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鴻鳴刀、第一美人

南宮墨端坐在桌邊,隔着黑色的帷帽冷漠地盯着地上的猴臉男子。那猴臉男子心中只覺得一寒,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原本只是想要順手拉過墊背的,說不定能攪亂了場面逃出去,誰知道竟然惹上了一個不好惹的角色。

另一邊那七星連環閣的男子卻沒有他這麽多的想法了。七星連環閣雄霸江東,素來都是橫行霸道無人敢惹,雖然他不是這黑衣女子的對手,但是心中卻并不怎麽懼怕。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孤身女子罷了,難道他們七星連環閣還對付不了一個丫頭?傳出去還不贻笑大方!

站起身來,男子怒道:“臭丫頭!報上名來。”

“住口。”身後,金憑轶沉聲道。

男子一僵,連忙轉過身來恭敬地低下了頭。金憑轶打量着南宮墨沉聲道:“下面的人無知,在下自會教訓,還請姑娘見諒。”說罷,回手就是一個劈空掌狠狠地摔在那男子的臉上。原本白淨的臉頓時紅腫了一大片。男子捂住臉,卻什麽也不敢說只是恭敬地站在那裏。

金憑轶能夠雄霸江東多年,除了他的武功了得以外,更重要的便是他看人的眼光極準,而且很會審時度勢。只可惜膝下空虛只有一個兒子,如今還被人給殺了。若不然的話,七星連環閣只怕還能再進一步。只在旁邊看到南宮墨輕描淡寫的出手便知道,這個女子的武功并不比自己低,并且還極為擅長毒術。那雙修長白玉的素手上帶着的手套是以天山冰蠶絲織成。一根冰蠶絲比一兩黃金還貴,能夠織成這樣一副手套可不是有錢就能夠辦到的。這樣手套金憑轶也是很多年輕見過人用過,而那個人是個天下聞名的毒術大家。

一個武功高手不可怕,但是一個擅長毒術的武功高手就不能不讓人忌憚謹慎了。何況,如今他們并不是在江東,所以金憑轶并不想得罪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

帷帽下,南宮墨唇角微微掀起,淡淡道:“七星連環閣雄霸江湖,豈敢當得金閣主的道歉。”

衆人有些驚訝,這女子的聲音竟是難得的年輕,不僅年輕,而且是極為的清越動聽。雖然帶着幾分冷意,卻令人猶如聽到石上鳴泉,清涼悅耳。

金憑轶笑道:“姑娘謬贊,方才是本座的人不對,自然應該道歉。姑娘若是還不解氣,此人交給你處置便是。”

“閣主……”那男子臉色大變,卻在金憑轶冷漠的眼神下住了口,臉色慘白地看着對面的黑衣女子。南宮墨淡淡道:“那倒不必,我不喜殺生。”

坐在地上無人理會的猴臉男子擡手抹了一把脖子上的血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喜殺生,那刀尖再偏半分他就已經沒命了。只看這女人出手的準頭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一個不敢殺人的女子。

金憑轶倒是十分會自己找臺階下,笑道:“多謝姑娘寬宏大量。還不向這位姑娘道歉。”

“是,是。在下有眼無珠,還請姑娘見諒!”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男子道歉的聲音裏有着十二萬分的誠意。

南宮墨沉默了片刻,終于還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不再計較。那男子松了口氣,從新回到了金憑轶身後。

經過這麽一回,整個大堂裏再也沒有人膽敢小瞧這位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就連七星連環閣的閣主都要對她禮讓三分,更何況是其他人。如今他們來這辰州城自然也不是為了給自己結下一個生死大敵的。只是還是難免有人好奇,這個突然出現從前在江湖中從未見過的神秘女子到底是什麽來歷。

那猴臉男子最後還是被七星連環閣的人拉走了,最後等待他的是什麽下場沒有人感興趣。而南宮墨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

用過飯之後,南宮墨也沒有跟人交談的興趣,直接回房休息去了。回到房中,方才取下了頭上的帷帽。原本清麗絕俗的容顏在妙手裝點之下,更多了幾分成熟和冷漠,原本清澈玲珑的俏眼如今似乎也更多了幾分魅惑之意,看上去倒是比實際年齡大了三四歲。只怕就是南宮懷當着面也會有些疑惑,這跟自己的女兒長得有幾分像的女子到底是誰?

對着梳妝臺上的銅鏡勾唇一笑,銅鏡中的女子也跟着露出幾分略帶邪氣和冰冷的笑意。所謂高明的易容,并不是将一個人的臉完全變成是另一個人。而是哪怕你頂着一模一樣的容顏出現在人前,旁人也不會将兩個身份聯系在一起。

一個字,就是——裝!

從氣質到行事,從聲音到儀态,從舉止到眼神,每一點都要裝的天衣無縫,而南宮墨恰巧非常擅長這一點。原本來這種地方是以男子的身份更合适一些,畢竟…溫柔鄉是英雄冢,有個第一美人在吸引來的更多的自然也是英雄豪傑了。但是很可惜,年方十六的南宮墨雖然不算矮,但是跟男子的身高比起來就太矮了一些。還有那張臉,扮出來只怕說是十二三歲都有人相信。她當然也可以戴上真正的易容工具,但是這樣卻非常容易被同樣的易容高手發現。于是,南宮墨決定還是扮演一個冷漠神秘的黑衣女子比較合适。

她是對第一美人不感興趣,但是,誰說她不能對鴻鳴刀和黃金萬兩感興趣呢?

門外傳來兩聲輕輕的敲門聲,南宮墨抿唇微微一笑,拿起帷帽重新戴在頭上,起身打開了房門。門外站着的是之前跟在金憑轶身邊的七星連環閣的人中的一個。來人見到南宮墨先是一愣,連忙道:“見過女俠。”

“何事?”南宮墨淡淡問道。

男子也不覺得南宮墨無禮,只是賠笑道:“敝上對姑娘的武功修為十分欽佩,在後院設了小宴想邀姑娘一聚,還望姑娘莫要推辭。”

南宮墨低頭想了想,挑眉道:“金閣主想要跟我說什麽?”

男子一愣,回過神來連忙笑道:“果然瞞不過女俠,敝上确實是想要跟姑娘談一筆交易,希望女俠能屈尊移駕談一談。”

南宮墨打量了他幾眼,道:“你倒是會說話。”

“女俠謬贊了,女俠請?”

南宮墨點點頭,道:“正好,我也想見識一番七星連環閣主的風采。”男子聞言一怔,這位姑娘應該是沒見過他們閣主才是。說這話…是打算投靠他們還是跟他們有過節?

客棧後面有幾個院子,正是為那些出門帶着成群仆從的貴人準備的。七星連環閣的人就住在這其中一個院子裏。一進了院子,立刻有人迎了上來引南宮墨進去見金憑轶。看着衆人恭敬的模樣,南宮墨也不得不感嘆金憑轶能夠憑着一己之力雄霸江東,果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只可惜…生了一個不争氣的兒子。不過現在倒是無所謂了,反正那個兒子已經沒了,金憑轶還可以趁着年紀不算大再努力一下,說不定反倒是比這個兒子更好呢。

大廳裏果然早已經準備了酒席。說是酒席其實也不過是四五個桌子罷了,大家萍水相逢交情還沒有好到能夠同桌共飲的地步,于是金憑轶準備的也是一人一桌的小宴。一進門,就看到金憑轶坐在主位上,身邊還坐着兩個美貌少女替他打扇捏肩,一副舒适享樂的模樣。

剛剛死了兒子還能夠這麽愉快,金憑轶該不會早就看金無鶴不順眼了吧?

“姑娘大駕光臨,本座榮幸之至。只是…不知姑娘……”金憑轶盯着她頭頂的帷帽欲言又止。南宮墨也不在意,擡手便取下了頭頂的帷帽露出清冷美麗的容顏,看得在場的衆人也不由得一愣。原本他們還以為這女子從頭到尾的帶着帷帽,想必是容貌不佳。畢竟江湖中人沒有尋常百姓那麽講究,一般行走在外的女子若是容貌過得去的都樂意讓別人看到。男人總是會格外給美麗的女子幾分面子的。卻沒想到女子不僅武功高強,而且容貌美麗氣質更是清極豔極。與她一比,那些所謂的江湖中有名的美人突然就像是庸脂俗粉了。

只是不知道…跟那位號稱天下第一美人的張無心比起來怎麽樣?有不少人在心中暗暗想道。

其實這個張無心所謂的第一美人的名號也是最近才出現的,甚至基本上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容。或許正是因為無人見過,反倒是傳的更加的如火如荼了。知道,張定方敢號稱是天下一美人,至少也該是個絕色佳人吧?更多的人還是沖着鴻鳴刀和那萬兩黃金來的。

金憑轶很快就回過神來,笑道:“沒想到姑娘不僅武功絕代,亦有豔冠群芳之姿。從前江湖中沒有姑娘的名號,當真是江湖中人的一件憾事。不知,姑娘芳名?”

南宮墨坐下來,平淡地道:“孟玥。”

“原來是孟姑娘。”金憑轶笑道,臉上完全看不出來他到底相不相信南宮墨所說的名字。

南宮墨端起桌上的茶杯淺酌了一口,道:“金閣主有何見教,不妨直說。”

見她如此,金憑轶也不含糊,笑道:“這個時候姑娘會出現在辰州城中,想必也是因為張帥所發出的邀請?”

南宮墨微微點頭,沉聲道:“不錯,我要鴻鳴刀。”

金憑轶一愣,顯然沒想到她如此幹脆,不由笑道:“呵呵,沒想到姑娘倒是信心十足,不過…我看姑娘并非用刀之人?”

南宮墨斷然道:“用不用刀是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勞金閣主操心了。”

金憑轶雖然性格霸道,但是對于有本事的人一向是很有耐心的。所以他并沒有生氣,反倒是笑道:“是本座唐突了。原本…本座還想要跟姑娘合作一把,只是如今看來卻是不成了。”這個孟玥不用刀,但是他金憑轶卻是用刀的高手。鴻鳴刀,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神兵利器。

《洞冥記》有雲:黃帝采首山之銅,鑄之雄已飛去,雌者猶存,帝恐人得此刀,欲銷之,刀自手中化為雀,赤色飛去雲中。這是一把幾可與黃帝軒轅劍相媲美的名刀,甚至黃帝擔心此刀喧賓奪主曾經欲将之毀去。如今黃帝軒轅劍早已經不知所終,而鴻鳴刀卻一直在世間流傳着。這樣的寶物,野心勃勃的金憑轶豈會不想要收入囊中。

南宮墨挑了挑眉沒有說話,顯然是并不在乎金憑轶的話。

望着眼前的黑衣女子,金憑轶有些感嘆。沉吟了片刻方才道:“孟姑娘,你獨身一人想要完成張定方的任務難上加難。不如你我合作?”

“鴻鳴刀歸誰?”南宮墨挑眉。

金憑轶道:“鴻鳴刀不能給姑娘,但是如果成功的話,那萬兩黃金在下分文不取,另外…也會補償給姑娘相應的寶物。”南宮墨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是再說世上有什麽寶物比得上鴻鳴刀。金憑轶嘆了口氣道:“雖然可能會差一些,但是對于姑娘來說應當比鴻鳴刀更加合用才是。只要合作成功,在下當以青冥劍相贈,如何?”

“青冥劍?”南宮墨笑道:“三國吳大帝孫權曾收藏六柄抱劍,一曰白虹,二曰紫電,三曰辟邪,四曰流星,五曰青冥,六曰百裏。”

“正是。”金憑轶笑道:“青冥劍雖然不及鴻鳴刀,卻也是難得一見的神兵利器。姑娘不用刀,何不成人之美?”

南宮墨沉默了片刻,道:“我現在就要青冥劍。”

“這…”金憑轶有些猶豫,南宮墨道:“金閣主是怕我拿了劍然後跑掉?”

“哈哈,姑娘說笑了。本座自然是相信姑娘的人品,就這麽說定了!來人,去取青冥劍過來給孟姑娘。”金憑轶朗聲笑道,這世上敢坑他東西的人還沒有出生,若是磨磨蹭蹭反倒是顯得還不如一個姑娘爽快。

其實金憑轶這個感覺絕對是錯的,如果不是在辰州城還有事,南宮墨真的不介意拿着青冥劍直接跑路。這世上只有南宮姑娘不想坑的人,沒有她不敢坑的人。

不一會兒邊有人将青冥劍送上,南宮墨接在手中随手拔開,果真是劍身青光幽幽,寒氣逼人。锵地一聲長劍出鞘,随手輕輕一劃,對面的桌子一只桌腿頓時被無聲的切開。桌子晃了一下轟然倒地。

“果然是好劍。”南宮墨歸劍回鞘,淡淡贊道。

金憑轶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道:“孟姑娘喜歡就好,那麽…咱們就這麽說定了?”

南宮墨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青冥劍,終于還是點了點頭。

“很好,那麽咱們合作愉快!在下敬姑娘一杯?”金憑轶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氣,舉杯笑道。這次的事情其實頗有幾分危險,不僅僅是與朝廷作對的危險,更是因為來的人也不少,雖然七星連環閣雄霸江東,但是畢竟還不到獨霸江湖的地步,敵手還是有不少的。這個女子一看就知道絕對是個棘手的人物,若是讓她被別的勢力拉攏了,對七星連環閣也是極端不利的。至于事成之後…金憑轶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緒。

南宮墨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起身道:“既然事情談完了,告辭。”

金憑轶也不多留,笑道:“姑娘慢走,等到該行動了在下會讓人去請姑娘。”南宮墨點點頭,抓起桌上的青冥劍走了出去。

看着她離去,大廳裏金憑轶揮退了依偎在身邊的兩個美麗女子,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談了下來。兩個女子恭敬地退到她身後,其中一個沉聲道:“師父,那孟玥值得師父下這般重的本錢麽?連青冥劍都給她了?”金憑轶擡手,看着她挑眉道:“怎麽?吃醋了?”

“師父!”女子跺腳,有些幽怨地道:“師傅明明說過,那青冥劍是送給徒兒的。”

金憑轶道:“等到拿到了鴻鳴刀,那個孟玥自然是任由你處置了。”

女子眼眸一轉,道:“不僅有鴻鳴刀,還有天下第一美人兒吧?師父可是打算給我們娶一個新師娘麽?”

金憑轶靠着椅子,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一邊笑道:“只要大權在握,什麽樣的美人兒沒有。天下第一美人兒…若是有那孟玥一般的顏色,倒也勉強算得上是名副其實。”女子眼中閃過一絲嫉妒,嬌笑道:“既然張定方敢宣稱是天下第一美人,自然不會讓師父失望的。只是,師父…當真放心那孟玥?”

金憑轶閉目養神,好一會兒方才道:“現在這個時候,對于這種高手能拉攏自然是最好。她獨自一人前來,絕對不可能單獨完成任務,既然來了,想必是要尋求盟友的。若是讓她被別人給拉攏了,就是咱們的大敵。你讓人暗中看着一些,但是…不要太過了惹人不悅。”

“我還以為師父看上她了呢。”女子笑道。

金憑轶搖頭,笑道:“那種女子…作對手做盟友都遠比做枕邊人來得舒服得多。不然…你們這些人又往哪兒站呢?”

“師父!”女子嬌嗔道,在金憑轶看不見的地方眼底卻閃爍着陰霾的光芒。金憑轶道:“罷了,鶴兒的事情查的怎麽樣了?”

女子神色一整,沉聲道:“當晚的情況很亂,咱們能查到的只有是一個藍衣少女帶着兩個青年男子所為。但是那一夜之後,那三人就失去了蹤跡,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不過,其中一個青年男子一頭灰發,這樣的人在江湖中似乎從未聽說過。”

金憑轶道:“鶴兒的武功不弱,能夠殺了他和那麽多弟子的人必定是高手。但是…江湖上默默無聞的高手……”

女子接口道:“只能是某些勢力豢養的死士或者是殺手。”這種人即使武功再高也不會再人前露面,自然也就不會知道他們的名聲和模樣了。

“碰!”一個酒杯摔落在地上碎裂成片,“到底是誰…再跟七星連環閣作對?!”

深夜,辰州城陷入了一片寂靜。黯淡的月色下,只有一隊隊士兵來回巡邏走動的聲音。南宮墨坐在窗前,漫不經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青冥劍。劍鋒在月色下綻出幽寒的青光,果然是一把好劍。南宮墨素來不喜随身帶着長劍,感覺太不方便了。可惜她特意打造的可以任意伸縮的短劍質量卻很一般。如今天下最好的鑄造兵器的師傅都在朝廷手中,尋常鐵匠能打造出什麽好兵器來,也只是将就用用罷了。就是她的那柄短劍,還是師兄托了一位大師特意打造的,但是跟青冥劍這種傳世寶劍比起來,卻還是差得多。

幸好,也不是經常遇到攜帶神兵利器的對手,不然只是武器這一方面就要吃大虧了。如今這辰州城裏高手如雲,有一柄好兵器也是不錯的。

“孟姑娘。”

門外,有人輕聲叫道。

南宮墨挑眉,只聽門外的人道:“張帥有請咱們前往帥府赴宴,閣主請姑娘一起去。”

南宮墨擡眼看了一眼頭頂高懸的彎月,淡淡道:“張帥真是會挑時候。”如今張定方找人刺殺南宮懷的消息已經傳遍江湖了,難道還能指望南宮懷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麽?她真是有些想不明白這樣所謂的掩人耳目有何意義。外面的人陪笑道:“張帥是主,咱們也只能客随主便了。”

南宮墨放下布巾,将青冥劍送回劍鞘,淡然道:“我知道了,走吧。”

跟着男子走下來,金憑轶一行人果然已經在大堂裏等着了。不只是七星連環閣的人,之前在大堂裏看到的人大半也都到了,只是彼此之間雖然沒有說話,氣氛卻并不那麽好。看到南宮墨下來,金憑轶笑道:“孟姑娘,這麽晚可是打擾你休息麽?”

南宮墨淡然道:“閣主言重了。”

見兩人如此熟稔的模樣,其他人眼神又是沉了沉。

“各為俠士,大将軍在府中恭候各位,各位請。”一個幕僚模樣的中年男子捋着幾縷胡須,笑道。

江湖中人都有幾分倨傲,并不理會那中年男子,只是點點頭便往外走去。中年男子也不生氣,只是笑吟吟地跟在後面。南宮墨與金憑轶對視了一眼,心中有數:張定方糾集這麽多江湖中人,只怕并不單單只是刺殺南宮懷這麽簡單了。

将軍府在城中的最中間的位置,這裏原本是湖廣布政使府,如今這湖廣布政使投敵歸降了張定方,這布政使府自然就成了張定方的将軍府。一進了将軍府,南宮墨就一點理解為什麽這個布政使會投敵了。一個從三品的布政使,府邸居然比起京城裏的楚國公府絲毫不差,若說他沒有貪墨只怕是豬都不信。而會如此貪婪的人,自然也是貪生怕死的。甚至說不定早就跟張定方暗通款曲也未定。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是将軍府卻依然燈火通明。寬敞宏偉的大堂上,已經年過五十的張定方正坐在大堂的主位上端着酒杯喝酒。和南宮懷不同,張定方是世家出身,後來才投筆從戎只可惜跟錯了主子。當今陛下登基,漢王敗落之後原本叱咤天下的一代名将也只能黯然歸隐。只是沒有人想到,已經歸隐十幾年的張定方會突然出現,再一次掀起戰事。

已經五十多歲的張定方看起來依然還很年輕,一雙鷹眸湛湛有神。也沒有金陵城中許多權貴養尊處優的富态和頤指氣使的傲慢。他身形依然挺拔,容顏有些消瘦,卻可以看得出年輕時候必定也是器宇軒昂風度翩翩。

張定方身邊坐着一個身穿綠色衣衫,輕紗覆面的窈窕女子。雖然看不清楚面目,但是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卻是宛如秋水,美麗動人。

“辛苦各位遠道而來,本将軍敬各位一杯。”張定方含笑舉杯道。

衆人自然也跟着起身,舉起酒杯與張定方恭迎了一杯。坐在南宮墨對面的一個白衣書生模樣的青年男子笑道:“張将軍客氣了,此時将軍高舉義旗,我等自然願意竭力相助。”青年那男子說話間,将目光落在了那綠衣少女的臉上頓了頓。

張定方笑道:“本将多謝各位盛情。”

金憑轶握着酒杯,漫不經心地道:“張将軍請我們前來得用意,咱們都清楚。不過…将軍是否應該讓我等先看看寶物,一飽眼福?”

此言一出,衆人連聲附和。說什麽竭力相助不過是場面話罷了,若是沒有相應的好處,誰願意給一個素未平生的人賣命?張定方名氣再大,跟江湖中人也沒什麽幹系。

張定方笑道:“這是自然。來人!”

不一會兒,兩個侍衛模樣的男子托着一個錦盒走了進來。張定方親自上前掀開盒蓋,臉面果然躺着一柄古樸金色寶刀。那刀鞘上鑲滿了各色寶石,十分的華麗富貴,但是卻能看出這是後來做的,并不是原本的刀鞘。

看到衆人伸長了脖子想要看刀的模樣,張定方淡然一笑,一把拿起到拔開。長刀出鞘劃出一道金色的光芒,衆人仿佛聽見了虎嘯之聲。再看時,原本握在一個侍衛手中那鑲滿了寶石的刀鞘已經斷成了兩段。一個男子上前撿起那刀鞘摸了摸,臉色頓變。最好的精鐵打造的刀鞘,上面還鑲嵌着許多堅硬的寶石,但是這鴻鳴刀斬斷刀鞘的時候竟然連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果真是能夠削金斬鐵的寶刀。

張定方手中,金色的鴻鳴刀寒光逼人,更有一股血腥的殺氣撲面而來。這柄刀不僅可以削金斬鐵,而且還殺人如麻。

在場的衆人,眼中都不由得閃現出貪婪之色。

南宮墨漫不經心地輕撫着青冥劍神色淡然。

張定方滿意地看着衆人的神色,笑道:“看來各位是滿意了?”

“果然是好刀!”一個聲音響起,突然座中一個灰衣男子突然一躍而起朝着鴻鳴刀撲了過去。張定方輕哼一聲,之間那兩名護刀的侍衛交錯一步,兩道劍光閃過,那灰衣男子還沒來得及碰到刀聲就已經身首異處。

衆人有些驚悚地看着眼前這一幕,張定方卻似乎絲毫不在乎一般,笑道:“既然各位看過了鴻鳴刀,不如再來見識一番天下第一美人?”

兩名侍衛帶着鴻鳴刀下去,又有人進來無聲的将地上的屍體拖了下去。此時卻再也沒有人敢打強搶鴻鳴刀的主意了。

天下第一美人…衆人齊齊将目光看向了坐在旁邊的綠衣女子。

只見那少女站起身來,朝着衆人微微一福,輕聲道:“小女張無心,見過諸位大俠。”

張定方重新坐了回去,看着綠衣少女和藹地一笑,側首對衆人道:“這時本将軍的義女,無心。本将說話算是,只要誰能夠得到南宮懷的人頭,本将軍将無心下嫁與他。當然,鴻鳴刀和萬兩黃金就當時小女的嫁妝了。”

少女伸手,輕輕拿下了面紗。

看着那一雙修長美麗的玉手,衆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随着那輕柔的面紗慢慢地花落,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容慢慢地顯露在了衆人的眼中。

果真是傾國傾城!

那少女年紀并不大,看上去也不過是十六七歲的模樣,一雙眼眸仿佛天上的星子一般的溫柔動人,眉如遠山,櫻唇淡然,并不十分豔麗,卻讓人覺得沒有一處不完美。即使是最挑剔的人也絕對無法從少女的臉上挑出一絲半毫的不完美。少女清逸脫俗的氣質更是跟江湖中見慣的女俠們截然不同,讓人忍不住想要将一切都捧到她的跟前,只為博她一笑。

很快,少女便重新将面紗戴了回去,許多人都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定定地望着那綠衣少女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

“好一個天下第一美人。”金憑轶低聲嘆道,側首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南宮墨問道:“孟姑娘,你覺得如何?”

南宮墨嘆息,毫不掩飾地贊道:“絕色傾城。”

“若能得此佳人,縱是傾國傾城又如何?”金憑轶道。

南宮墨勾唇一笑,“那就祝金閣主抱得美人歸。”傾國傾城又如何?這世上當真有幾個願意為了佳人傾國的人?那些所謂的美人誤國,從來都是男人自己被色相權欲所迷罷了,難道他們是真心從心裏願意為了佳人放棄皇權富貴?至于金憑轶這樣的江湖中人的話就更不可信了。萬裏江山随手抛?那是因為你還沒有萬裏江山,自然說得痛快。

金憑轶眼神微閃,“其實孟姑娘也是天下難得的絕色佳人。”

眼前的黑衣少女同樣是極美,只是身上那股清冷淡漠的氣勢讓人覺得難以掌控罷了。對于江湖中人來說,柔美溫婉的女子的吸引力自然是遠勝強大的女子。太過厲害的女子天生就會讓他們生出一股戒備,如此一來再美麗的角色也要打上三分折扣了。但是這黑衣少女又不一樣,總覺得她得身上更多了一種與衆不同卻又無法言表的獨特氣質。若不是帶着面紗,只怕早已經吸引了許多人的注目。

“閣主過獎了。”南宮墨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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