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紅眼病

相對于李丹這樣的好心情，李家那邊的新年卻過的混亂無比。

王金枝剛送走一個來串門的鄰居，回頭就把人家送來的一盤子炸丸子給倒垃圾桶裏了，嘴裏還碎碎念着，“一個個的都不是好東西，那這點東西就想來看老娘的笑話，做夢吧。”

推門回屋就看到李戰國坐在炕頭拿大眼珠子瞪她。

“你幹啥，李丹那小崽子不回來跟我啥關系，你瞪我幹啥。”王金枝心裏也不痛快，這幾天只要是來家裏串門的，就都會問問李丹那死崽子為啥大過年的還不回家，她明知道人家是來看笑話的，還不能跟人撕破臉，只能生生的把苦水往肚子裏吞，還得陪着笑，說她姑家沒女孩子，稀罕李丹不讓回來。

當初王金枝和李丹打到派出所的事不知道被哪個嘴碎的給傳了出去，周圍的鄰居好幾個好信的來家裏打聽。王金枝雖然潑了點，但還是要臉面的，所以肯定是不承認有那事的，至于為什麽這老長時間沒看到李丹，她也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了，說李丹成績不好，周末都在城裏補課，放寒假之後，她就說李丹去了外地她親姑姑家。

現在可好，要過年了，這些個老娘們往年可沒有這麽熱絡，今天想着看她王金枝笑話呢，端了一盤子破丸子就來教訓她來了，還話裏話外的勸她一碗水要端平什麽的，說現在的孩子都有個性，必須哄着來什麽的。

放屁，她愛稀罕誰別人管不着，還想讓她哄着那個不孝女，沒門。李丹有能耐就一輩子別回這個家。

“跟你沒關系？你還是不是當媽的。你一個老娘們家家的，天天在家啥事沒有，就等着幹吃飯，連孩子你都管不好，你還能幹點啥吧。現在讓別人看咱家的笑話，你就不覺得丢人咋地。”李戰國是個愛面子的人，雖然當初他說了狠話。但是沒想到李丹能那麽有剛。說不回來就不回來了，他忍了好幾個月了，想着過年了。她怎麽也得回家，沒想到，今天都大年三十了，眼瞅着要吃團圓飯了。人還沒回來，這是真的不回來了。李戰國心裏的邪火就突突的冒了出來。

他也不是真的擔心孩子。只是覺得李丹這樣就是在扇他這個當老爸的臉，他有火，當然找孩子她媽發了。

他不會承認自己有錯，那有錯的人就肯定是王金枝了。

“你說的是人話嗎。我怎麽就幹吃飯了，這個家裏裏外外的要是沒有我，你還想穿的溜光水滑的。呸，麻袋片子你都披不上。你自己的根子不正。別往老娘身上賴。”要是照以前，王金枝被罵幾句也不會還嘴，只是這些天，她心氣也不順。

當初李戰國也說不讓李丹回家的，哦，現在有事了，就往她身上一推，沒門。

“你還有理了你，老娘們家家的，找打是不？”李戰國撸胳膊挽袖子的就下炕。

“你想咋地？你想咋地？你還有能耐了是吧，李戰國我可告訴你，今天你要是敢動我一個手指頭，我就找你們領導評理去，我到時要問問，國家幹部都這麽有能耐的，就回家打老婆的能耐啊。”王金枝也被惹急眼了，不管不顧的就吵吵起來。

“我*你娘的，老娘們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李戰國被她激的也眼紅了，大巴掌就輪了上去。

屋裏瞬間響起了鬼哭狼嚎聲。

李洋在自己的屋裏，聽着堂屋的動靜，趕緊穿鞋準備去看看，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掙紮了一小下又走回床邊，躺了下去，拽過錄音機帶上了耳機。

年三十這一天，李家兩口人在家裏就打了起來，最後還是鄰居聽到了聲響，過來把兩個人拉開，這才避免了兩個人大過年進醫院的悲慘結局。

過了初七，一般的單位就開始正式上班了，師大校園裏的人也開始多了起來，生活也漸漸回到了正軌。

韓梅先回來的，李丹看人還不算太多，就直接把超市扔給了她看着，自己則又夾起包，往證券交易中心跑去。

可能上年前的時候李丹還錢還的痛快，給了很多人信心，年後的時候，張淑蘭又給她送來了七萬多塊錢。李丹是來者不拒，你要你敢借我就敢收。

所以年後開市之後，她就又把這些錢投入到了股市裏，準備來個雞生蛋蛋生雞生生不息。

等四中開學後，李丹又過起了學校超市兩點一線的生活。

這學期比上學期好多了，因為超市的營運已經上了正軌，不用李丹多操心了，所以李丹就又把精力放到了學習上。

在學校和老師同學相處的很融洽，雖然由于心态的問題，她怎麽去克制也不能像一個真正的高中生那樣，和一幫的同學肆意歡笑、忘情痛哭，但她卻是一個很好的旁觀者，看着身邊的同學揮灑青春，她感同身受。

到這學期期末的時候她的成績穩穩坐上了九班的第一名，在整個年級也進入了前五十。

九六年的這年暑假，李丹和王娟又在夜市裏擺了一個假期的書攤，只是這次李丹和王娟不是雇傭關系了，李丹給王娟漲位份了，把王娟提升到了合夥人的位置。同時，李丹又去給王娟弄了一輛三輪車，從那天開始，對王娟的照顧就終止了，兩個人白天一起出去收破爛。王娟開始還叫苦不疊，後來看到辛苦一天掙到了的錢，什麽苦都能吃了，什麽困難都能克服了，什麽臉都可以不要了。兩個人黑天白天的辛苦了一個暑假，總共掙了一萬一千多塊錢，比去年少了些，原因就是這個暑假夜市也不只有她們一份賣二手書的了，所以能賺到這麽多，已經很不錯了。兩個人平分，一人五千五。

王娟拿着手裏的存折，樂的見牙不見眼。原本還想給李丹打工的。沒想到李丹這麽夠意思，直接拉她入夥，其實她就投了一百塊當啓動資金的，結果不到兩個月她就分了這麽多錢，她能不樂嗎。

不過她記得李丹的話，這些錢誰也不告訴，自己好好存着。等以後李丹再有什麽投資計劃的時候。她也有錢跟着參一腳。

進入高三就分文理班了，好在魏晉岩老師帶文科班，李丹不用換班。直接留在了魏老師的班級。

學校這沒有問題，超市這卻被人惦記上了。

九月份，鴻運超市的租期馬上要到一年了，按照合同上的規定。李丹是要給師大上交未來一年的租金的。

只是還沒等李丹有所行動，劉大江已經迫不及待的親自上門了。

“劉主任我沒聽明白。你到底是什麽意思，還是直說吧。”李丹皺眉問道，同時眼睛掃着一進來就到處亂看的陌生人，他和劉大江一起來了。

劉大江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然後躊躇了下，還是開口說道：“哈哈，我知道小李你是個明白人。我也就不跟你繞圈子了。是這樣，學校不是把這房子租給你了嗎。現在情況有些變化，經過校領導的研究決定，這房子不能租給你了。當然咱們都是講理的人，不能讓你平白受損失，學校同意把你的租金全額返還，你看怎麽樣？”

劉大江在心裏把上面的大領導罵了個狗血噴頭，自己惦記人家的東西，結果上嘴唇和下嘴唇一碰，就讓自己出面辦這缺德事，真是太損了。不過自己在人家手底下，就是知道這事不地道，純屬是欺負人家小姑娘沒權沒勢，也得硬着頭皮來這一趟，李丹這個小姑娘是明白人，應該能理解他的苦衷的。

但是他想錯了，李丹是明白人，但是理解不了他的苦衷。

“劉主任，你跟我說笑呢吧，咱們可是有租賃合同的，白紙黑字寫着，是受到法律保護的。要是我沒記錯，當初咱簽的可是五年的合同，到現在為止，也剛剛過了一年，我還有四年的租期呢，師大怎麽就叫我到房子呢，這不合理啊。”李丹對劉大江的話嗤之以鼻，當初為什麽要簽五年的合同啊，就是為了防備師大有人眼紅她賺錢，想那麽容易就想從她嘴裏搶到肥肉，做夢呢吧。

“嘿嘿，确實不太合理，不過特殊問題特殊處理嗎，這個決定是經過師大領導班子共同開會讨論決定的，我真的沒有辦法，也希望你能配合。”劉大江把話說的更明白些，這房子是師大的，人家讓你倒你就得給到，否則在人家的地盤上耍橫，也沒有好果子吃。

李丹聽了他的話，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哦，劉主任，那你說說，要是我不配合的話怎麽辦呢？”

她還就不信了，她手裏有合同，師大明面上能拿她怎麽辦。

“李丹，你要是這麽說話就沒意思了，雖然師大和你簽了合同，但是這房子畢竟是師大的，你站着的地是師大的地，要是真因為這事産生什麽誤會了，對誰都不好不是。再退一步說，你就是站着這個地，以後不時的停個電停個水啥的，你不是也不好弄嗎。”劉大江真的不想這麽辦，畢竟威脅個小女孩也威風不到哪裏去，只是上面發話的是他的頂頭上司，他就是硬着頭皮這事也得給辦成啊，沒看旁邊那個領導家的親戚還等着結果呢嗎。

“呦，這不會是威脅吧？可吓死我了。多虧現在是新社會了，有事能找警察，要不我這孤家寡人的，還真被吓唬住了。”李丹用手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真得怕怕了。

氣的劉大江臉紅了又紅。最後還是深吸了口氣，好聲好氣的和李丹商量。

“李丹，你別為難我啊，我就是一個小兵，上面動動嘴我這就得跑斷腿。要是辦不好，回去我也得挨收拾，看到沒，那個就是領導家的親戚，人家那是勢在必得，一大早的就催我來了。再說咱們也不是一般的關系了，你不能為難我是吧，再說我也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咱們普通老百姓，沒能沒水的，該低頭的時候就得低頭，跟那些人耍橫，很可能就得碰個頭破血流的，你說那值得嗎，只要錢掙到了，哪還不能幹事業啊，你說是吧。”劉大江拉着李丹避開了領導家的親戚，低聲的勸道。

李丹沒說話，她當初沒開超市的時候就預料到有今天了。也知道自己肯定是鬥不過人家，就是硬擰着也得不了好，她現在這态度，實際上也是為了能多撈點補償，畢竟她的前人給栽好了樹，後人想乘涼不得交點費用啊。

不過聽劉大江的這番話，心裏說沒有一絲感動那是騙人的，她能聽出劉大江确實是為了她好，雖然裏面也又他的小心思。不過這都是可以理解的，就想劉大江說的，眼紅的人就是他的頂頭上司，在頂頭上司和她這個沒什麽交情的人之間選誰，還用考慮嗎。就是讓李丹選，李丹也會毫不猶豫的選頭頂上的人啊。

這個世道奉行的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呵呵，劉主任咱別的先別說啊，我先問你個事。這事你媳婦知道不？你是不是忘了我用超市在你媳婦那貸了那老些款呢，現在就是我想賣人家你媳婦也不能讓我賣啊。”當然人家銀行也不可能讓賣啊。

劉大江愣住了，他還真沒想到這個事情。

“哦，李丹啊，我還有些事先回去一趟，不過今天跟你提的事你也好好琢磨琢磨，別不當個事。”李大江說完，就要拉着那個陌生人離開。

“哎，劉主任你慢點，我還有話沒說完呢，我是不知道咱們學校有什麽變化，不過當初我和咱學校簽的合同可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們想要毀約的話，可是要考慮好了，二十萬可不是個小數目啊。”李丹涼涼的在旁邊來了這麽一句。

“二十萬？什麽二十萬？”那個陌生人聽到這麽多錢，當時就不淡定了。

“就是毀約的違約金，我不是給你看過合同嗎。行了，現在先不說這個了，咱們回去在好好研究研究。”劉大江努力控制嘴角，在心裏給李丹豎起大拇指來，這招真狠啊，無怪乎當初她非要把違約金定的那麽高，心眼不少啊。

看到兩個人拉拉扯扯消失的背景，李丹邊哼着歌曲邊繼續補貨，這個世界真美好啊，空氣多麽的清晰。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