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老姑奶奶

桃家這位老姑奶奶聽起來是桃家老太爺的妹妹，而實際上和老太爺在年齡上可是相差的不是一星半點的，卻是相差了十幾歲。

老太爺今年七十有餘，而老姑奶奶卻剛剛五十多歲，還不到六十，同她的侄子桃大老爺僅僅差了十歲有餘。

桃大夫人很早便過世了，留下三個孩子，幾乎是孀居在桃府的老姑奶奶一手帶大的。

都說生恩沒有養恩大，這話不假。

桃家的三位小主子都是有情有義的好孩子，自小又是在大人的諄諄教導之下長大，所以自來對這位自小便照顧他們的老姑奶奶有着很深的情誼。

桃老姑奶奶這一生沒什麽大的喜好，唯一喜歡的事情便是禮佛了。

說來這也和她年少喪夫有很大的關系。

寡婦這個行業在這個朝代之中着實不是什麽好的存在，即便是完全被允許另嫁他人，可是到底還是被很多人排斥的。

這位老姑奶奶又是個心氣極高的，在高門不娶低門不嫁的尴尬處境面前，便一氣之下選擇了獨守空閨在娘家聊度餘生。

當時娘家的三個孩子剛剛喪母，老姑奶奶便直接上崗擔當了母親這個角色，倒是将那之前的一股郁氣抛擲了腦後。

等到三個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甚至兩個大的都已經成了家之後，老姑奶奶便徹底的将自己淡出了家事，一心的開始專注于自己的喜好之中。

京中貴族之家有禮佛的喜好，常常便有那三五成群的貴婦人結伴一起去寺中參拜，老姑奶奶便也時常跟着一起。

這不，前些日子，成國公府的太夫人要去淨慈寺中禮佛，早早便命人過來傳信給老姑奶奶，約她一同前往。

算來自老姑奶奶離開到如今也有兩三個月的時間了。

這日午後，于歸剛剛午歇起身，便有小厮跑進後院禀報道：

“姑娘，老姑奶奶的車駕已經進了城門了。”

Advertisement

于歸一聽，趕緊招過丫鬟給自己打點衣裝，待覺得完全妥帖之後，便帶着人出了院子，沿着碧水青天，路過白玉拱橋，一路直奔着桃府的大門口走了過去。

大約在門口等了小半個時辰之後，老姑奶奶的馬車總算是到了家門口。

車簾一挑，一個婆子打扮的中年婦人便先踩着馬凳下了車，見着自家的大小姐正含笑的站在眼前，立刻便滿臉溢出了笑容。

“老婆子給姑娘請安！”

“曲婆婆免禮！”

這是姑奶奶随身的老人，自小對于歸如同親閨女一般的疼愛，于歸對她一向都是很敬重的。

眼見着她對着自己行禮，于歸趕忙上前将她攙了起來。

“是阮阮嗎？”

這時候車中便傳了一聲低沉的問話。

“是呢，姑奶奶，阮阮來接您進府來了！”

車簾再次被挑起，老姑奶奶一身福字不斷頭的绛藍色雲錦外袍，富貴又內斂。

“不是早就囑咐過你，老老實實的在家裏等着便是，何苦要來這門口等着。”

老姑奶奶一副頗為埋怨的口氣出來，不僅沒讓于歸不悅，反而讓她打從心裏溫暖了起來。

若不是真心疼愛，怎麽可能會這般的熟稔自在。

“這些時日裏身子骨覺得怎麽樣？可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托您的福，沒有，一直都很好呢！”

“就知道你這孩子不說實話，當姑奶奶老了什麽都不清楚呢？”

知道自家這位姑奶奶這麽一問，便是将家中最近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了，于歸索性也不再隐瞞了，而是邊撒着嬌邊将家裏的瑣事一一的向着她娓娓道來。

姑孫兩個相互攙扶着一起進了府門，先是去了老太爺的院子，剛過了轉角便瞧見了前面的湧路之上，大少奶奶夏氏被人攙扶着慢慢的走了過來，眼見着于歸和老姑奶奶出現在前面，大少奶奶便直接甩開了攙扶着她的丫頭，疾步上前走了過去，吓的身後的仆從們趕緊便跟了上來。

“奶奶，您慢着點，慢着點！”

……

“姑奶奶您回來了！”

大少奶奶幾步過來先是對着老姑奶奶輕輕的施了一禮，結果禮剛施到一半，便被老姑奶奶直接攙起了身。

“你這孩子，身子都這般了，怎還賃的多禮！”

“孫媳婦兒不知姑奶奶今日歸家，才，才沒能去門口迎接的！姑奶奶千萬別怪罪孫媳婦兒！”

大少奶奶顧不得寒暄，開口便是對着姑奶奶請罪道。

“你這孩子，想的就是多。這有什麽啊！便是你知道了想來，我老婆子也是不允許的。”

“是啊，大嫂，是我讓下人沒去告知你的，反正有我去迎接就行了，你啊，好好在床上歇着就好了！”

“你這丫頭，那怎麽成？我現在又不是不能走動！”

“呵呵，好好好，都是阮阮不好。”

“你啊！”

……

幾人說說笑笑的相互攙扶着直接進了□□父的院子。

這幾日下來，老爺子的身子骨早就沒什麽大礙了，只是他年歲已高，又常年卧床靜養，這會兒上好不好的，情形還真是都差不多。

老爺子這個時候正好靠在軟枕上聽着身邊的小厮念着他最愛聽的《人物志》。

見着幾人進來，尤其是見着自己的妹妹進來的時候，老爺子的眼睛登時就是一亮，轉而便慢慢的展開了笑顏，嘴角也微動了動。

老姑奶奶一瞧他這模樣，便立馬緊走了幾步，上前去直接坐在了老太爺的床邊，伸出手就握住了老太爺露在外面的手。

“哥哥，我回來了！”

老爺子口不能言，這會兒上聽見了妹妹的叫喚，便直接微微的點了點頭，算作是應答了。

兄妹兩個也是兩三個月不見了，自來便感情很是親厚的兩人，這會兒似是有了說不完的話一般。

老姑奶奶将自己這幾個月在淨慈寺的事情一一的和老太爺彙報了一遍，老爺子也很是給面子的，不時的點點頭，

雖然只是一個人在說，另一個人在聽，可是兩人奇異的看起來卻很是和諧異常。

大少奶奶和于歸坐在旁邊看着也一點都不覺得悶，聽着老姑奶奶說着淨慈寺的美景，說着和成國公太夫人一起聽經講佛……

很快，時間便過去了大半個下午。

……

老姑奶奶回府這是一件大事，如今大少奶奶因為懷孕的原因暫時不能管家，于歸本就不太擅長此道，老姑奶奶在這個時候回來也是有分擔府中事務的意思。

不然，按照老太太的想法，便是半年一載的也是不會回來的。

畢竟那淨慈寺裏山高水長，又兼有茂林修竹，禪佛古寺，靜谧非常，真真是個修身靜心的好所在。

自聽說了家中的大孫媳婦兒有了身子之後，老姑奶奶那本來平靜如水的心立刻便重新的沸騰了起來，恨不得一下就能飛回桃府瞧個究竟。

老天有眼，孫兒桃清總算是有了後了！

于歸本想着自家姑奶奶一回來，自己就能脫身而出，重回書院去當夫子了，哪成想這要離家的話一出口，老姑奶奶那邊卻是直接給阻了回來。說什麽都不放人，愣是說她如今年事已高，于管家之事心有餘而力不足，除了能夠從旁協助，至于這主事之人還是的年輕人來擔當為好。

默默的在心中垂了一把眼淚之後，于歸悲憤的到底再次将這讨人厭的家事重新負擔了起來。

真是，她什麽時候才能脫離這繁冗瑣事啊！

不知道是第幾次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回自己的院子的，于歸這會兒上真是到了累的連話都懶得說的地步了。

鴛鴦琥珀瞧見她這樣，趕忙一邊着人備着洗澡水，一邊找着換洗的衣裳，待半刻鐘之後全部都備妥之後，兩人便直接七手八腳的将于歸脫了個幹淨，然後扔扶進了浴桶之中……

舒服的泡了個花瓣澡，于歸這會兒上總算是覺得自己的身子還是自己的了，這一天下來，真是勞心勞力不說，身子也跟着疲乏。

還好遇到為難不能決斷的事情，身邊有姑奶奶的和大嫂幫忙，不然，于歸還真不敢想象，自己會不會就這般的累到起不來床。

揮手退走了兩個貼身的大丫鬟之後，于歸直接便上了床。想着自己要趕緊進入夢鄉，這樣明天早上起來了才能有精氣神去應對那些繁冗的家事。

這夜剛過一半的時候，就在外面的更鼓敲過三下之後，那總是在午夜之時光臨于歸香閨的韓大将軍韓飛虎再次不期而至。

熟練的翻牆入院來到了于歸的卧室窗邊，透過敞開的窗子往屋中觀瞧了一陣，确定裏面的佳人已經進入了熟睡狀态。

韓飛虎輕輕的移開窗邊的支木，一個輕身躍起便跳進了于歸的房間之內。

輕手輕腳的靠近了于歸的窗邊，看着床上熟睡的佳人正緊緊的閉着眼睛，呼吸綿長的樣子，韓飛虎的眼睛立刻歡喜的眯了起來……

等到于歸飽飽的睡了一夜，第二日起身之際，一睜眼便瞧見了窗邊的桌上放置的一個精巧的小籃子，于歸的眼睛立刻便睜大了起來。

慌手慌腳的坐起來，幾步便下了床來到了桌邊。

精致小巧的竹編籃子裏，規規矩矩的放着三只圓潤飽滿的梨子。

于歸微微的眯了眯眼之後，有些慌張的将梨子拿了出來，尋思着自己應該找個什麽地方放着好呢，這東西可不像簪子釵子什麽的好收起來。

剛要拿着梨子轉身之際，卻瞧見了原本應該空了的籃子裏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張紙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