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交易
不出所料,中午他們剛從礦井裏上來沒多久,天邊烏雲密布,沒多久就下起了雨。
這個天氣時常有雷陣雨光臨大地,雨勢一大,安全起見,礦井是萬萬不能下了。
因為不能下井,礦工們都坐在食堂裏,有說有笑地唠家常。
謝柏沅獨自坐在窗邊,他皮膚潔白無瑕如美玉,氣質又冷冽得像一團冬雪,在一群打着赤膊唠嗑的曠工堆裏,顯得太過格格不入。
方裏端了兩杯熱茶跟他并排坐着,他也是同樣的與衆不同,出衆的相貌和氣質從根本上為他樹立了一道屏障,與周遭環境隔開。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林菲菲出事後,謝柏沅的表現過于獨特,衆人紛紛用看魔鬼的眼神看他,連帶着看方裏都戴上了一層神秘的濾鏡。
然而事實上兩個看似神秘的人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謝柏沅說:“一會兒我們去敲207的門。”
“啊?”方裏遲疑道:“真要敲嗎?不會作死嗎?”
謝柏沅不答反問:“你相信我嗎?”
這個就不光只是簡單的信任問題了,這還涉及到了小命保不保得住。
方裏一咬牙:“信。”
謝柏沅笑了,手非常自然地按在方裏的後腦勺上,一如昨天那樣,在他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真乖。”
這回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身後是一百多個光着膀子的大老爺們兒。方裏騰地一下,硬是鬧了個大紅臉。
他想跟謝柏沅說注意一下,卻聽謝柏沅在他耳邊輕聲道:“等等,郭翔鳴過來了。”
方裏偏過頭,果然看見郭翔鳴笑眯眯地在他們對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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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柏沅搭在方裏肩上的手輕輕用力按了按,方裏頓時就接收到了他的腦電波,于是不再掙紮。
“二位興致真好。”郭翔鳴指了指方裏他們身後的百來號人,意思是說他們居然能在求生副本裏當着這麽多人面卿卿我我。
謝柏沅搭在方裏肩上的手改為輕捏他的耳垂,好似聽不出郭翔鳴話裏的譏諷,語氣漫不經心地說道:“你不懂,這是情趣。”
他桌子下的腿輕輕碰了碰方裏,方裏福至心靈,立刻做小鳥依人狀,表明自己很享受這種情趣。
雖然是第一次表演,且表演用力過度,顯得有些虛假,但他清楚地看到了郭翔鳴被他倆散發出的酸臭味惡心得不行。
郭翔鳴表情扭曲了幾秒,放棄了這個話題,話鋒一轉:“我來是想跟你商量點事。”
謝柏沅沒說話。
郭翔鳴道:“帶我度過這次副本。”
謝柏沅開啓了嘲諷技能,毫不客氣地說道:“你現在連六號車廂的副本都過不去了?”
“……”郭翔鳴語塞,“你就當我智力下降了。”
謝柏沅語氣依舊冷淡:“嗯,确實蠢得可以,連挑撥離間都做不好。”
郭翔鳴:“……過分了。”
方裏坐在邊上乖乖扮演着小鳥依人的形象,他雖然不知道這兩人之前有什麽淵源,但聽也能聽出來他倆是舊相識,且交情頗深。
“雖然我們互看不爽是事實,但好歹也認識這麽多年了。”郭翔鳴打起了感情牌,“而且作為報答,我把這個送給你的小寵物。”
他從脖子上解下來一條項鏈,推到謝柏沅面前。
方裏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那聲“小寵物”是在說自己,還沒來得及跟這人計較,注意力就被郭翔鳴推過來的那條項鏈吸引了。
這條項鏈用紅繩串着銀質的橢圓形飾品,像個懷表,又像一塊鵝卵石,朝上的那一面镂空雕刻出首尾相銜的龍鳳,中間好似刻了一個天秤。
最重要的是,這條項鏈與謝柏沅脖子上那條,別無二致。
謝柏沅眯了眯眼睛,拿起項鏈在手中把玩,并不直接答應下來,而是問道:“值得嗎?”
他目光已經越過了郭翔鳴,方裏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看到的是那個跟郭翔鳴做室友的長發姑娘溫婉的側顏。
郭翔鳴語氣堅定:“值。”
他看向靠在謝柏沅肩上的方裏:“我想你的小寵物也很需要這個,當然,如果你不準備給他的話,還可以等到你一直在找尋的真愛出現再送出去。”
謝柏沅一挑眉,“你變蠢以後,挑撥離間的本事還是毫無長進。”
說完,他朝方裏一勾手。
方裏心領神會,乖乖把頭湊過來。
謝柏沅将項鏈整個擦拭了一遍,戴到了方裏的脖子上,郭翔鳴才松了口氣。
謝柏沅斂下眸子,語氣很平淡:“我只幫你最後一次。”
郭翔鳴深深地看了他們倆一眼,沒再說話,起身回到了長發姑娘的身邊。
人一走,方裏立刻從謝柏沅的懷裏起身。
謝柏沅砸了咂嘴,似乎還有點遺憾這人怎麽這麽快就走了,沒給他和方裏多一點表演的機會。
“他跟那個姑娘……”方裏欲言又止,他滿心的好奇,但又不想八卦別人的秘密。
謝柏沅道:“要聽故事嗎?”
方裏警惕道:“睡前故事?”
謝柏沅嘴角彎了彎:“不是。”他斜了方裏一眼,“你原來不愛聽我的睡前故事啊。”
方裏:“……”如果你不講鬼故事吓我的話,我還是可以考慮聽一下的。
他的反應徹底逗樂了謝柏沅,謝柏沅收了笑意,正色道:“之前我是在十號車廂遇到他的。”
方裏:“十號?他那麽厲害?”沒看出來啊,郭翔鳴同志看起來明明跟自己是差不多的水平。
“那是之前,”謝柏沅道,“他曾經是真正意義上的天才,對逃生類的游戲也很擅長,因此在副本裏破解線索時總能得心應手。”
“後來他遇到了一個天生癡傻的女人,并且愛上了對方,為了讓對方活下來,在一次副本中自願将智力換給一個癡女。”
“之後他只能在六號到八號車廂之間徘徊茍活,看現在的樣子,應該快連六號車廂都撐不住了。就是不知道他還能在七號車廂躲幾次。”
七號車廂再好,也只能連續逗留三次,否則列車會強迫性地将兩人送往其他車廂。
因此對于郭翔鳴來說,每分每秒都是他人生的倒計時。
方裏望着那兩人攜手的背影,如果謝柏沅不說,他根本想不到郭翔鳴居然是這麽深情的人。
他突然想跟着謝柏沅一起感慨一句:值得嗎?
“你在想什麽?”謝柏沅突然問道。
方裏道:“你跟他認識多久了?”
謝柏沅蹙眉回憶了一番,遲疑道:“似乎是七八年,記不清了。”
方裏驚訝道:“這麽久?”
謝柏沅道:“忘記告訴你了,正常人只要一直呆在列車上,他們身上的時間就會靜止。換句話說,只要你能活命,在車上呆一百年都不是問題。”
方裏抿了抿唇,他想問謝柏沅又在車上呆了多久,看他這樣子……不會他真呆了一百年了吧。
雖然令人驚訝,但是對于這輛列車來說,也不是沒有可能。
謝柏沅望着他,笑得很有深意:“你想說什麽?”
“什麽都沒有。”方裏連忙搖頭,生怕謝柏沅看出自己在內心吐槽他會不會已經是自己爺爺輩的事,改口道:“如果換做是你,把智力換出去,你覺得值得嗎?”
出乎意料的,謝柏沅認真考慮了三秒這個問題,并且神情堅定地給了他答案:“值,不止是智力,用我的死換他的生也是值當的。”
當謝柏沅說出“用我的死換他的生”的瞬間,他眼底的深情幾乎讓方裏産生了一種被海水淹沒的窒息感。他被這個答案震懾了數秒,正要組織語言時,謝柏沅卻突然笑了,剛剛深情堅定的模樣一掃而空:“你剛剛演得太油膩了,跟着我學習一下。”
方裏:“……”在打人的邊緣瘋狂試探。
謝柏沅接着說道:“而且效果達到了。以後記住,跟不喜歡的人聊天,你的目的不是說服對方,而是要氣死對方。”
方裏:“學到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項鏈,銀質的吊墜沾上人的體溫後很快就變得溫熱。
謝柏沅看到他的動作,說道:“項鏈要一直戴着,雖然最主要的功能已經失效了,但是當個護身符還是不錯的。關鍵時刻會發揮作用,也許能救你一命。”
原來是能保命的東西,方裏将項鏈揣進領口裏,有如拿到了一枚複活幣,頓時感覺自己的小命多了一重保障。
外面雨勢越來越大,老礦工被一堆礦工圍着,話題聊着聊着就從天氣轉到了多年前這裏發生的一起滲水事故。
那場突發性的滲水事故,井下的煤礦工人挖到了地下河,正好趕上暴雨天氣,救援隊來不及搶救,工人們差一點就全軍覆沒在裏面。
而老礦工,就是那次滲水事故的幸存者之一。
這裏在場的其他礦工其實對那場事故都不怎麽清楚,僅僅是從別人口中聽說了一些,就趁着這個機會,急巴巴地向老礦工求證。
“老李啊,我聽說當年那場事故死了四個,但是被壓下來了,是不是真的?”
被稱呼為老李的老礦工撣了撣煙灰,表情不太愉快:“什麽死了四個,這事兒你都聽誰瞎說的,無憑無據的東西可別張口就造謠。”
被訓了一頓的年輕礦工面子上挂不住,就把人交代了:“我聽後廚那婆娘說的。”
老李掐了煙,随口罵了一句:“那個長舌婦!”
凡是有點警惕心的此時都豎起了耳朵,因為這段看似不同尋常的談話內容很有可能就是線索。
此時外面卻突然轟隆一聲驚雷,暴雨傾盆。
因為打雷,電閘似乎出了一點問題,整棟樓房的電燈都滅了,在礦工之間引起了小小的騷動。
方裏在這嘩啦啦的雨聲中,猛然間捕捉到了一絲異樣的聲響。
這聲音很微弱,尤其是夾雜在這暴雨中,幾乎要微不可聞,但方裏覺得那不是錯覺,似乎他們頭頂上方的位置,有人在求救。
他扯了扯謝柏沅的袖子,用手指了指樓上。
謝柏沅:“怎麽了?”
方裏:“上面好像有人在呼救。”
可大家都圍聚在食堂裏,上面能有誰呢?難道是那對兄妹?
與此同時,不知道是誰突然說了一聲:“戈求平呢?從早上就沒看見他。”
戈求平就是那個負責帶方裏等人幹活的監工。
吳宏康撓了撓頭,說道:“他早上的時候好像說要去看看207的兩個住戶。”
聽到這句話,老礦工嚯地站起身,面色一變,手甚至抖了抖,掐到一半的煙頭也滾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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