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尚書府中

鴛鴦樂呵呵的為于歸找衣裳穿，翻箱倒櫃之間還不忘征詢一下在那邊榻上看書的自家姑娘。

“要不，穿那件淡青色的暗花紋頸褙子，外面罩上一件湖綠色銀絲氅衣？”

“這套衣裳好是好看，可是總覺得有那麽一點孤傲不易相處的感覺，不好……姑娘在家裏穿還是可以的，出去了，尤其是這次是随着大少奶奶過去湊趣的，這樣的打扮不是明擺着有些不合群……”

琥珀不等于歸做決定就先一步否定了下來。

“那你說，穿什麽好？”

找了半□□裳的鴛鴦難得的選出了一套，卻被琥珀輕易就否決了，便有些不願意了。

“呵呵……你個小氣鬼。還是我來吧，你啊，去那邊歇歇去吧！”

最後還是琥珀選出了一件較為得體的。

藕色妝花領口刺蝶錦緞褙子，淡粉色百褶裙。外罩一件大紅水波紋羽紗面的大氅。

小丫頭書畫慣會梳些好看又不失端莊的發飾，以往每次于歸要出去參加個什麽宴會之類的，頭發都是書畫親自操刀的。

這次也不例外。

三兩下便挽好了于歸的發髻。

鴛鴦打開梳妝鏡前面擺放着的雕花盒子，裏面全是各式各樣的首飾頭面。

正想着要挑上哪幾件戴在自家小姐的頭上。

卻見門簾一挑進來一個姑娘，笑着對于歸福了福身道：

“我見外面無人就不請自進了，大小姐，奴婢給你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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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嫂身邊的得臉丫頭聽雪。

“我們大奶奶讓我給小姐送這個來了。”

話一說完，便将手中拖着的一個精致的梨木盒子打了開來。

一支點翠五彩蝴蝶簪，一支珊瑚簪，一對琉璃耳墜外加兩朵粉色絹花，楚楚綻放，明豔動人。

正合了今日上身的這套衣裳。

大嫂真是有心了！

……

剛剛打扮妥當，那邊便有人來道：

“大少奶奶說，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叫大小姐打扮好了便到垂花門那邊等她就是了。”

“知道了，馬上就過去。”

琥珀說完，轉首又快速的看了一眼于歸，見着自家姑娘全身上下都已經齊整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次于歸只帶了琥珀一個大丫頭外加聽書聽琴兩個二等丫頭出府，鴛鴦則是留下看家。

幾人沿着抄手游廊很快就到了垂花門。

果然見着自家的馬車停在了那裏。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大少奶奶夏氏便帶着丫頭婆子走了過來。

于歸探首往她身後瞧了瞧，卻不見二嫂的身影。

自家二嫂從來都是個愛熱鬧的，但凡有個什麽堂會宴會什麽的，總少不了她的身影。

“瞧你二嫂呢吧？”

“嗯，怎的不見她？不是說好的要一起去嗎。”

“她不和我們去了，一大早就被姚家來的馬車接回娘家去了，說是姚夫人要見閨女。”

“哦……”

于歸低首沒再多說什麽，有些話不是她能多言的。

幾人默默的上了車，一路無話。

到了尚書府夏家，夏家人早得了消息等在了府門口準備迎接。

夏氏剛剛下車，曾經尚書夫人身邊得臉的婆子便走了過來曲禮請安。

“奴婢請二小姐安了。”

“嬷嬷快請起……”

這是母親身邊的陪嫁丫頭，曾經一直跟在母親身邊，是個很有身份的老嬷嬷。如今母親已然不在多年了，她卻仍舊是願意守着母親留下的那個空院子。

對此夏染不是不感激的，也由此每每見了這位老嬷嬷都特別的尊重。

老嬷嬷起了身，又對着一旁的于歸行了禮之後，便熱烙的引領着姑嫂二人進了府。

尚書府有老太君在，所以并未分家。

夏尚書一共兄弟二人，他是老大，二老爺夏廷芳如今勝任淮南知府，算是外放的官，此刻并不在京中。

只有家中的小女夏妍，因馬上就要及笄，老太君想着要在京中為孫女尋一門可心的親事，故此将她留在了身邊。

許是因着宴席的緣故，今日尚書府中分外的熱鬧。

一行人進了花廳一眼便瞧見了上首的夏老太君和她的身邊的一位穿着富貴的中年婦人，此刻那婦人正左右逢源的不知在說些什麽有趣的話，逗得正坐上的老夫人一邊發笑，一邊拿着手指點着她。

于歸知道，那邊瞧起來愛說愛笑的夫人便是她家大嫂的繼母，夏尚書後娶的尚書夫人。

許是擡眼之間瞧見了于歸姑嫂二人進來。夏夫人急忙從老太君身邊站起了身，上前過來迎接：

“二姑奶奶回來了，剛剛你祖母還念叨你呢。”

繼母和繼女之間若是沒有太大的利益牽扯，其實完全是可以和平共處的。

就像夏染和如今的小夏夫人。

之前的夏夫人在連生了兩個女兒之後離世了，而這位小夏氏是在夏染九歲的時候被娶進門的。

彼時夏染的姐姐，也就是夏家的嫡長女夏瑩已經出閣嫁給了邊關的守将。

夏家的三小姐夏墨是丫頭所生，是夏尚書一次醉酒惹出來的。那人生下夏墨沒兩天就去了，留下襁褓中的嬰兒算是被夏瑩和夏染兩姐妹帶大的。

那時候夏染五歲，而夏瑩十一歲。

三個別人生的孩子全都是女兒，這對小夏氏來說便不是什麽壓力或者是隐患了。

既不是敵，那麽好好相處的結果只能是有益無害，這對她來說又何樂而不為。

……

“祖母……”

大少奶奶撒着嬌就奔着夏老太君撲了過去，這個時候的她完全沒了往日在桃府中的端莊形象，就像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迫切的需要長輩關懷一般。

“瞧瞧，瞧瞧，這丫頭怎的就不知道害羞呢……”

老太太一臉又是心悅又是無奈的模樣，像是大少奶奶這般的作為可算是愁壞了她一般，其實……

“這是我家的大小姐，于歸……”

夏氏同祖母撒過嬌打了招呼之後，便直接拉過于歸向着在場的衆人介紹道。

想來她這個名字還是頗為響亮的，即便從來沒見過她的夫人和小姐再在聽見大少奶奶介紹的時候，也不禁挑眉好奇的望向了于歸。

“哦……這就是桃家的大小姐啊！”

“果真是很漂亮啊！”

“她不是那什麽……”

“誰說不是呢，可惜了……”

……

瞬間成了別人關注的焦點，于歸多少還是有些不自在的。

本來嘛，誰願意被一群大姑娘小媳婦外加中老年婦女們帶着好奇的眼光瞧着的。不僅如此，還要竊竊私語的小聲議論着。

于歸算是好脾氣的，不然怕是早翻臉了。

夏氏見此便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于歸卻是直接對着她搖了搖頭。

都是說說罷了，她又不會掉塊肉。

不過還好，衆人無非是在開始的時候說了會兒，之後便被宴會的主角吸引了過去。

“三小姐回來了……”

輕輕放下手中茶盞，于歸轉首便望向了門口處。

只見一個穿着鵝黃色褙子長得眉清目秀的年輕婦人帶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緩步走了進來。

是夏家的那位三小姐夏墨，在桃府于歸與她有過一面之緣。

來人端莊的對着老太君行了禮，輕輕的一蹲身，鵝黃色的褙子外那層軟錦一疊，柔軟的布料緩緩的映着夏三小姐那暖暖的笑容。

真是個溫情似水的美人。

“好孩子，過來，來祖母這邊……”

見着衆人對自己的這個孫女贊不絕口，夏老夫人也是與有榮焉，微笑着将夏三小姐叫到了身邊。

“可是與孫女婿一同過來的？”

“回祖母，是的。”

“本是要一同來給您老人家請安的，可是剛在外頭碰見父親，被引着先見了外面的那些老大人，怕是等會兒才能過來給您請安，叫我先向您賠個罪呢，等會兒他會親自過來請罪的。還望祖母大人大量不要怪罪。”

“呵呵，這有什麽，不過是晚來一會兒罷了，老身就在這裏又不會跑了！”

祖孫兩個說說笑笑之間，又相互同旁的夫人小姐見了禮。

只是，當夏三小姐被夏氏引着過來見于歸的時候，于歸敏銳的發現這人見了她似乎先是微微的打了一個愣怔。

盡管似是毫不為外人所察覺，但是好巧不巧的于歸就是奇跡般的瞧見了。

好像是哪裏出了問題……

好歹是尚書府中出去的姑娘，待衆人相互之間聊得差不多的時候，夏染和夏墨兩姐妹便引着廳中的衆位年輕姑娘和媳婦子們出去府中賞花去了。

剩下的年齡稍大一點的則由尚書夫人小夏氏陪在花廳中。

賞花賞到一半有些人便推說累了走不動了，于是衆人便分成了兩路，一路就近找了個歇腳的地方停了下來，另一半不累的則是繼續跟着夏氏去賞花。

于歸本是要跟着夏氏的，卻被她直接推給了夏墨。

“你就不要勉強跟着我們了，若真是累出個好歹的回去你大哥還不吃了我！”

夏氏一邊說笑着一邊将于歸推向了妹妹那邊。臨走之時還不忘囑咐妹妹多家照顧一下于歸，得了夏三小姐的首肯這才滿意的離去。

慶寧伯府中的六小姐想要打葉子牌，就拉了幾個姐妹入了夥。于歸是個喜歡清靜的，并不願意湊熱鬧，便推說不會，只是站在一旁瞧着。

雖是四月末的天氣，暖閣裏面确仍舊放了一兩個小小的炭盆。許是人多實在是熱鬧得緊，于歸覺得這會兒上有些頭昏腦脹的。

看了一會兒葉子牌之後便悄悄的趁着別人不注意的時候走了出來，想着要找個清靜一點的地方透透氣。

……

尚書府中建了一處清水湖，是難得一見的引的地下的溫泉水，即便是冬日，中間的泉水也是汩汩地冒着熱氣。

剛剛衆人在賞花途中便見識到了這樣罕見的奇景。

于歸也是覺得好奇，雖然知道大元的商賈貴胄們喜歡引水入園，桃府也是如此，可是能夠将溫泉的水引進來卻真的是難得一見的。

穿過花堂，沿着抄手游廊，于歸領着琥珀緩緩的向着溫泉的方向走了過去。

果然如剛剛見到的那樣，泉水汩汩之中泛着熱氣，浮在上面猶如蓬萊仙島般霧氣缭繞。

到底是随性出來的緣故，沒站一會兒的功夫，于歸便覺得有些涼。琥珀見了忙着便回轉身去取大氅了。

離着溫泉不遠的地方便是一處高大的假山。

等待的間隙裏，于歸便轉頭慢慢的朝着假山那邊踱了過去，不過是閑着無聊罷了。

假山旁邊是幾棵高大的梧桐，此刻已完全抽芽，長出了不少青綠色的嫩葉。

忽地的就想起了曾經家中的院子裏也有一顆高大的梧桐樹，每每到了夏季枝繁葉茂的時候便會開出一簇簇青紫色的小花來，看了煞是喜人的緊。

怕是過不了多久這幾棵也是要開花了吧……

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卻忽然聽見了貌似是假山的背後隐隐之間傳來了細細的哭泣聲。

出于好奇的心裏，于歸慢慢的移動了腳步想要瞧個清楚。

越往後面走，哭聲便越加的明顯。

于歸忽地就有些遲疑，再細細的聽了聽那哭聲的來源，卻突然發現這貌似并不是女子的哭聲，倒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