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蘇韻抽空打了電話給蘇檸檸，手機關機，難怪經紀人讓她留意檸檸情緒，看來比她想到還要糟糕。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下班時間，她幾乎是小跑着奔回公寓。

開門後，客廳裏沒人，她敲蘇檸檸的房門，好久都沒人開門。

蘇韻着急了，怕蘇檸檸想不開。

“檸檸，開門。”蘇韻兩手敲門。

裏面還是沒動靜，她拿出手機準備報警，忽的門從裏面拉開。

蘇檸檸穿着睡衣，頭發淩亂，眼睛紅腫，但她嘴角還挂着笑：“姐，你怎麽回來了？我剛才看劇本，哭的稀裏嘩啦，在劇情裏沒出來。”

蘇韻心疼的抱住她，“檸檸，我都知道了，你被人欺負了，怎麽都不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差點被吓死，真怕你想不開。”

“姐，我沒事，真的。”蘇檸檸給蘇韻擦擦眼淚，“就挨了幾巴掌，其他的沒什麽。”

“李姐說你…說你被公司封殺，還要解約，那幾部電視劇也由別人替代了，是真的嗎？”

“就那破公司，我早就不想待了，壓榨藝人不說，還老想我們去接一些見不得光的私活。”蘇檸檸輕捋蘇韻的背，“姐，你別哭，我不是好好的嗎？”

蘇韻的眼淚流得更兇，她知道蘇檸檸是安慰她，才把公司損的一文不值，當初簽到這家公司，有李姐做經紀人，她高興的好幾天都沒睡着。

這個妹妹，從小就像姐姐一般照顧她。

蘇韻又問蘇檸檸到底怎麽一回事，蘇檸檸起先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後來磨不過蘇韻的追問，只好據實相告。

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就得罪了葉晴岚，之前拍戲時還挺好，葉晴岚對她這個新人也算照顧。

前兩天她問葉晴岚要簽名照，說是姐姐科室的小護士都迷她。

葉晴岚就問起了她姐姐是誰，她也沒隐瞞，說是北京最好醫院的心內科醫生，人還長得漂亮，當時葉晴岚就問姐姐叫什麽名字，她就告訴了葉晴岚。

自那之後，葉晴岚就沒事找她的茬，讓她感覺莫名其妙。

結果那天下午有場戲，她在戲裏扮演的角色要推搡葉晴岚主演的女主，她所有推搡的動作都是按照導演要求來的，并沒有夾雜私人不滿的情緒，況且她跟葉晴岚之間也沒有過結。

可哪知道到了化妝間，她正在卸妝，葉晴岚就氣勢洶洶的找她麻煩，她就多解釋了兩句，結果葉晴岚就給了她兩耳光，她被打懵了。

葉晴岚打她第三耳光時，她開始還手，大腦一時短路，她不計後果的也還給葉晴岚兩下，兩人撕扯到一起，最後被化妝師拉開來。

因為圈裏都知道葉晴岚有個很厲害的男朋友，沒人敢得罪她，就連導演都要賣幾分面子給葉晴岚，所以她被封殺，也是預料之內的事。

蘇韻問：“你被封殺，也是葉晴岚做的？”

蘇檸檸點頭，“李姐說是我們公司高層的意思，其實就是葉晴岚男朋友的意思，聽說他是我們娛樂公司的最大股東。”

“你說葉晴岚男朋友是你們公司最大的股東？”蘇韻覺得事情好像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

蘇檸檸微微嘆息，“恩，但我們都沒見過這個大老板，傳聞他很低調，圈裏人都喊他四哥。”

蘇韻聞言後，愣怔的看着蘇檸檸，好半晌都沒有緩過來，蔣慕承是葉晴岚男朋友？

怎麽可能？

可轉念一想，好像又沒什麽不可能。

蔣慕承明知道蘇檸檸是她妹妹，還不是照樣封殺。

在派對那晚，他之所以幫她，應該是看在林樾的面子上，不對，他其實幫的就是林樾，而她自作多情的理解為他對她也有好感。

蘇檸檸又道：“她男朋友對她可好了，為了她，還專門投資了一部電影讓她演女一號，就是前陣子特夥的那部公路愛情片。”

見蘇韻還在發呆，眼神裏都是悲傷，蘇檸檸寬慰道：“姐，沒事的，大不了我不當演員了，以後你養我好不好？”

蘇韻難過的看着蘇檸檸，應該是那晚蔣慕承幫了自己，葉晴岚心裏不舒坦，就把怨氣撒到蘇檸檸身上了。

蘇韻本想還要多陪蘇檸檸一會兒，沒想到同事打電話來，說主任通知開會。她感覺挺奇怪，不是都開過早會了嗎？怎麽又要開會。

她是最後一個到主任辦公室的，她進去時，所有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着她，她小聲問身邊的同事：“怎麽啦？”

同事欲言又止。

何主任看了她眼，嘆口氣，說道：“讓你們都過來，是宣布一件事，人員調動的事。”

“經院領導研究決定，蘇韻調到急診去，下午把手裏的事情跟張醫生交代下，晚點就去急診那邊報到。”

後來何主任又說了什麽，她一個字也沒聽見，一直處在耳鳴狀态。

直到所有同事都離開，她還坐在原處沒有緩過來。

從心內調到急診，且不說會更累更忙，也從此遠離了她最擅長的領域，這對她來說，就跟蘇檸檸這麽熱愛演戲，卻遭到封殺是一樣的道理。

她擡頭看向何主任：“主任，領導這是什麽意思？”

何主任沉默許久：“急診那邊缺人，就把你調過去。”

蘇韻冷嗤一聲，急診缺人？是因為她沒有後臺，所以只能任人宰割吧，可她沒得罪誰啊。

何主任：“蘇韻，你先在那邊幹着，我再給你想辦法。”

“主任，不用，既然是領導的意思，你去求了也沒用。”

蘇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辦公室。

她調整好情緒後，把手頭的病人都交給了同事，之後就去了急診報到，急診主任讓她回去先休息下，晚上要上大夜班。

她苦澀的笑笑。

蘇韻沒有回宿舍，也沒去公寓，一個人來到醫院的湖邊。

暮色。降臨，她一個人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腦袋還是馄鈍一片，心髒某處也跟着抽疼。

蘇韻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五年前，一切糟糕透頂，像是陷在了死局裏，看不見希望，也沒有退路。

她兜裏的手機震動了幾下，點開來，是趙晶的信息，問她：【在哪呢？還好嗎？】

她做了個深呼吸，回趙晶：【挺好的，我晚上加班，不用等我吃飯。】

發現還有條未讀的微信，沒想到會是蔣慕承發來的，時間是中午的十二點半，那個時候她在公寓陪蘇檸檸，沒有注意到。

蔣慕承：【晚上加班嗎？】

蘇韻看着這幾個字，心情難以言喻，若是今天以前，他主動發信息給她，她一定會激動的不知道自己姓什麽，可現在感覺挺諷刺的。

大概男人都一樣吧，吃着碗裏的望着鍋裏的，明明已經有女朋友，還想着跟她暧昧不清，尋求刺激感。

她把信息删除。

而此時，別墅的書房裏。

蔣慕承看了不下一百遍手機。

他從午休時間等到上班，再等到下班，現在晚飯都吃飯過了，她還是沒有回複。

他看着手機屏幕，想着她應該是有手術，所以沒來得及看，也可能是手機沒電了，再或者，手機流量沒開，沒收到信息。

這時書房的敲門聲響起，“蔣總，是我。”

蔣慕承把手機放在一邊，“進來。”

姜特助風塵仆仆，剛從機場回來，就立刻趕來彙報工作。

“蔣總，這是我去c城查到的。”姜特助把檔案袋放到蔣慕承面前，“蔣總，您做好心理準備。”

蔣慕承擡眸：“什麽意思？”

姜特助沉默兩秒，“蘇世凱現在神志不清，生活不能自理。”

蔣慕承拿着檔案袋的那只手輕顫，他沒敢打開檔案袋，問道：“到底怎麽一回事？”

“恒力制藥前幾年發生了出廠藥品不合格，導致病人猝死事件，而蘇世凱是恒力制藥研發中心的負責人，調查後确定是研發中心藥物成分的配比出現了問題，據說是蘇世凱故意為之，最後判。刑入。獄，整個事件都進行的很低調，沒有任何媒體報道。蘇世凱在監。獄的第三個月就開始神志不清，後來保。外就。醫，當時幫忙辦理保。外就。醫的還是…”說到此，姜特助頓住。

蔣慕承眸光漸沉：“是誰？”

姜特助嘴角抽搐了下，說道：“是我。”

蔣慕承皺眉，還以為自己聽錯，“怎麽會是你？”

姜特助：“林樾找的您，您吩咐我處理的。”若不是這回去找蘇世凱，他自己都已經忘記這茬。

蔣慕承定定的看着手裏的檔案袋，他印象裏好像有那麽回事，當時林樾找他幫忙，說表姐家的親戚遇到了麻煩，想要從監。獄裏保個人出來，他當時也沒多問。

可是蘇世凱什麽時候和袁穎家是親戚了？

姜特助看出了蔣慕承的疑惑，解釋道：“蔣總，恒利制藥最大的法人股東就是袁氏企業，袁穎娘家的公司。當初袁穎找林樾幫忙，林樾才找的您。”

蔣慕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着姜特助道：“蘇世凱怎麽會做這樣的蠢事？恒利制藥發生了這樣的事，憎恨蘇世凱都來不及，袁氏作為大股東，怎麽可能還會好心把蘇世凱從監。獄裏撈出來？”

“這件事的确很蹊跷，我在c城試着查原案。宗，但有阻力，查起來非常麻煩，大概這個案子牽扯的人太多，我連夜趕回來，就是征求您的意見，還繼續查嗎？”

“查，查到清楚為止。”蔣慕承拿出一張便簽條，在上面寫了一個號碼：“必要時找我大哥，讓他跟地方司。法。部。門打個招呼。”

“好。”姜特助拿過便簽條，這是蔣大哥秘書的號碼。

蔣慕承看了眼手表，已經很晚，他讓姜特助回去休息。姜特助走到門口時，他又喊住：“等一下。”

姜特助駐足轉身：“蔣總，還有什麽吩咐？”

蔣慕承：“你聯系過袁穎了吧？娛樂公司的事。”

姜特助點頭：“聯系過了，我已經打過電話給娛樂公司那邊的負責人，剩下的事袁穎說自己找那邊的負責人處理。”

蔣慕承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恩，你明天再去問下怎麽處理的，葉晴岚被打這事，也不會像袁穎說的那樣無辜。”

姜特助心神領會，“好。”

姜特助離開後，蔣慕承又打開手機，還是沒有任何回應。他打開檔案袋，整整四張紙，全部是蘇家的近況。

看完後，他拿着煙來到露臺。

心裏有點堵得慌，蘇世凱神志不清，蘇韻外婆突然離世，蘇韻那幾年的遭遇，一件件，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到底是怎麽熬過來的？

他怎麽就沒有早幾年成立藥品研發中心？

怎麽沒早點去找蘇世凱？

如果一切提前五年，結果會怎樣？

一根煙燃盡，他又點了一根。

他多年前剛入醫藥這行時就認識了蘇世凱，蘇世凱是不可多得的藥品研發奇才，對醫藥行業的未來發展也有獨到的眼光，他們曾有過多次交流，很談得來。

c城離上海不到兩小時的車程，他去上海時，還去蘇世凱家裏做過幾次客。

聊天時他還跟蘇世凱開玩笑說，哪天他有了大型研發中心，一定聘他做所長，一毛錢都不給他。蘇世凱當時說過這麽一句話：“你要不怕被我家韻丫頭打，你一分不給，我也沒意見。”

後來他才知道，韻丫頭是他的外甥女，沒有父母，跟着他長大，正在上海某大學醫學院讀大一，性格挺野蠻。

當初查那個傳聞半真半假資料時，他就多帶着查了她的家庭情況，沒想到她舅舅是蘇世凱。

七月份他和林樾去c城，除了新項目選址，他也是專程拜訪蘇世凱，因為他在上海的的藥品研發中心即将建成，他有意高薪聘請蘇世凱。

沒想到蘇世凱家裏沒人，之前留存的號碼也沒打通。

當時北京這邊的公司有急事，他就趕回來，想着下回有時間再去拜訪。

沒想到在服務區就遇到了蘇韻，如果她不是蘇世凱的外甥女，他當時豈會輕易放過她在網上掀起的那場風浪。

…

直到前幾天，中川制藥上海那邊的研發中心已建成，他再次讓姜特助聯系蘇世凱，他要親自去拜訪。

結果姜特助多方打聽也沒聯系上，說蘇世凱早就不在恒利制藥，好像是幾年前發生了什麽大事。

他隐約感到不對，又不好直接問蘇韻，便差姜特助去c城調查，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下，他激動的掏出來，結果是條系統消息。

蔣慕承盯着屏幕片刻，兀自一笑。

他什麽時候開始變的患得患失？

而蘇韻什麽時候在他心裏開始不一樣？

細想了下，大概是從服務區借打火機給她開始吧。

他有潔癖，所有的東西除了陶然能碰，其他人是碰不得的，可他卻把打火機借給了她。

再到後來一次次的不期而遇，她就這麽走進了他心裏。

他記得林樾以前矯情的說過一段話：

男人這輩子，總要不問緣由，不問時間不管地點，不顧一切的去喜歡上一個女人，而這個女人好像也不咋地，可就是看對眼了，非她不可，別的女人就是不行。

他當時對這段話嗤之以鼻，覺得酸到家了。

沒想到他也有丢盔棄甲的這天。

他點開手機，又發了條信息給她：【睡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