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信使
二樓書房內,陳穗一邊心不在焉地看書, 一邊時不時看一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樘華倒心無旁骛, 拿着他今天帶過來的書, 專心致志地讀着。
陳穗看着他的側臉, 仍不敢相信,這個一個俊秀的少年居然是外來客,來自遙遠的時空。
想了想,陳穗又覺得似乎不太難接受, 如樘華真如他身份證信息, 是個來自山村的小青年,他的手未免太光潔細嫩了些,臉頰似乎也不應該是這樣雪白的神色,還有那雙眼睛——
樘華眼睛是陳穗見過最清澈的眼睛,沒有之一, 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仿佛裝入了一整個平靜的湖面, 當他盯着你時,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從他眸子裏找到自己的倒影。
一個在鄉下長起來的少年很難有這麽一雙不谙世事,不經風霜的眼睛。
“時間到了。”樘華突然出聲, 陳穗一驚,“嗯?”
樘華對陳穗笑了笑, 颠颠地從書房旁邊的小櫃裏拿出他的木屐,換下拖鞋穿上。
陳穗看向牆邊的時鐘, 十一點五十九分。
秒鐘還在滴滴答答飛快地向前跳動着, 馬上就要到半夜十二點。
忽然, 樘華推開雪白的牆上一扇門,對陳穗擺擺手,“陳兄,我先回去了,再見。”
“哎?你回去哪裏?”
陳穗仿佛忽然誤入鬼故事現場般,腦袋猛地一轉,十二點整,樘華已經消失在門後。
陳穗不信邪地揉揉眼睛,他過去敲了敲樘華剛剛打開門的位置,那扇門已經不見了,恢複成雪白的牆面,觸手冰涼堅硬。
“真是……”陳穗喃喃出聲,“見了鬼了。”
阮時解見時間到了,從下面走上來,看着他蒼白的臉,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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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陳穗有些精神恍惚,“他真是人?”
陳穗指了指牆壁,那個他指的就是樘華。
阮時解道:“先前你們沒少跟他接觸,應該察覺到他有血有肉,是活生生的人。”
“太不可思議了。”陳穗恍惚道。
阮時解語氣溫和,“是有些不可思議,以後還得麻煩你多幫忙遮掩。”
“嗯,我知道了。”陳穗揉揉太陽穴,“這消息太不可思議,我得先回去消化消化,後天見。”
阮時解送他下去,“後天見。”
賀席嶺見陳穗補完課下來,臉色有些不太好,忙過來扶他一把,“怎麽了?是不是累了?”
“有點。”陳穗朝他笑了笑,“今天得麻煩你送我回家了。”
賀席嶺先是一愣,而後一喜,眼睛蹦出亮光,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後,“哎!”
阮時解送他們出去,看着他們的車慢慢駛出視野,仍舊站在原處。
樘華心裏知道今天有些吓到陳穗了,心裏覺得抱歉,想着等明天回去,得記得發個信息跟他說對不起與謝謝。
這麽想着,樘華心裏有些愧疚,又有些高興。
陳穗與賀席嶺是他在那個時空交到的第二與第三個朋友,寇生微勉強也算半個,随着他去那邊越來越久,他的朋友會越來越多,也許有一天,他能徹底融入他家先生的生活圈。
樘華抱着被子滾了滾,若是日後有辦法,亦可邀請先生他們過來。
現在還不成,現代人身上可能攜帶許多病毒,一旦過來,若是出了什麽意外,可能會對這邊造成致命的打擊。
樘華想起學到的歷史,黑死病與新大陸那段都給他帶來了巨大的震撼,他對邀請先生他們過來之事不得不再謹慎一些。
樘華第二日醒來,用過早飯後帶着何梓何桦去瓷窯那頭,他們今天開窯燒朗紅瓷。
三位制瓷師傅正緊張地給晾好的瓷坯上釉彩,學徒們照舊忙碌,不過比去年要熟練得多。
看來谷準管理得不錯。
見到樘華,瓷窯這邊的人忙行禮。
樘華不好多打擾他們,看了一會便帶着兩小厮回去了。
他們沿湖回去的時候見到好幾位女娘結伴而來摘桑葉,她們摘得多,桑葉用小籮筐挑起來,上面還放着些水靈靈的桑葚。
樘華見裏頭還有妙齡少女,帶着何梓何桦避嫌繞路而行。
田裏生機勃勃,湖裏荷葉長出來了,又圓又綠,瞧着十分可喜。
樘華又想到上回在商場裏看到的雞,吩咐何梓道:“讓廚房下午殺只雞,傍晚的時候做只荷香雞,我晚上吃。”
何梓何桦都習慣了他晚上邊溫書邊用餐,一聽吩咐,忙應下來。
何梓問:“公子,可還要準備卷餅等別的吃食?”
樘華想了想,道:“備着罷,讓他們炒些酸菜臊子,再準備些春日的鮮嫩菜蔬,晚些弄,莫能太早了。”
何梓笑了笑,“小人晚上去廚房看着他們弄。”
何梓何桦比餘義忠心,又比寧維機靈,樘華挺滿意這兩兄弟,打算過段時日找個拳腳好的武學師傅來,教他們兄弟幾手,再在田仆中選十來二十個身手好的機靈少年,将護衛訓練出來。
他們回到莊子裏,見王府來的侍衛已經在外面等着。
樘華今年與府裏聯系增多,見到侍衛也不意外,問:“父王送了信來?”
侍衛忙單膝跪下,回禀道:“世子回來了,管家與景侍衛長差小人來禀。”
樘華眼睛一亮,“當真?大兄他情況如何?”
侍衛道:“世子昨日回來,身子骨康健,未見傷疾。”
樘華心放下一半,他略一沉吟,道:“你今日現在莊子裏住一晚,明日上午我與你一道回去。”
“多謝公子。”
何梓帶着人去休息,樘華手點點椅子,吩咐何桦道:“你讓餘義與寧維準備好十來個裝瓷器的匣子,新稻草谷糠等也準備好,等會刷好馬,我明日坐馬車回去。”
瓷器脆弱,樘華不敢騎馬颠簸,坐馬車雖慢一些,卻勝在安全。
樘華想了想又道:“你帶人下午去縣城買五十斤長寧坊上好的酒來,明日我一道帶去給大兄,慶賀他凱旋歸來。”
何梓應下,笑眯眯回去辦事去了。
樘華提了大半年的心終于放回了肚子裏,兄長一回來,他靠山就在了。
他溫了會書,卻不想,中午時分,又有王府的侍衛快馬加鞭過來,樘華忙喚人進來,緊張問:“可是府裏出了什麽事?”
侍衛搖頭,悶聲道:“世子特遣小人與公子說一聲,說他歸來了,一切安好,請公子放心。還請公子若是有空,便回皇都一趟,世子有事找您。世子還托小人帶封信與您。”
樘華接過有些皺巴巴的心,松一口氣,好笑道:“你們怎麽不一道來?”
侍衛道:“先前人乃景侍衛所遣,小人乃世子所遣,世子怕景侍衛所遣之人說不大清楚情況。”
樘華有些哭笑不得,眼裏滿是感慨,半晌,他摩挲着信件道:“有勞,今日在別莊內歇息一晚,明日我與你們一道回皇都。”
“謹遵公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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