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訣別

天色烏雲垂垂，沒有一絲陽光傾瀉而下，仿佛天空随時會垮下來，沉甸甸的天色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程家。

百花凋謝的花園裏，程母抱着程安然的遺照，垂淚不已。

程父坐在一旁安慰道：“阿琴，然然已經去了，逝者已去，生者已矣。你難道還想讓然然走得不開心嗎？你已經哭了一個月了，然然不會回來了。你最近連續一個月都沒有睡一個安穩覺，常常半夜被驚醒，夜不成寐。我看在眼裏，很是心疼。我已經失去然然了，我只剩下你一個人了，我不想失去你。你去休息一下吧！說不定你在夢裏能夠夢到然然。”

程母聞言，眼睛紅紅地說道：“老夏，你我老夫老妻了，女兒走了，我心疼啊！雖然我知道我應該保重身體，不讓你操心，但是，女兒走了。”

“哪怕是理智讓我保重身體，但是，我的感情卻不允許。我一想到我再也見不到我的乖乖女兒了，我的心裏就難受啊！我只想痛痛快快地哭，我不想睡覺，不想吃飯。我可憐的女兒啊！她還那麽年輕，上天為什麽奪去了她的性命。我寧願用我的死把我的女兒換回來。小然，你為什麽要抛下我和你父親？你讓我死吧！”

“你說什麽傻話，你死了我怎麽辦？我的心裏也很難受啊！”程父含淚道，心裏酸酸澀澀地說不出話來，難受得一塌糊塗。

程安然施展引夢術進入了程父程母的夢境裏時，正是程父把程母勸進房間裏休息的時候。

在荒蕪的夢境裏，程安然見到了程父程母。

在程安然的生前，程父是一個年富力壯、有書卷氣的美男子，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多歲，仿佛時光格外厚待他，只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時光賦予他的成熟和智慧，卻沒有留下歲月加給他的蒼老和病态。但是，現在，在一個月之內，程父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眼角有了明顯的魚尾紋。

程母是一個冰肌玉骨、豔麗無匹的美貌佳人。她一向保養得很好，看上去只有二十八九歲，甚是美貌。但是，現在，她鳳目含愁，烏黑亮麗的秀發上有了一根根白發，宛若鮮花在剎那間枯萎了。

美人遲暮，莫過于此。

程安然見到這一幕，她的心很疼，宛若黑色的岩漿不停地翻騰，一寸寸地腐蝕着她的心。

她對冷千雪的恨意加深了一層。如果不是冷千雪仗着超于常人的力量肆意殺死了她，她就不會與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陰陽兩隔。長生固然誘人，但是，骨肉親情亦是可貴。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在這個世界上好好地活着，也不願意被冷千雪殺死之後，加入穿越司，獲得那份長生的機會。

那樣的長生她寧願不要，但是，天下沒有那麽便宜的事情。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她只好盡最大努力去接受，去改變。

“爸爸，媽媽！”程安然從夢境裏現身，宛若舊燕歸巢一樣撲進了程父程母的懷裏。

“然然。”

“小然。”

程父和程母接住了程安然的身體，他們的聲音同時響起。

“小然，是你嗎？你來接我們了嗎？讓我們一家人在地府相聚吧！”程母飽含熱淚地說道。

“然然，我們是在做夢嗎？我們在夢境裏相見了嗎？你終于來見我和你媽媽了？”程父的聲音微微地顫抖道。

“爸爸，媽媽，是我。我是安然。我來見你們了。我是來向你們道別的。我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很好，你們在這個世界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

程安然和父母傾訴衷腸之後，用另一種方式把穿越司的事情告訴了父母。

穿越司的事情不能外洩，所以，程安然用另一種方式告訴父母。

她說，死後的世界與活人的世界沒有什麽不同，她在死後的世界找了一份工作養活自己。

她還勸父母不要尋死，保重身體，有病看病，多做好事。因為不是每一個人死後靈魂都會進入死後世界的，有的人靈魂太脆弱，死後會直接消失在空氣中。

她勸母親多聽父親的話，不要想着死亡。

說了這麽多，程父程母終于問到了程安然跳樓而死的事情。

“小然，你告訴媽媽，你的死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警察說你死于自殺，但是，我不相信，我寧願相信你死于他殺或者是意外，也不願意相信你死于自殺。”程母的手很冰涼。

“是冷千雪殺死了我……”程安然把冷千雪的事情告訴了程父程母。

程父和程母聽到程安然的話，面面相觑，顯然一時之間不能消化程安然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程母拉着程安然的手說道：“小然，我相信你的話，冷千雪她害死了你，我必定讓她血債血償。”

“然然，如果冷千雪真的有你說的那麽神通廣大，那麽，我們怎麽樣才能把她繩之以法？我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确有其事？然然，你是我幻想出來的，還是，你的冤魂在托夢給我！然然，我會給一個交代的，如果冷千雪真的害死了你，我一定會讓她伏法！”程父拍了拍程安然的肩膀，說道。

“爸爸，媽媽，你們不用擔心冷千想，冷千雪活不過今天，我必冤魂索命，讓冷千雪不得不慘死。爸，媽，我的時間到了，我該走了，我會拜托蕭楚雲和白若薇等人照顧你們的。”

程安然的身形在慢慢地變淡，如果程安然再不離開父母的夢境裏，只有等父母死了才能離開。她不能害了父母。

程父程母看着程安然的身形在變淡，傷心得說不出話來。

面對離別的場景，程母趴在程父的肩頭嗚嗚哭泣。

“爸，媽，我去了！”程安然眼中盈盈含淚，眼淚大顆大顆地順着腮邊滑下，晶瑩剔透的眼淚怎麽止也止不住。

“此去一別，再無相見之日。女兒不孝，不能侍奉在您二老左右，望二老，望二老……”程安然美目帶淚，一字一字念得極重，宛若啼血般地說道，“望二老勿挂念女兒。望二老平安喜樂……長命百歲……一生安康。”

“勿念，保重！”

程安然恭恭敬敬地向程父程母嗑了三個響頭，極其用力。

然後，她的身影宛如煙霧一般變薄，消失在程父程母的視線裏。

“不，我的女兒。”程母悲痛欲絕，不能自持，向着程安然消失的地方撲了過去。

程母伸出手來想抓住程安然，卻撲了一個空。

“哎！然然。”程父嘆着氣扶住了程母的手，俊美的臉上全是苦澀。

程安然離開程父程母的夢境後不久，程父程母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小然，我的小然，老公，我夢到我的小然了。”程母拉着程父的手激動地說道。

“阿琴，我也夢到然然了，然然說害死她的人是冷千雪。”

“老夏，我也是。”

“走，我們去找冷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