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可正因為太過歹毒,鹿照遠幾人愣是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他們只想從肉體上征服敵人,而這家夥硬是從精神上征服敵人,這種精神戰鬥法一旦成功……大約陳公雞從此就變成了陳閹雞吧?

還真挺爽的……

然而鹿照遠眉頭微擰:“為什麽想到出這麽個主意?”

祝岚行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他燒得久了,不想動腦,可不動腦,鹿照遠又不好糊弄……

他調動剩餘不多的精神想了想:“為了我哥啊……”

這調子曳得長長的,裏頭聽不出來有幾分心。

鹿照遠再問:“你哥?”

祝岚行嗯了聲:“我表哥,不能讓他白被打了吧?”

這下沒人有疑問了。

祝岚行撩撩眼皮,将計劃落實,順便确定了周末光明正大和鹿照遠相處的機會,一舉兩得:“今天你們先去踩個點,确定偷拍的位置,我去找對方學校班主任和教導主任的電話號碼,把情況捅上去;明天我們在小區碰頭,蹲點等他們來,再尾随過去,事情就成了。”

事情敲定,幾人分開。

了卻一樁心事的祝岚行先行回家休息;舒雲飛自告奮勇先去踩點打探,拍下第一手資料回頭發到群裏;鹿照遠沒有反對,讓向晨在群裏通知一聲最新情況,也回家了。

回到了家,鹿照遠再拿出手機,才發現向晨不止全群通知了最新情況,還發揮主觀能動性,一連@祝野樓 好幾條,硬是把人@出來了。

“怎麽了……?”

然而這回上號的是高小默。他懵然無知,純潔得就像一個小學生。

“@我幹什麽?”

“明知故問啊你,把群裏的事情全搬給你哥了還在這裏裝無辜?”向晨那叫一個沒好氣,對高小默進行了嚴肅的批評,“你的所作所為要是換到幾十年前,就是二五仔,是要被拉出去槍斃的!”

“……”

天地良心,高小默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他無限惶恐,哼哼哈哈,甚至想要下線遁。

還好下一刻,向晨發了條三分鐘的語音,把祝岚行之前出的主意一字不漏重複出來,這主意過于深刻,實在過耳不忘:

“說回來,你哥是真的毒,今天我聽見他出的主意時候,心都抖了,就怕他把我們也給舉報了……”

“其實我岚哥吧。”高小默聽完前情提要,原地滿血複活,萬分慶幸對面是個話唠,“還真有過這個想法。”

這句話一出,別說正和高小默聊天的向晨了,就是屏幕之外的鹿照遠,都感覺眼睑一跳,頭皮發麻。

向晨:“真,真有?”

高小默:“騙你幹什麽,我岚哥就是這種人。”

向晨:“這也太愛打小報告了吧?!”

高小默這回可不樂意了,義正辭嚴糾正對方:“怎麽能叫做打小報告?分明是貫徹社會主義道德思想,積極配合老師開展工作,拯救失足失學少年,學校應該獎給我岚哥一錦旗!”

向晨:“……”

聊不下去了。

高小默反而聊出了瘾來,繼續對着旁人深情表白,抒發內心世界:

“要說我岚哥吧,身體不好是真的不好,可牛也是真的牛。那些打小報告的人讨厭是因為什麽?是因為他們拿着身旁人的秘密去讨好老師。但我岚哥不是這種人啊,他需要讨好任何人嗎?他不需要。他之所以會這麽做,只是因為他內心對這個社會,對學校學子的一份責任感!是完全公心沒有私心的高尚道德操守!”

這段長長的幾乎能刷屏的消息蹦出來以後,鹿照遠接到了向晨的私聊。

向晨:“這小老弟,頭殼壞去了吧。”

鹿照遠:“……”

巧了,他也這樣覺得。

而且他還覺得,祝野樓聊天畫風實在奇妙,時而冷靜理智,半天不說一句話,表情包也是中老年版本;時而熱情洋溢,話語連篇累牍,表情包也和中二少年相差仿佛……

是真的精分。

向晨繼續和鹿照遠私聊哔哔:“你說那一長串話,我怎麽看怎麽別扭,這是活體腦殘粉現場嗎?”

鹿照遠:“……”

他同樣覺得別扭,只要把這些形容代入一下祝岚行,立時有了格格不入的出戲感。

要說哪裏出戲……

鹿照遠又回頭掃了眼那段長長的話。

突地,他眉頭一挑。

“身體不好是真不好”——祝野樓為什麽冒出這一句?之前并沒有人說祝岚行身體不好,唯一一次提起身體不好,還是他和祝野樓私聊時候說的,說的對象,也是祝野樓的親哥。

“對這個社會,對學校學子”——這種居高臨下的形容也額外古怪,說的不像是他們的同齡人,倒像是形容一個已經出社會的有身份的人。

形容……

祝霸總?

鹿照遠的腦海,滑過了這個詞。

這個想法讓鹿照遠怔了會兒,下意識搖搖頭,內心頗覺荒誕。

不同的兩個人,怎麽能混成一個人?

然而接下去的時間裏,這個荒誕的念頭就在鹿照遠心裏生了根,怎麽挖也挖不去。

他停下,擰着眉,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為什麽會冒出這樣古怪的想法。

來來回回分析了好幾遍,鹿照遠陡然想起一件事情來:

那天晚上,在去揭對方口罩的前一刻,他是萬分篤定來人就是祝岚行!

但是後來,口罩揭開,出現的是祝岚行的表哥……祝霸總。

時至今日,鹿照遠依然不知道對方的真實姓名。

說個名字,真的有這麽難嗎?

心頭起了一根懷疑的線,這根線就在腦海裏織成一張懷疑的網。

鹿照遠再翻到當時的聊天記錄看,怎麽看,怎麽覺得微妙。

當時他只以為兩兄弟感情不好,所以祝野樓才滿嘴跑火車,硬是扯了個霸總出來,但從另一個角度分析,這分明就是吞吞吐吐,含混其詞,扯着嗓子喊一個拙劣的謊言。

再想當天晚上的情況,雖然身高有些不對,面容也有些不對……

但身高可以穿增高鞋,面容就更簡單了,完全可以靠現代換頭術化妝來實現。

所以……

鹿照遠屏息凝神。

有沒有可能,那天晚上的,不是別人,就是祝岚行?

順着祝野樓的一席話,整理出了這個答案,鹿照遠自己都蒙圈了。

他一面覺得不太可能,要真這樣,祝岚行得多變态多跟蹤狂?

但他一面又覺得,祝岚行在剛轉學來的那一天,也确實挺跟蹤狂……

是或者不是,還都只是鹿照遠的猜測。

想要确定,還得找到證據,證明當天晚上的人是祝岚行,或者不是祝岚行。

這個題幹困擾住鹿照遠了,從他拿衣服進浴室,到他洗好了澡再出來,足有十五分鐘,他還沒找到解題的思路。

他赤着上身,穿條松松垮垮的長褲,心不在焉地拿毛巾擦頭發,心思全在證據搜索上邊。

直到鹿樂成從房間裏出來,路過他時,說了一聲:

“哥,我看你背後還青着,要不我再替你塗點藥酒,揉一揉?”

鹿照遠霍然轉眼,直直看向鹿樂成,眼神分外銳利。

鹿樂成被吓了一跳:“怎麽了,哥?”

“後背。”鹿照遠眸色收斂,眉頭舒展,自言自語裏,帶着終于破解難題的得意,“我被砸了,後背青着;他被砸了,後背應該也還青着……”

等到當天晚上遲些,獨自前往關鍵地點打探的舒雲飛終于有了動靜。

那是城市老小區的一棟樓裏,舒雲飛發在群裏的一系列照片,不止有小區中、樓道內的圖片,就連室內的圖片都有。

甚至還有張照片拍着了這些人的桌子,那上面,空了的可樂罐散了滿桌,到處是漢堡披薩的紙殼和沒吃完的殘留物,新的堆老的,看着都馊了。

“嘔嘔嘔嘔嘔——”

向晨一連發了一串惡心嘔吐的表情。

“怎麽連這個都拍!”

“我好不容易僞裝送外賣地敲開了門,偷偷摸摸拍裏頭情況,還管拍到了什麽?”舒雲飛無辜。

“你怎麽敲開門的?他們沒認出你?”鹿照遠問了一句,舒雲飛經常跟自己在一起,也和對方打了兩次照面,按道理來說,那些人應該認得舒雲飛。

舒雲飛得意道:“我找送外賣的小哥借了套衣服,再買個帽子口罩罩臉上,那些人就認不出我了。”

“……”鹿照遠。

套路真熟悉。

舒雲飛又說:“還好今天晚上踩了下點,那邊的地形有點問題,就一條走廊,直通通的,他們在的那一戶,又是走廊的盡頭最角落處,我們沒法偷拍,真想拍,得光明正大站在一條走廊上拍……”

但想也知道,對方學校的教導主任和班主任,哪怕自己怒氣沖沖上門削逃課的學生,也不可能讓外校的學生拍本校學生的出糗樣。

這叫家醜不可外揚。

這個現實的困擾讓群裏再次發生了讨論,但讨論了好一會,也沒讨論出什麽解決途徑。

這時向晨發言:“啰裏啰嗦的,這條不行我們就按照原計劃,上門把他們打成孫子!”

這消息發出了好一會,祝岚行才在電腦的微信上看見聊天內容。

他剛剛追完了今天新更新的綜藝,舒服了些,發條消息:“明天我帶航拍無人機去,用無人機拍。”

順便@全體成員,免得這些人繞了個大圈,又回到原點,用暴力解決事件。

全員:“……”

噫!

這家夥,為達目的,真是不擇手段!

等到第二天,衆人集合。

鹿照遠多看了祝岚行兩眼。

祝岚行有點奇怪,今天的鹿照遠,眼神額外不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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