先選在了這個時候護送太子出城, 馬車到了近前, 謝正打了個手勢,沉重的大門被守衛緩緩拉開。

大的那輛馬車停了下來,後面那輛直接繞到前面先出了城。

謝正卸下佩刀, 三兩步上前,跪在地上, 深深道,“殿下一路順風。”身後的人都是謝正多年的手下,此時也一同跪了下來, 因着是深夜又是絕密的行動,謝正早已交待不可聲張,守衛們都極為自覺的噤聲。

太子下了馬車,把謝正扶了起來,擡眼看了看地上整齊劃一的将士, 沉聲道,“謝将軍, 任重道遠, 切不可掉以輕心。”

謝正明白太子的意思,堅毅道,“殿下盡管放心,有我謝正在, 必保您身後扶臨城如鐵桶般。”

太子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背後從未離開過的宮牆,随即利落的轉身上了馬車。

宮外樹林,耿自忠已率領一隊人馬先于太子到了去北境的岔道口,長葉應緩坐的馬車正停在旁邊,兩撥人在的地稍事休整,等待太子出現。

不多時,前方隆隆的馬車聲響起,耿自忠一聲令下,軍隊嚴正以待。太子的馬車到了之後,一刻也沒停的駛入了隊伍中,耿自忠騎馬三兩下就到了太子跟前,“殿下,您的馬車走在中間,臣帶着人在前方探路,剩下的人馬跟在您後面。”

出門在外的經驗,太子沒有耿自忠豐富,對于這個提議沒有任何的意見。耿自忠見狀,一夾馬腹沖在了前面, ,身後緊跟着四五個親信,幾人和馬車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連夜趁着月光快速的趕起路來。

待上了北往北境的官道,隊伍停了下來,耿自忠下馬到了太子馬車跟前,身後是跟着的他的副将楊千。

“殿下,臣就送您到這兒了。這是臣的副将楊千,有他在,臣的心裏也放心一點。”

太子看了楊千半晌,是個極為年輕的小将,即使被太子盯着也不見一絲局促,這般年紀已是極為難得,太子對耿自忠道,“蠻夷人可能認出來他?”

這個耿自忠還真說不好,雖說戰場上厮殺的時候,人人都在沖着他耿自忠總拼命,也難保楊千不會入了誰了眼。

太子了然,“無妨,那便出發吧。”

除了那幾個人,太子出京的事情并未激起一點水花,只是這幾日的上朝不見了太子的身影。宮裏有傳言說,太子的那個逃出宮的寵妾又被太子暗地裏接了回來,藏在宮裏放在手心裏寵着。

朝臣暗嘆春宵帳暖、紅顏禍水的同時,心裏又止不住的竊喜,本想着這個太子與建安帝相比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誰知還是走了建安帝的老路,這下好了,沒人在上朝的時候痛苦的頂着那壓力十足的眼神戰戰兢兢,只覺得連那強制被拿走的幾千兩銀子也沒那麽肉痛了。

若是這臨安王不要時不時的來殿上點卯,那就更好了。

臨安王作為曾經權勢滔天的異性王,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架空之後,在太子手上又重新挑起了重擔,太子在京時曾借了建安帝的手封其為相,也是為了今日的離京做準備。官大一級壓死人,有臨安王在前面杵着,其他人自然還是要隔三差五來早朝的。

太子雖然不早朝,折子還是照批的。臨安王會提前去承安宮把太子批好的折子拿上來,再向衆人傳達太子的旨意,如此這般,倒也從未露出馬腳。實際上,臨安王每次都會避開人繞道去承安宮,那折子都是代筆,以太子現在的這個名頭倒也說得過去,重要的是上面有玉玺,這也是這麽久朝臣都未發現的原因。

明面上臨安王在前面坐陣,暗地裏謝正的人日夜輪班把皇宮守得鐵桶一般,京裏一時間倒也風平浪靜。

太子一行人,在連日趕了半個月的路之後,幽州終于遙遙在望。

楊千準備率先進城,卻被太子攔了下來,“先不進幽州城,繼續趕路,去幽州和北境的邊界找個地方先住下來,待大軍出發,再進幽州。”

耿自忠率領大軍前往北境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當日,浩浩蕩蕩的大軍穿城而過,裏面許多都已有家室,街上送行的人絡繹不絕。新棠站在街上觀此盛景,不由問身旁提着菜籃的婦人,“這是哪處要打仗了?”

那婦人的丈夫就在這軍隊裏,聞言扯着帕子壓了壓眼角,卻又覺得現在哭不吉利,只好強忍着勾出一個笑來,“這麽大的事,公子竟沒有耳聞?”

新棠自得知太子順利掌權之後便很久沒有再去刻意打聽什麽事了,整日裏沉迷于畫新的首飾樣子賺銀子,聞言有些不解,“何事?”

那婦人道,“聽我家那口子說,三皇子和蠻夷人有勾結,在北境養起了兵公然和朝廷,真是造孽啊,這好好的皇子不當,偏要和外族勾結,害得我們夫妻這般分離。”

新棠踮起腳尖往前看,只依稀辨認出打頭的那個人是耿自忠。

她收回了目光,對那婦人道了聲謝,轉身便進了鋪子。夥計見她走路風風火火,以為她要查鋪子的東西有沒有擺好,忙上前道,“東家,您昨夜又沒合眼,趕緊歇會兒吧,陳掌櫃已經過了一遍眼了。”

新棠步子頓了頓,問夥計,“陳掌櫃人呢?”

夥計指了指後面,新棠給了他一塊銀子,風一般的卷起簾子往後方去了。

陳阿生在後院哼着小曲兒喝茶,生意蒸蒸日上,少了他好些煩憂,見新棠來了,招呼道,“快來品品我的茶。”

新棠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拿起一杯喝了一口,在陳阿生期待的眼神中,默默的吐出一句和往常無異的話,“茶是好茶,喝着不怎麽好喝。”

陳阿生:“......”

陳阿生做生意有本事,對泡茶這等風雅之事,壓根都通那個竅,泡了這麽久,連店裏的夥計都躲着他了。新棠自己倒了杯水,食指在杯口摩挲了一下,緩緩道,“這些天你在外面,有沒有聽到什麽大事?”

“沒有。”

新棠又道,“關于太子的呢?”

陳阿生終于放下了茶壺,看着她笑了下,“是誰說不問了的,怎麽又說話不算話了。”

新棠語塞,覺得自己有點沖動,陳阿生和她一樣,只是籍籍無名的百姓,他又能比她知道的多多少。再說了,知道這些又有什麽用呢?她不能去北境上陣殺敵,也不能給太子出謀劃策,徒增煩憂罷了。

陳阿生見她魂不守舍,突然感覺這茶喝進嘴裏都成了甜的,苦不及心苦。

他突然道,“太子來找過你。”

一聲尖銳的瓷片聲劃過石板桌,爾後稀稀拉拉的摩擦聲不停,新棠震驚道,“什麽時候?”

陳阿生伸手把那晃動不止的杯子按住,從容的和她對視,慢慢道,“一個月前,在我家門口。”

......

大軍約還有五天到幽州的時候,耿自忠換了匹快馬,打算先去和太子會合。

太子和應緩、楊副将三人在他的必經之地上等着他,見面之後,才知道太子并未進幽州城。

幽州的守将王衍是耿自忠在軍中拜的把子,見了耿自忠如同見了自家親兄弟,兩人一陣久別重逢的感慨之後,王衍這才細細到從進門一直靜靜站在邊上的年輕人,那人自出現起雖未置一詞,卻有着十足的不容忽視的存在感,他疑惑道,“耿兄,這位是?”

耿自忠向他使了個眼色,王衍會意,揮手讓周圍伺候的人下去了。

待人走了,耿自忠才道,“王兄,這位是當今太子殿下。”

王衍一驚,他戍守幽州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生生的皇親,忙跪下來行了一個大禮,“臣幽州守将王衍,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在進門的時候,把這座府邸粗略的打量了一遍,地方雖大,卻分外簡潔,院子裏除了日常練兵的兵器架子,便是一盆盆雄雄燃燒的火,心裏對這人的作風大致有了個評價。

眼下,太子已經落了座,對王衍道,“王将軍不必多禮,此番行蹤乃機密,王将軍還是莫要聲張,只當我是耿将軍的副将便好,還有一事,我那幾個随從,還勞煩王将軍費用安置,記住,越不打眼越好。”

王衍餘光看了看耿自忠,随後道,“殿下放心,臣這就下去安排。”

太子點點頭,已經落了座,手上随意拿起一個茶杯,摸到手上卻有些硌手,擡起來一看,原是底部缺了一塊瓷。

王衍不好意思的撓頭,臉上已現了紅色,“北邊兒地勢艱險,各方物資運起來多有不便,是已臣這府裏沒什麽好東西,讓殿下見笑了。”

太子沒說什麽,擺了擺手讓他下去了。

門一開,應緩正背着包袱站在門外,兩人各自往後退了一步。王衍身上穿着盔甲,身份一看便知,應緩側了側身子,“将軍請。”

王衍握拳致謝,大步往外去了。

耿自忠見應緩來了,起身道,“連着趕了這麽多天的路,殿下先歇着,有事只管吩咐人叫臣。”末了他又加了句,“将軍府日夜都有士兵把守,殿下只管放心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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