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争功奪利
兩人下了樓之後紀慈希就站在樓口不再動了,陳原臻自己往前走了幾步,轉身才發現紀慈希已經不再往前走了。
“紀小姐?”
“從這兒直走,前面路口右轉,之後陳小姐就能看到外邊的馬路了。”紀慈希只用嘴給陳原臻指路,看這樣子是不打算再動了。
陳原臻倒也不覺得生氣,只又笑了說道:“我這人啊一到了天黑就有點分不大清方向,所以還是得麻煩紀小姐。”她說着指了指前面不遠處,“我的車就在前面,紀小姐要是不嫌棄,就麻煩了。”
紀慈希本想繼續拒絕,只是她突然想起之前看到的那輛莫名其妙出現的黑色豪華轎車,她雖然不記得車牌號,但起碼還記得車型。她思忖片刻,就在陳原臻覺得無趣準備道謝離開的時候,她緩步走向了陳原臻。
“走吧。”她說道。
陳原臻一愣,她沒想到紀慈希竟然真的會答應,只是她臉上的驚訝還沒消散,紀慈希就先略過她向前走,陳原臻趕忙跟上。
陳原臻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的路邊,老小區不比新式小區有劃分明确的車位,只能随便找個地方停車,這也就是考驗居民素質的時候了。
陳原臻尋了路邊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她那時先下車看了四周,确定了幾次這裏不會影響類似救護、消防車的正常通行才敢在這裏停車。
紀慈希看着眼前的這輛車,眼神一沉。
陳原臻幫她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轉身卻見她站在車前愣神,于是笑着說道:“粉色的,好看吧。”她說着走到紀慈希身邊,伸手摸了摸車身,語氣裏還帶着些心疼。
“當時因為這是只剩下最後一輛的限定款,所以為了和那些富太太們搶還弄壞了我一雙高跟鞋,這車啊可是花了我不少力氣和銀子。”
紀慈希看了一眼陳原臻,挑眉道:“我還沒想到陳小姐原來還這麽富有少女心。”
“嗯?啊,紀小姐是說這車的顏色吧。”陳原臻笑了笑,“怎麽了,誰規定女人過了十八歲就不能少女了?”她說罷揚起精巧的下颌,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女人是不是少女可不是由年齡來決定的。”
紀慈希其實并不在乎陳原臻現在的心境到底是不是少女,她只是對于自己的預料落空有些意外,她點點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随便陳小姐吧。”她說罷上車,陳原臻見她這麽好說話有些奇怪,但也并沒有很在意,也上了車。
紀慈希在車上也不和陳原臻說別的閑話,只是指路,汽車行駛了大概有幾分鐘之後陳原臻就看見了街口的馬路。
“就到這兒吧,陳小姐應該也能找到回去的路了。”紀慈希轉臉對陳原臻說道,意思是讓她停車。
陳原臻停下車,之後她拿起身邊的一個禮盒遞給紀慈希。
“喏。”
紀慈希沒有接,只是看着她。
陳原臻笑了笑,她把禮盒打開,裏面是一張卡。
“市中心的那家超市,不知道紀小姐是不是常去。因為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那裏的經理送了我一張購物卡,面額大約有一千塊吧。我平時不常去超市也用不上,正好之前我自作主張地帶走了紀敘,不是也讓紀小姐您擔心了嗎。”她把禮盒重新合上,笑意盈盈。
“就當是賠罪了。”
紀慈希看都沒看那盒子一眼,低頭解開安全帶,她垂眸道:“謝謝陳小姐的好意,不過購物卡就算了。告辭。”她說罷正欲下車,卻聽見陳原臻說道:
“紀敘這個年紀的小男孩正是長個子的時候。”
紀慈希猛地停下了下車的腳步。
“雖然說兒不嫌母貧,但是做母親的總該考慮一下孩子的身體吧。您說是嗎,紀敘媽媽。”
陳原臻刻意咬重了“紀敘媽媽”四個字,果然,紀慈希回頭看她,眼神裏滿是防備。
“這裏離着市區太遠,樓下的小賣鋪東西又少。這張卡裏還有配送服務,紀小姐只需要打個電話,超市那邊就可以送貨上門。很方便的。”
她說着又把禮盒向紀慈希的方向遞了遞,嘴角志在必得的笑容已經完全不加掩飾。
然而,
“陳小姐。”紀慈希突然笑了。
陳原臻一愣。
紀慈希竟然笑了?
難道這家夥一聽到自己要給她購物卡就……
陳原臻在心裏憋笑,看來紀慈希還真是守財奴的設定啊。
“陳小姐,您不覺得自己已經越界了嗎?”
紀慈希的聲音竟然意外地柔和起來。
陳原臻的笑容一僵。
“您上次确實帶走了紀敘,可是誤會既然已經解開,那也就沒事了。但是您今天又是給紀敘買零食,又是陪他玩,現在還要因為上次的事情給我一千塊錢。所以……”
紀慈希笑得愈發燦爛。
“所以,您是想要向我買一個孩子嗎?”
紀慈希雖然面上帶笑,眸裏卻是冷光四濺。
陳原臻臉上的笑容沒變,心裏卻是一連串的問號。
不對啊,這和自己腦袋裏的劇本不一樣啊?
“紀小姐您誤……”
“陳小姐或許有錢有閑,但是我們沒有力氣也沒有時間去陪您玩兒資助窮人的小游戲。”紀慈希垂眸淺笑,
“如果您單純是覺得紀敘可愛所以想要幫助他,那我在這兒謝謝您。不過他的母親,也就是我。如今還有手有腳可以工作供他,所以不需要您的好意。”她微微低頭謙遜地笑了笑,只是再擡眸,她話鋒一轉。
“可如果您是有別的目的接近這孩子,那我今後也只能不排除報警的可能性了。”她說罷用亮閃閃的眼睛看着陳原臻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她卻越發笑得開心。
“就這樣,告辭。”她說罷沖陳原臻點了點頭,轉身下車。
就算是惹人生氣也是全程的彬彬有禮滴水不漏。
車門被紀慈希重重甩上,陳原臻忙轉頭去看紀慈希的背影,只見她的腳步飛快,不一會就消失在了她的視線中。
“哇——這個女人真是——”還沒反應過來的陳原臻有些莫名其妙。
“還不是我上次看她一個人拿一堆東西從超市裏出來覺得很可憐?!”陳原臻憋了一肚子的火,她狠砸了一下方向盤。
“還真是不識好人心!”
正當她生氣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沒好氣兒地拿出手機,看到是周鳴的電話,她很快變了臉色,接起電話的瞬間剛才的怒氣沖天也一掃而光,變成了完全冷靜的語調。
“怎麽樣?”
“總經理那邊已經鎖定了紀慈文的醫院,估計最近就會行動。”
最近?
陳原臻挑眉,她笑道:“別讓他最近了,給他再加點火,馬不打不奔嘛。”
“您的意思是……”
陳原臻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那指甲紅潤潤的像是剛從血裏泡出來的似的。
她冷哼道:“周鳴,你有過被人搶功的經歷嗎?”
周鳴思考幾秒,瞬間反應了過來。
“您的意思是……”
“他老丈人這次為了他甘願砸了大把銀子卻只做無名英雄,岳父老泰山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陳原炀要是再被人搶了功,是不是得把蘇老爺子氣進醫院了?”
周鳴一笑,立刻回答道:“明白了,我馬上就去處理。”
陳原臻滿意地點了點頭,“記得在第一小學和紀敘家的附近都加派人手,我最近不會再出現在這附近,所以你們一定要保證紀慈希和紀敘的安全。”
“明白。不過老板,您說副總經理那邊……能找到嗎?”
陳原臻冷笑,“陳原爍還用親自動手找嗎,他只需要跟着他哥哥就夠了。陳原炀現在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簡直漏洞百出。”她的臉上此時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不過現在看陳原炀還只知道往紀慈文身上下功夫,就知道當初紀慈文也沒有那麽傻,把自己的家底兒都透給陳原炀。最起碼,她沒告訴陳原炀自己還有個妹妹。”
而且這個妹妹可比姐姐難對付多了。
陳原臻在心裏默默念叨,想起紀慈希,她就又氣不打一處來。
“所以,”陳原臻加重了語氣,嚴肅道:“一定要保護好紀敘的安全。還有紀慈希的存在,你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意思。”
“那紀慈文……”
陳原臻嘆了口氣,她咬着嘴唇,很是糾結地沉默了一會兒,垂眸無奈道:
“她是我想保也保不住的人,你自己想一想辦法吧。其餘的……其餘的,也只能期盼她能和病魔再多抗争一段時間了。”她把玩着一縷從自己肩膀流瀉而下的發絲,褐色的頭發在她指尖随着她的思緒一圈圈地纏繞着她纖細的食指。
“還有,你去把她現在欠下的醫藥費結了吧。記得給醫院交代好,就說是用了醫院的慈善基金,總之不要讓紀慈希抓到,她可機靈着呢。”
陳原臻說罷挂斷了電話,她把手機随手扔在了副駕駛上,又看了一眼自己沒送出手的那個禮盒。
“明明姐姐是那麽綿軟的性格,妹妹怎麽那麽固執。這倆人真是親姐妹嗎?”她念叨着念叨着就笑了起來。
電話那邊的周鳴結束了與陳原臻的通話後,當天夜裏就給陳原爍的特助張恪成撥了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周鳴就笑着說道:“哥們兒,兄弟這兒又有新料給你,要不要?”
張恪成這幾天一直忙着盯陳原炀,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根本沒心情和周鳴打嘴仗,只不耐煩地罵道:“你有屁快放!”
“瞧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哎,你老板的岳父是Z市日報的主編吧。”
張恪成打着哈欠道:“是啊,怎麽了?”
“你們公司那個總經理,就是你們老板的哥哥。他和他的岳父,就是雄誠建設的老板,最近在搞鄰市的立交橋樞紐建設吧。”
張恪成一瞬間清醒了過來,他從沙發上猛地坐直了身體。
“雄誠建設?不是說那是陳氏中的标……”
“你怎麽那麽笨呢,你們集團再怎麽只手遮天也不至于連毫無涉足的建設業也那麽熟練吧。只不過就是你們的總經理沾了岳父的光,岳父也是想擁着女婿上位罷了。”
“那怎麽也是他們家的事兒,你和我說幹什麽?”
周鳴皺眉笑罵道:“笨死你算了。你們總經理建這個東西是有錢吃飽了撐的嗎,這不是明顯的想給陳氏加碼嗎?這種公共設施就是為了給企業的社會形象加分的嘛,你老板的岳父是媒體界的,這不是正好嗎?”
張恪成這才恍然大悟,他站起身大笑起來:“你丫這招兒可真他媽損透了!”他笑了一會兒才問道:“不過你小子到底侍奉的是何方神聖啊,幫我們老板總該有目的吧。”
周鳴冷笑起來。
“我侍奉的那位啊,那可是個很可怕的家夥。”
而周鳴口中那個很可怕的家夥,此時只穿了一件長襯衫和一條及膝短褲,正坐在地板上呼哧呼哧地吃着一碗炸醬面。
為了防止頭發落進面碗裏,陳原臻随意地挽了個丸子頭,現在正用紙巾擦着滿是豆瓣醬的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在紀慈希家裏吃了一頓面,回到家之後陳原臻突然又想吃面了,所以她就趁着人家面館還有十分鐘打烊的時候下了外賣訂單。
好在商家還是個好人,都要關門了但還是給她臨時做了一碗面。
她一邊吃面一邊翻着一厚摞被A4紙釘起來的文件,不時地用紅筆在上面圈圈點點。
大概是因為長時間地盯着密密麻麻的數字,陳原臻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發酸。
“早知道也該買副眼鏡戴的……”她嘟囔着,突然一愣。
她想起今天看見紀慈希戴着眼鏡進門。
陳原臻扁了扁嘴,她用筷子夾了一瓣糖蒜塞進嘴裏,狠狠地咬了下去。
又甜又鹹還帶着點辣的汁水沁進她的舌尖,她邊嚼邊想。
那樣的紀慈希看起來還挺溫柔的,但是……
但是一說話就氣死人。
只是想着想着,陳原臻又兀自笑了起來。
“比起陳原炀,紀敘能跟着她也真算是萬幸了……”
深夜,紀慈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她翻了個身,又一次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姐姐和你一樣,在六歲之前都沒有見過爸爸。”
陳原臻的聲音在她耳邊無數次回放。
她那時本是打開門想要端面出去,卻沒想到聽到了陳原臻與紀敘的對話。
一時的偷聽反而讓她知道了陳原臻似乎不大愉快的身世。
原來她和紀敘一樣,都是被親生父親抛棄的孩子。
難道她對紀敘那麽好,真的只是覺得孩子可愛嗎?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陳原臻的兩次試探,紀慈希覺得自己甚至都要相信世界上是真的存在無理由的饋贈的了。
她有些煩躁地又側過身子,閉上眼睛,大腦裏卻浮現出陳原臻的臉。
“不過在說謊這方面……紀小姐應該沒有資格說我吧。”
陳原臻那時的目光說是如同匕首一樣尖銳一點也不過分。
紀慈希猛地坐了起來。
她不知道陳原臻是不是已經看出來自己和紀敘的身份其實并不是母子,尤其是在車上,她那樣試探自己。
可如果她看出來了,為什麽不拆穿?
在陳原臻這個女人的身上,紀慈希有太多的疑問。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趕榜所以加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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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