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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熹微自然不想死,她就是因為不想死,所以才想盡辦法地離開他,可是他這麽說……
她有些惶恐了,難道她費盡心機也一直是在枉作小人麽,“郡王,若我與你在一起才會死呢?”她的聲音不可忽視地有些顫抖。
“你怕我?”高長恭看了她一眼,那是第一次他在她的眼神裏看到了恐懼,他原本以為她的眼睛永遠古井無波,可是現在他竟然讓她害怕了,他自失地笑道,“和我在一起會死麽?你對他,真是用情至深啊。”
不是這樣的,他會錯了意。可眼下,宋熹微不能解釋,只有順着他的話說下去,“郡王你何苦如此?人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家婚’,郡王既然早知道我的心意,又何必逼着我離開宇文邕?”
高長恭垂了眼睑,長長地眼睫曼垂下來,似稀疏有致的鳳羽,“你是說,如今的種種,皆是我咎由自取?”
“我并沒有這樣說。”宋熹微撤了匕首,側過身淡然答道。
“但你心裏定是這麽認為的,”雖然她的匕首不再橫在他的脖頸間,但匕首的涼意早就滲進了他的心間,揮之不去,“是啊,我作繭自縛,我不願掙脫,其實,我早就應該想明白了。”
鄭璃,我寧可你在別的男人懷裏笑,也不希望你在我的懷裏哭,所以,“你走吧。”
宋熹微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她的手心顫抖,原來她一直汲汲以求的現在終于實現了麽?“郡王你是說……”
高長恭沉而緩地點頭,“鄭璃,我予你自由,你可以走了,永遠地離開我。”
宋熹微乍聞好音,兀自不信,愣了片刻,終于回神道:“多謝郡王。”
她言罷便提步走了兩步,卻生生地一頓,心中有什麽突然斷了,痛得厲害,她不回頭,卻聽見身後有一道嘶啞磁沉的聲音:“把包袱帶走吧。”
宋熹微“哦”了一聲,回轉身來拿起了桌上的冰藍色的包袱,她又向前跑了幾步,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将飲恨連刀帶鞘地放在了桌上,她淡淡道:“上次隐約聽到你罵宇文邕是個竊賊,那麽在你以為,這刀應是屬于你的了,我現在将它還給你,這樣也不算他奪你所好了。”
然後,她真的離開了,再不回頭。
園中垂花拱門橫逸的柔綠的枝條顫動,仿佛纖細柔嫩的玉手在作着離別,而這一別,似乎便是永遠的結局。
那把匕首,是他父王贈予他母親的定情之物,如今他的母親不在了,那麽飲恨本來便應該屬于他。可重新落入他的手裏後,飲恨卻帶上了別樣的意味。
諷刺。
鄭璃,原來你即使離開,也會這樣諷刺我。
高長恭默默地立在園中,沒有嘆息,沒有落淚,只是“滴答”一聲,一滴朱紅的液體落在打磨得光滑的石桌上,然後又是幾聲,嫣紅的血色在桌上慢慢暈染開來,他低低一笑,擡手拭去了嘴角的血跡。
“郡王你這……”陳伯從後面走過來,滿臉心疼,“既然放不下又為何要放?”
高長恭的聲音暗啞低沉,早不複原來的溫潤清淺,“其實,我不是放棄,只是想通了。我的周邊是暗色四垂,是無底深淵,我若真的愛她,便不能讓她進來。”
陳伯不甘反問:“所以寧可苦了自己?可做錯的分明是她,為什麽要郡王來受這份苦?”
“她有什麽錯呢?”他低低地呢喃,“錯的一直只是我而已,她有什麽錯呢,她只是,不愛我而已啊。”
明明只是這麽輕輕的一句,明明他說這話的時候還帶着笑,可是陳伯卻聽得鼻尖一酸。
“如果成全是愛的話,那我當是愛她的,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愛。我用了錯誤的方式,換來陌路的結局,到如今,誰也怨不得誰。”盡管語聲嘶啞,卻仍然猶若梵音,他的手還放在胸口上那隐隐作痛的位置,不料卻已是血跡斑斑。
陳伯悲哀地嘆息,“都是命啊……”
世人謂蘭陵王心憂,卻不知高長恭所求極是簡單,只是期盼相愛的女子來與他相守到老,如今看來,連這也是奢求。
宋熹微出門時是一個人,連走也是一個人。
只是她出門的時候,夕荷和晨露都立在門口,冷眼看着她離去。
夕荷甚至冷淡地說道:“你走吧,以後不要回來了。”
晨露也随着她附和:“你再也不要回來傷害郡王了。”
那時宋熹微聽得很驚訝,不明白一向待她如姐妹的兩個丫頭怎麽說翻臉就翻臉。她詫異地想要開口,可恍然間明白過來,她這一走,在她們眼裏勢必便成了那負心之人,想來她們為蘭陵王打抱不平也是有道理的,此事,終究是她負了他。遂不再言語,一個人點頭離開了。
随手一捏,包袱裏竟然裝的都是珠玉銀錢,一道驚雷劈進她腦子裏。
若是以前,高長恭要向她送東西讨好,都是用精美的盒子封起來的,從來沒有用包袱裹過,這包袱更像是用來趕路的!難道,他放自己走不是因為她将飲恨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不是因為她威脅他,而是因為,他今日本來便是來放她走的?
他來放她走,可她還這麽對他,怪不得,他表現得那樣傷心。
宋熹微心頭巨震,看着那冰藍色的裝得滿滿當當的包袱,一股酸意從心頭升向肺腑,眼眶也有些濕熱。
可是不能回頭啊,她使出渾身解數才終于從他的身邊逃離,此時回去只是前功盡棄。捏着包袱,她不顧一切地飛奔起來。
邺城大街上人來人往,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個如風般飛馳的女子,卻無人驚異,各自忙活着。
宋熹微找地兒雇了一輛驢車,天沒黑時便出了邺城。在此之前,她的心中一直糾結,知道出了城門的那一霎那,她才知道再沒有反悔的餘地了。心中留戀不舍,她掀開了驢車側面的簾子,向後回望了一眼。
這是公元561年,她穿越到這兒的第二個年頭,短短一年時間內,她已經相繼離開了兩個男人。
宋熹微這幾日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她這是被人盯上了。
一個女子出門在外總是會遇到些麻煩,宋熹微自然不可避免地會碰上幾個騙子,饒是她聰明謹慎,也還是被騙去了些財物,她有些無奈,又覺得頭疼,然而第二日,被騙去的錢會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她住的地方。
不用想,那個說放了她的男人其實并沒有真正放了她,還一直派人跟蹤。雖說可能是好意,但宋熹微覺得他既然答應了自己便不該再在背後做這些事情,弄得她心神不安,擔憂下一刻又會被捉回去。
不行,她得先甩開那兩人,再找地兒落腳。
她遣了驢車,自己徒步進了山林間。
層層林木遮掩下,有朱漆紅頂露出尖尖的檐角,青黛色的瓦在長天下似冒着輕煙,縷縷升騰。遠遠地便能分辨出,那是一座屹立于此的寺廟。此時已是南北朝時期,佛教文化在中原已經開始興起,幾乎全國各地都能見到寺廟,所以宋熹微并不感覺到奇怪。
兜兜轉轉幾番後,宋熹微徹底拐進了深山老林了,不知道那兩人有沒有跟來,不過她想她應該可以做個香客在廟裏頭借宿一晚。
于是在進了寺上了香之後,宋熹微向住持說明了來意。
老住持眉眼慈悲,笑容和藹,像極了佛家心蓮,“施主且随老衲來。”
宋熹微正不解,卻仍然随着住持進了一所別院,那應是專供香客暫宿之地吧。
甫一進院,住持便和藹地轉身,宋熹微不明其意,卻見他笑容溫和,稍稍放心後便聽他說道:“此地無人了,有些話,老衲須得單獨同施主說。”
若不是因為他是個和尚,還是個老和尚,宋熹微還真有些擔心他會圖謀不軌,但眼下她還是鎮定的,聽如此說,便平心靜氣地回了句:“師傅您想說什麽,只管說便是了。”
老主持溫言道:“施主怕是不屬于這裏的人。”
沒錯,此話一出,宋熹微登時全身驚顫,她穿越來這裏之前,曾有個老和尚對她說不當屬于21世紀,然後她便穿越過來了。現在竟然又有一個老和尚說她不屬于這裏,還看穿了她穿越者的身份?宋熹微覺得整個世界都玄幻了。
不過既然連穿越這種事情都發生了,再有其他諸如此類之事發生,宋熹微也只能見怪不怪,她故作淡定地回道:“師傅你怎如此說來?”
老主持上下打量着她,溫聲淡笑,“施主眉目清朗,想來應是不識這北朝煙火之味,至于老衲為何一眼瞧出來,或者應該說,這冥冥中自由天注定。老衲知施主心中有惑久不得解,如今便由老衲為施主解來。”
他說得沒錯,一點錯都沒有,宋熹微心裏的确壓抑了太多的事情,可是一時片刻她竟然不知道從何問起,便随口問道:“不知大師能否告知,我為何會從一千四百年以後穿越過來?”
“一切皆謂緣,”老主持手裏撚着佛珠,道了聲“阿彌陀佛”,又擡了眼一臉慈悲地說道,“此地有人與施主的緣分太深,加之他執念又太多,不可棄不可毀,施主便憑着這股執念從未來回到了現在。”
宋熹微不知道他說的有人是指誰,驚訝地皺起了眉,“大師您所說的‘有人’是指誰?”
住持念着佛珠,卻輕輕搖頭,“不可說,不可說。”
果然是和尚的那一套!宋熹微撇了撇嘴,終于忍耐着換了問題,“那師傅總可以告訴我我在現代的家裏現在怎麽樣了吧?”
住持仍是搖頭,“不,老衲看不到未來。”
這不可說,那又不知,宋熹微有些火大,但想到不能造次,她心中氣餒了,無奈之極地說道:“那師傅将你所知道的告訴我吧。”
老主持又道了聲“阿彌陀佛”,然後面帶慈悲地說道:“施主來至此處必然心中有所不甘,老衲卻須得告知施主,萬般逃不過者,亦且謂之緣,既來之,則安之。”
感覺這老和尚在牽姻緣呢,宋熹微心中有些不悅,但還是雙掌合十盈盈鞠躬,語聲虔誠:“謝大師教誨。”
老主持淡然道:“施主寬心便好,你的住處便在那邊。”他擡起手來向着左側的房間指去,宋熹微順了他手指的方向,住持早已察覺到她心思不淨,卻仍然語聲溫和,“施主先進去整頓,老衲還有些東西希望能交給施主。”
房間的采光不錯,早間醒來時會有淡淡的曦光從木窗牖處輕輕地投射進來,為整件屋子都染上溫和的橘黃色。屋子裏點着溫醇的檀香,煙氣袅娜地騰着,宋熹微明麗至極的臉龐在氤氲的煙霧中若隐若現。
老主持昨日拿來的東西是一張面具,不是蘭陵王的鬼面或者銀質面具,而是人皮面具,戴上之後可将她的臉易容成男人的模樣。若說有人皮面具這等工具宋熹微是信的,可是老和尚還一臉和藹地對她說這面具有變聲功能,她一時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搞什麽飛機?照如此說,這東西比21世紀的工具還先進很多啊,估計韓國的整容界也可以哭暈過去了。
她聽了老主持的話,忐忑地拿着它拭了拭,然後就驚傻了。出家人果然不打诳語啊!
宋熹微再一次覺得,她的世界玄幻了。
老主持是方便她行走麽,可是宋熹微怎麽覺得這住持給她這個,竟然是在幫着她逃離蘭陵王呢?不知怎的,宋熹微突然心緒大亂,她望着博山爐中飄出來的陣陣香煙,心裏亂七八糟地絞作了一團。
與此同時,被宋熹微甩掉的兩名“跟蹤狂”已經快馬加鞭地趕回了蘭陵王府。
陳伯已經被調了回來,此際正在高長恭的屋外守着,見到匆忙趕回來的兩人,有些驚奇,“你二人怎的回來了?”
兩人卻不答,只是趕到房門口,對着高長恭禁閉的房門直直地跪了下去,兩人齊聲道:“屬下有錯!”
裏面傳來了一聲壓抑的咳嗽聲,他們心神一凜,便聽見那磁沉的聲音低低響起:“跟丢了麽?”
兩人登時叩首,其中一人有些驚亂地回道:“啓禀郡王,那女子十分狡詐,我們看她不住。”
陳伯忽然怒斥:“你們二人平素裏幹什麽吃的,郡王讓你們不過看個女子,你們都看不住!”陳伯雖然不喜宋熹微,甚至十分讨厭那個讓郡王傷情傷心的女子,可是沒奈何郡王喜歡,他也就只由着他去了,只希望他家郡王的身子不致太壞,可如今,這兩沒出息的東西竟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想到郡王又要傷心了,教他怎能不氣?
高長恭卻低聲道:“陳伯,不用罵他們了,阿璃那婦人啊,旁的人不清楚我卻是明白的,打從一開始,我便沒指望他們能跟多久,心中只是期望讓他們跟得久一些,再久一些,好叫我知道她去了那些地方。”
前來回報的兩人中另一人回道:“郡王,我們這幾日跟蹤,發現鄭姬所去的方向,似乎是陳國的方向。”
南陳麽?不會是障眼法吧,高長恭苦笑兩聲,吩咐道:“夠了,你二人下去領賞吧。”
“是。”
待那兩人走了之後,陳伯也正要離開,高長恭卻又吩咐:“陳伯,你且拿着我的印鑒修書一封,告訴宇文邕說阿璃已經離開邺城了,讓他派人前來接應。”
陳伯納悶,鄭姬不是要去陳國麽,讓宇文邕接應個什麽?但轉眼又聽得裏邊傳來了幾聲咳嗽,他也耽擱不得了,“郡王你保重身體啊,老陳這就去辦。”
匆匆的離開的腳步聲響起,門裏邊的咳嗽聲卻屬引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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