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離岚幽墟不遠的一處密林，陳長生紅着臉趴在秋山君的背上，一雙手縮着不知如何是好。

“師兄，其實我沒有那麽虛弱，你大可不必這樣照顧我的。”陳長生有些尴尬，這般勞煩師兄實在是太不應該。

勾起的嘴角不需要藏起，秋山君笑着颠了颠他：“到都快到了，長生你到底要把這話說上多少遍？難道你就不好奇點別的事？比如我為何要帶你來這裏。”

“師兄做事自有師兄的道理，我又何須操心？”陳長生想也不想的回答，等到說完又覺得自己這般理直氣壯的不負責任有些不妥，忙補充道：“實在是師兄太叫人安心。”叫他只要有秋山君在便習慣性的依賴，相信到盲目。

嘴角弧度更大，秋山君卻自己解釋了起來，他本就沒打算要瞞着陳長生：“玄幽子是魔族的人，他的手裏有周園鑰匙的線索。”徐有容和金玉律居然都提到了這個人，想來這個世界是要他去找玄幽子的，只是要做到什麽程度才能既不影響到陳長生又能拿到線索，他的心裏還沒有底，所以他要把陳長生帶在身邊。何況，他也不太放心把陳長生交給落落他們照顧。

聽到周園，陳長生一愣，下意識的摸了摸空蕩蕩的手腕，他手上的石碑在睜開眼睛之後便不見了。

——難道這裏的周園便是我手中的周園嗎？

恍惚間陳長生又想起了當初聽說的秋山君幾乎耗盡真血只為打開被黑袍關閉的周園大門，目光回到了秋山君的身上，帶着欽佩和一絲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心疼：“師兄你真偉大。”

腳下一頓，秋山君竟理解了他的意思：“我有私心，倒是你以一己之力為所有人争取了時間才是真叫人佩服。”

“師兄又怎知我沒有私心呢？”

兩人承認起私心來倒都是落落大方，只是一想到這個私心是徐有容，不知為何，兩人心裏皆有些吃味。

“真羨慕師妹。”

“真羨慕有容啊。”

兩人同時開口接着又同時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是一段靜默。

陳長生低着頭，猶豫了一會道：“其實，我一開始并沒有想過要回去。”他從醒來後便接受了這個世界的一切設定，在西寧鎮的時候如果不是身體又出了問題他甚至願意就那麽和師父師兄呆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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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不起有容。”因為他不夠喜歡她，哪怕他有想過在這個世界和徐有容再續婚約，可想到一眼就認出此有容非彼有容的秋山君，陳長生便有些自慚形穢。

“過兩日我便去徐家退婚吧。”

“嗯。”秋山君應了一聲，然後默默在心裏說了句：“我也對不起師妹。”因為喜歡上了她的未婚夫，因為他也不願回去。

岚幽墟內，玄幽子看到秋山君背着一個少年走進來心裏有些發怵：“難道秋山君也是為了周園鑰匙？”

“秋山君。”見秋山君站到自己面前，玄幽子退後了一步，一臉戒備。

“周園鑰匙在哪裏？”秋山君甫一開口，他與陳長生便被吸進了煉丹爐裏，留下玄幽子目瞪口呆。

——這是什麽情況？

秋山君和陳長生也想知道這是什麽情況。

在秋山君的面前有兩面鏡子，鏡子裏有兩位陳長生，陳長生的面前亦然，只是他面前的鏡子裏是兩位秋山君。

秋山君的嘴角抽了抽，這樣無聊又無語的考驗一眼就能看出是誰的手筆。

右邊鏡子裏的陳長生說：“這看起來還真像蘇離前輩的手筆。”

左邊鏡子裏的陳長生顯得很吃驚，因為他從他左邊的鏡子裏也聽到了差不多的話。

左邊鏡子裏的秋山君說：“師叔祖為了拆散折袖和七間還真是煞費苦心。”

剩下一位不說話的秋山君和一位默默張着嘴的陳長生對視了一下，之後又是非常默契的挪開了眼。

咳嗽了一聲，秋山君搶先開了口，“看來我知道的事，你們都知道，為了分辨出你們到底誰是真的，那便問些我不知道的吧。”

目瞪口呆的看着秋山君一臉正直偏偏語氣極其心虛的搶白，陳長生默默應和：“是呀，我也只好用這個辦法了。”

于是一位在世人眼中的完美君子，一位在世人眼中的神聖教宗，便在這沒人的幻境裏比起了臉皮厚。

“你為何叫我師兄？”秋山君問出了自己一直好奇的一個問題。

“因為你是有容的師兄，蘇離前輩又教過我。”右邊的陳長生如是答。

秋山君卻是看也不看他，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左邊鏡子裏臉慢慢紅起來的陳長生。只聽這位陳長生結結巴巴道：“落落跟我說過‘ 她會幸福開心地生活着，因為天塌下來的時候，會有高個子頂着 ’。那天在唐家，師兄從我手裏接過傘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我也能像茍寒食他們那樣和你成為朋友就好了。”

想到不能成為朋友的原因，秋山君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心裏還生出了些許的期望，這期望來自于陳長生的看重還有那未知的歸期。

被他看得又是一陣熱辣辣的臉紅，陳長生撇開腦袋，甕聲甕氣道：“我也要問點只有師兄知道的事了。”

“師兄到底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

左邊的秋山君把秋山君在路上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陳長生也同樣沒有看他，只是目光灼灼望向秋山君。

嘆了口氣，秋山君有些無奈，他知道陳長生為什麽一開始不在意現在卻又好奇——因為他察覺了自己的欲言又止。

“因為我擔心自己做的事和該發生的事相悖會損你神魂。”

“還有嗎？”不知道為什麽，陳長生就是覺得秋山君說的理由還不完全。

“……”沉默地揮劍碎了右邊的鏡子，秋山君目光複雜的看了陳長生一眼，“該做正事了。”

“……”沒想到秋山君居然寧願耍賴也不說出原因，這讓陳長生更加好奇了。不過看了看秋山君臉色，陳長生還是選擇了乖乖閉嘴。同樣揮劍破開了另一面鏡子，陳長生乖乖跟在了秋山君身後。

走進了一個挂着布幔的房間裏，秋山君停了腳步，“這裏有陣法，你會破陣麽？”

“不會。”

“我也不會。”

說完，他們兩個同時舉起了劍。

一者如烈焰燎天，一者如金龍破空，兩把劍帶着睥睨之勢，只聽铿的一聲，陣破，人出。

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二人展露出的完美星域，玄幽子拔腿就跑，誰能告訴他，什麽時候聚星境竟然如此不值錢了？！對他這樣的角色居然一來就是兩個！

“周園鑰匙在哪裏？”陳長生一個閃身便擋在了玄幽子的面前。

“耶識步？！你，你是誰？”

“陳長生。”報了姓名，陳長生的劍又進了一分。

知道自己怎麽也不可能從這兩個人眼皮底下逃掉，玄幽子說：“我也不知道鑰匙在哪裏，你們找錯人了。”

就在這時，徐有容走了進來：“當年是你帶走了耶識呼闌，你不知道那還有誰知道？”

“有……徐姑娘。”想到自己還是得去退婚，面對徐有容的時候，陳長生有些尴尬。

“師……師妹。”

陳長生忍不住看了秋山君一眼，奇怪的想：“師兄他為什麽也心虛？”

——這兩人的氣氛果然奇怪。

得出了這個結論，徐有容上前一步問道：“鑰匙在哪裏？”

“我……”玄幽子欲言又止。

“鑰匙……”他身後的仆人突然開聲。

見三人目光齊齊被那人吸引，玄幽子猛地一側身就要溜走，一把劍直直插入了他的心口。

收了劍，秋山君道：“看來耶識呼闌找到了。”

——就是那個行動怪異的仆人。

從耶識呼闌口中得到了需要的消息，三人皆陷入了思考。

“是藥也是石？那是什麽東西？”徐有容皺着眉頭小聲問道。

“師……”陳長生剛要開口，一陣眩暈突然襲來。

慌忙接住他，秋山君一臉擔憂，“長生你怎麽了？”

就在這時候，南客突然出現又突然動手殺了那位魔族的叛徒，“哼，鑰匙只能是我的。”

在徐有容震驚的目光下，秋山君把陳長生打橫抱起，向着國教學院的方向掠去，全程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等到莫雨趕來的時候，便看到徐有容一個人站在岚幽墟門口望着遠方。

“你在看什麽啊？有容？”莫雨問。

“你說天上的那三只鳥到底誰和誰才是一對？”

莫雨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