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那名女大學生租住的小區叫狀元學府, 是一棟新建不到五年的中高檔小區。
小區內部的綠化做的很好。假山涼亭, 綠樹成蔭。即便是炎炎夏日, 也能感受到一種拂面而來的清涼。封飛只覺得精神一振,笑着跟封揚說道:“這小區還真不錯。你要是喜歡,咱們問問有沒有別的房子買。”
至于兇宅是不可能買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買的。
走到小區廣場附近, 就能看到一群老頭老太太在附近乘涼打牌跳廣場舞。音響的音量并不算大,稍微遠一點就聽不見了。封飛見狀,越發滿意了。
封飛是個警察,以前在松江市局工作的時候,經常整宿整宿的加班。為了休息方便, 封飛就在市局附近買了一套房子。本來是想把路上的時間節省下來睡覺。結果買房之前沒打探明白, 小區裏總有一波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 清早晚上把音響放的震天響。封飛根本睡不着覺。
最後沒辦法, 封飛只能拎着行李灰溜溜的回家去住。寧可每天多花一個小時開車,也要在家裏睡個安穩覺。
封揚也知道自己大哥對于廣場舞的陰影, 伸手拍了拍大哥的肩膀,走上前去, 跟附近納涼的小區居民打聽消息。
“你們是什麽人呀?”小區鄰居疑惑的看向封揚兩兄弟。又隐隐約約覺得封揚眼熟。
“我是京城電視臺的實習記者。從朋友口中聽說這件事,想深入采訪一下。”雖然還沒拿到京城電視臺的記者證,封揚已經毫不客氣的拉大旗扯虎皮。
不過顯然, 皇城根下的叔叔阿姨們沒這麽好糊弄。見封揚拿不出記者證, 有人嗤笑道:“什麽實習記者, 其實你也是做直播的吧?那個女學生死後, 有好些記者還有你這樣的人過來打聽消息。我們見多了。”
“對,對,我看你确實眼熟,你肯定是做直播的。”
有人把封揚認出來了:“诶,你不是那個救人的嗎?就之前從着火現場救了很多人,後來又從人販子手裏救了個女孩兒的那個高中畢業生。你怎麽來京城了?”
“你真成京城電視臺的記者了?”
封揚有些無奈的點頭:“嗯。昨天辦的入職手續。不過我的實習記者證要在下個禮拜才能拿到。”
“嗨,你早說嘛。對了,你剛才要問什麽來着?”似乎封揚救人英雄的身份更讓他取信于人。在廣場納涼的小區鄰居們七嘴八舌的說起自己知道的事情。
因為最近一段時間,過來打聽消息的記者還有主播太多。小區鄰居們被問出經驗來了,描述起來越發井井有條。
“我跟你說那個女大學生就住在對面這單元六樓。看着那個窗戶沒?就是他們家……”
“可把房東給害苦了。裝修的好好的房子,本來想着先租兩年還還貸款,等兒子結婚了就給兒子當新房的。結果出了這麽一檔子事兒。誰還敢把這房子當新房住?膈應死了。賣又賣不出去。”
“你說她還是開煤氣自殺的。多危險呀。那煤氣要是爆炸了,整棟樓都要跟着遭殃。”
和平年代,死一個人對于生活平靜的普通人來說,可是一件大事。尤其那位女大學生的死亡原因還不怎麽光彩。
“據說是被人拍了那種照片……”
“好像不光是照片,還被人拉去賣身還債。想不開才自殺的。”
“警察來的時候我親眼看到了,滿臉青紫瞪大眼睛,這是死不瞑目。好吓人的。”
“好像是藝術學院的學生。今年上大二,小姑娘長得可漂亮了。家裏條件也好,要不然怎麽能租得起這個小區的房子。你說她怎麽就想不開,非要上網上借什麽高利貸。那種錢哪是能随便借的。”
“她還有個小男朋友。也是藝術學院的。長得也挺好的。總過來找她。”
“她爸媽是……”
封揚和封飛在小區廣場蹲了能有一個小時,基本上就把那小姑娘的來京城這兩年的情況問出來了。接下來就是封揚最關心的部分——
“聽說那房子現在鬧鬼?”
原本七嘴八舌的小區鄰居們頓時一驚。大家面面相觑了一會兒,有人讪讪說道:“小夥子你可不能瞎說。這話從哪兒聽來的。我們小區風水這麽好,怎麽可能鬧鬼。”
“就是啊!那都是網上有人瞎編亂傳的。只是造謠。你可千萬別信。”
封揚兩兄弟相互對視一眼。他們也能理解小區居民們的顧忌。畢竟兇宅是房東一家的事情,可要是房子鬧鬼,以現代人的聯想力,很有可能影響到整個小區的房價。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大家夥兒自然不好随便亂說。
封揚笑道:“是麽?要真不鬧鬼就好了。實不相瞞,我跟我哥這次過來,也是想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麽合适的房源,我馬上就要來X大念書了。我哥也要去警局報道。我爸媽想讓我在學校附近買棟房子,也方便我跟我哥住。我跟我哥走了一上午了,就看好咱們小區。覺得綠化不錯,叔叔阿姨們也都和藹可親。要是房子沒問題,我們就買了。”
封揚說着,又沖着方才幾位最活躍的大爺大媽确定道:“這房子真沒事吧?”
“這個……”一群大爺大媽們有些為難的看了看彼此。
人都是這樣。為了自己的利益能打各種小算盤。甚至在某些時候侵犯別人的利益,還能振振有詞的狡辯什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你要是把他架到道德制高點上了,再表現出一副全然親近信賴的模樣。他也會覺得自己有義務對你的信任給予回饋。在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情上,就願意幫你一把了。
這也就是為什麽受害者在身陷險境向人求救的時候,專業人士建議受害者明确呼救的目标。因為如果是茫然無目的的求救,周圍人會陷入事不關己的漠然狀态,覺得總會有“別人”出頭。可要是明确了求救目标,對方如果置之不理,就有可能背上“不救人會塞死人”的道德壓力。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損害自己的利益,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出手相救。
更何況方才封揚透露出來的口風,兄弟兩個一個是京城電視臺的實習記者,一個是市局的警察。普通民衆對于這兩個職業有種天然的敬畏,自然不願意在這種不涉及自己利益的事情上得罪兩兄弟。
尋思半晌,小區鄰居們硬着頭皮,鬼鬼祟祟的小聲說道:“既然你們兄弟兩個這麽信任我們。大家也挺投緣的。這話我就跟你說,你可千萬別報道出去。”
封揚笑道:“您放心吧。我們京城電視臺是正規單位。沒有事實根據不會随便報道。更何況是這種封建迷信。”
“這可不是封建迷信。”一個年紀看上去六十來歲的老大爺擺了擺手:“你們這些小年輕無所顧忌,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知道這種東西那都是寧可信其有的。要不然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多科學無法解釋的神秘現象?”
“再說這可是我親眼見到的。”方才說話那老大爺繼續說道:“這要是別人說的,我也未必相信。可我總不能不信我自己個兒吧?”
按照老大爺的話說,女大學生租那房子就在他們家對面。女大學生死後第七天,屋裏邊就開始鬧鬼。
“咱們國家有句老話兒叫頭七回魂。意思是說人死後第七天,會回到陽間,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老大爺每每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兒,都覺得毛骨悚然。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覺,就聞着一股好大的煤氣味。因為對面剛出事兒,我也挺忌諱的。就起來了,到廚房一看,煤氣竈關的好好的。那煤氣味兒是從門口飄過來的。我剛開始還以為是房東領人看房的時候忘關了,就給房東打電話。結果房東說他壓根兒就沒開。那會兒恰好是半夜十二點。我心裏就開始發毛。我讓房東過來看看。畢竟那味兒是從他們家飄出來的。這幾天事兒多,沒準他開了煤氣就忘關了。這可是大事兒。”
“房東他們家也住在這個小區,不過是在二期,就後邊那片樓。他過來的時候吧,遠遠的就瞅見他們家窗戶旁邊站着一個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看着跟那女學生自殺時穿的那一條特別像,大晚上的特別顯眼。”
房東也毛了,壓根兒就沒敢上樓。站樓底下給老大爺打了一通電話。兩人合計着,直接報火警了。消防員進來一看,煤氣竈确實開着。可屋裏邊什麽人都沒有。
“這小區鬧鬼的事兒,我估計就是從那天晚上傳開的。”
“對,對,我也聽到了。頭七那天晚上,他們家有哭聲。”
“我妹妹說她有一回下夜班回來,電梯裏明明就她一個人,到六樓電梯莫名其妙就開了。一陣陰風吹進來,吓死人了。”
封揚兩兄弟聽着老大爺還有周圍其他鄰居們的補充,總覺得這裏面主管臆測的部分有點多。
比如在樓下遠遠看到窗戶旁邊站着一白衣女鬼這種描述。大半夜烏漆嘛黑的,房間裏有沒亮燈,還是電梯樓六樓。那房東視線得多好,才能看清楚是厲鬼回魂了!
封飛不以為然。總覺得這幫大爺大媽在講鬼故事。
封揚問道:“那房東怎麽聯系?”
小區鄰居聞言一愣:“怎麽着,你還要買房子?”
封揚笑道:“這不是兇宅又鬧鬼,現在買的話能便宜點吧。”
“這可不是便宜不便宜的事兒。關鍵是晦氣啊!”熱心的老大爺老大媽們連忙勸道:“我瞧你們兄弟兩個也不像差錢的,幹嘛非得湊這熱鬧。”
封揚又笑道:“我就是覺得我跟這地方挺合緣的。再說我們兩個又是記者又是警察的,還真不怕鬼。就算真有什麽冤死鬼找上我們,沒準兒我還能幫她伸冤呢!”
封揚話都說到這份上,其他人也不好再勸。之前跟封揚聊天那老大爺便說道:“你要是真想買房子,我就幫你聯系一下房東。實話說吧,要不是出了這檔子事兒,這房子真挺搶手的。我們這片房價現如今都漲到六萬了。房東急着出手,估計四萬塊就能下來。”
另外一位熱心鄰居開口說道:“要是誠心買,就跟他們再講講價,我看你們兄弟兩個也不差錢,肯給全款的話,估計三萬五就差不多了。”
畢竟那房東是真的着急賣房。他兒子半個月前相親相中了一個對象,要是處好了估計一年半載就得結婚。人女方家裏要求買房買車,房東能不着急嘛。
封飛緊皺眉頭,一個勁兒的捏封揚的肩膀。封揚回頭笑道:“先看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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